接下来——
“接下来,你需要放满热水的浴缸,和一张柔软的大床。”
这一刻,顾医生变成了魔术师。
往前一步,以拥抱,再深深叹气。
叹着气说:“顾澜生,那通电话让你变成倒霉蛋。”
是啊,那个时候,在她和自己影子对话顾澜生不打那通电话多好,顾澜生很快就会知道,就是那通电话让他变成倒霉蛋。
热水澡之后,换上舒适的衣物,灯也懒得开,戈樾琇往床上一倒。
终于,她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那一觉戈樾琇睡到了次日黄昏。
旧金山的落日和洛杉矶的落日咋看没什么区别,但仔细观察还是有一定的不一样,洛杉矶的落日像黄金,旧金山落日光芒色泽比较暗沉,像暖茶。
手掌贴在自己心上位置,和昨晚一样,静寂无声。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这个时间点,戈樾琇才看清楚顾澜生昨晚交到自己手上的衣物,又肥又大,看起来待会要和顾医生使用美人计很难了。
梳洗完毕,敲门声就响起。
打开门,还能有谁。
顾澜生是来邀请客人一起共进晚餐的。
这是顾澜生哥哥的家,三层楼高的美式建筑,淡灰色外墙深灰色尖形屋顶。
餐厅和阳台为开放式设计,长方形餐桌三分之一延伸至阳台,阳台两角分别放着圣诞树。
一长一短两人站在左边圣诞树下,以微笑注视。
长的那位应该是顾澜生的胞兄顾渊致,短的那位……
“我叫顾航,我爸爸的儿子,我小叔叔的侄子。”身高约在一米五的少年来到戈樾琇面前,冲她伸出手。
晚餐开始了,丰富的晚餐来自于顾澜生的哥哥。
按照顾澜生的说法,全场就只有她一名女士,理所当然地她的碟子就没空过,就数顾航小朋友对客人最为热情。
待会要做的亏心事导致于戈樾琇面对二个半主人的热情倍感压力,努力想笑,无奈表情僵硬。
最终,他们往碟子里放什么她就吃什么,
晚餐结束,顾澜生把她带到他房间,打开电脑。
加州几家主流门户网站都在头版头条刊登了贺烟昏迷紧急被送往医院的消息,贺烟的昏迷地点为她的工作室,被送就医时间为昨晚傍晚六点左右。
昨晚,戈樾琇离开时贺烟还在工作室里。
这么说来,贺烟是在她离开后不久陷入了昏迷。
贺烟昏迷原因为脑部受到严重刺激导致的昏厥,幸好值班人员发现,不然后果会非常危险。
她的小姨受得是哪门子的刺激。
网站还提到,在贺烟送医过程中出现过长达五秒钟的心脏骤停,庆幸地是就医即时,目前,贺烟已经脱离危险期。
在接下来几张新闻配图里,戈樾琇还看到自己和宋猷烈的身影,她是在停车场被拍到的,那是从停车场监控画面截取下来的图像,图像虽然模糊,但凡熟悉她的都能一眼认出,据说这是警方在调查时找到的。
门卫报的案,门卫亲眼见到贺烟和一名年轻女子一起进入办公室,按照门卫的说法,那名年轻女子一看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年轻女子独自离开,年轻女子离开不久值班人员就在办公室发现不省人事的贺烟。
可惜,现在戈樾琇提不起精神去猜测,她的小姨这又是唱哪门子戏。
目前落在最后一张图片上。
图片背景为贺烟所住医院门廊,宋猷烈着深色中长外套,面容冷峻。图片配文为SN首席执行官婉拒外界对母亲的探访。
数百名接受过贺烟帮助的民众自行把鲜花和祝福卡片放在医院门口,一些华人社团也为贺烟进行祈福行动。
“你直接从那里来到这里?”顾澜生指着图片中贺烟的办公室。
点头。
昨天晚上整个华人社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大家都在猜那位神秘女子是谁。
但伴随今天一早贺烟助手发出的声明,其昏迷原因是因疲劳和压力所导致,和年轻女子无半点关系,针对神秘女子的冷言冷语减少了,继而,就只剩下几家门户网站还保留该年轻女子图像,顾澜生告知她。
末了,补充了一句,“你的那些图像也应该很快会被撤走。”
看着顾澜生,顾澜生也在看着她。
“我打电话让我朋友帮忙,我朋友说已经早一步有人撤走了你的图像,”顿了顿,“我猜,应该是你表弟让人撤走图像。”
别开脸去,天色已经趋近暗沉。
很快,天就黑了。
此时,戈樾琇希望天黑能快点到来,但在心里又抗拒天黑的到来。
目光聚焦在那个泛白点,等着那个泛白点被夜幕吞噬。
低声说:“顾澜生,等到天黑时,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戈樾琇……”
