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玮点点头,和秦晓晓并肩走进酒店。
她问:“耀威那里怎么样了?”
秦晓晓说:“我早上和陈副理通过电话,他那里和平日一样,遇到一些和客人的小纠纷,已经解决妥当。”
做酒店这行,每天都会有新鲜事,年头久了,什么人都会遇到,比如不小心扔掉了客人的假牙,比如赠送新婚夫妇的免费洞房搞错了房间,比如遇到不识字的客人该怎么办,比如正房带着人上门捉奸等等。
有时候就像是看一出出狗血剧。
尤玮说:“我下午会出去一趟,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不会离开太远,最多两个小时。”
秦晓晓没有多问,只是说“好”。
直到两人正面迎上坐在大堂餐吧的叶伦。
叶伦笑着起身,目光落在尤玮身上。
秦晓晓颇为识相,看看尤玮,又看看叶伦,很快就走了。
……
叶伦比了个手势,说:“还没吃早餐吧,我这里的早餐可以供应到中午,而且还有非常香醇的黑咖啡。”
尤玮自然不能说自己吃过了,笑着踩上餐吧的台阶,坐到叶伦对面。
尤玮在餐单上选了一份简餐,不过是几块小点心,配上一杯黑咖啡。
然后,她问:“叶总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么?”
叶伦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尤玮。
“原本昨天就应该给你的,这是我底下的人做的一份计划书,是未来三年的大陆市场拓展计划,包括耀威改革,现在这家智能酒店的升级,以及将要落实的另外三十家酒店。你就当是看画报,随便翻翻。”
尤玮接过,却没打开:“这是你们叶氏的计划,我一个外人看了不好吧?”
叶伦笑道:“这份计划书只是一个粗略的概括,稍后我们对媒体发布新闻稿的时候,也会拿给他们看,包括政府那边也会过目,事实上现在要拿到这份计划书,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我不给你,你将来也会看到。”
尤玮没再跟他假客气,翻开来粗略的看了一遍。
那接下来几分钟,尤玮一声没吭,只是喝着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看着叶伦所谓的“画报”,全然没有要和叶伦应酬的意思。
叶伦也没催促,非常淡定的坐在那儿,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
事实上,叶伦一早就知道尤玮