看也没看顾澜生,朝他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终于,那个泛白点被夜幕掩盖。
天黑了。
拉着顾澜生的手,把他拉至她之前睡觉的房间,让他站在房间外,让他一动也不要动,等五分钟后再打开房门。
那扇门关上,顾澜生在房间外,戈樾琇在房间里。
借着微光,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确信一丝光也闯不进来,颤抖的手从枕头下抽出贺烟交到她手上的档案袋。
席地坐于地毯上,把档案袋放在面前。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开门声轻轻响起,又轻轻关上。
“不要开灯。”
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面前。
戈樾琇拍了拍地毯,顾澜生按照她要求,坐在她对面。
用去了差不多一分钟时间,戈樾琇才成功挤出声音:
“顾澜生,在这世界上,有些事物不适合放在光亮底下说明,因为不被允许,从律法乃至伦理纲常,甚至于你,甚至于我,能接纳它们的,就只有黑暗,比如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这个故事。”
接下来,戈樾琇要告诉顾澜生的这个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呢?
出神凝望着,那一茬茬的黑色物体,看着它们扩散,又看着它们聚拢。
旧日时光如流淌的沙漏。
红色芭蕾舞鞋和露出脚趾头的凉鞋相对着。
泪流出了眼眶。
宋猷烈,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情景了,特别的清楚。
戈樾琇讲给顾澜生听的故事就从红色芭蕾舞鞋和露出脚趾头的凉鞋说起吧。
往事在这一刻潺潺流水般。
奇怪地是,回想某年某月,她居然无一点羞耻之心。
她是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她还真是一个怪物。
很快,就到了她逼宋猷烈吻她的桥段了,这个桥段她应该感到羞耻了吧。
还是没有。
那就继续讲。
头深深埋进膝盖上,肩膀在不停抖动着,抖动着……不知身处天堂还是地狱。
那声“故事讲完了吗?”似远又近。
急急抬头。
眼睛触到了黑暗。
在一茬茬黑色物体中,依稀有那么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宛如魂灵归位。
故事讲完了吗?戈樾琇给顾澜生讲的故事都讲完了吗?她也不清楚了,于是她问顾澜生我的故事讲到哪里了?
一开口,戈樾琇还真被自己吓了一跳,声音都沙哑了。
看来,她讲了很多很多话,这些话加起来也许比她从出生至现在都来得多。
只是,故事讲完了吗?故事又是讲到哪里?
“从红色芭蕾舞鞋和露着脚趾头的凉鞋开始,故事讲到你在从洛杉矶前往旧金山的大巴车上丢掉手机,再之后就是在车站看到顾澜生手里拿着特别土气的大棉袄,棉袄很暖和。”顾澜生回答。
嗯,那就是故事讲得差不多了。
“故事还提到,顾澜生在平安夜给戈樾琇的电话被穿着露出脚趾头凉鞋的小子接了,那小子很生气,后来,穿露出脚趾头凉鞋的小子在输入戈樾琇房间密码时连续出现了错误,第五次,终于输入正确了。”
黑暗中,戈樾琇无法看清顾澜生在说这番话时的表情。
她现在精疲力尽,不想去分析顾澜生说这番话时的语气。
抱着头,该死的,她怎么就把这些细节也说出来了,肯定不止这些。
不过,把这些说出来顾澜生待会要是拒绝她了,她应该会心里好受一点。
对了,听完这个故事,顾澜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意会到她的意图,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在车站对着自己影子说话接到顾澜生电话的那段说出来。
针对这个,戈樾琇不得不打起精神问顾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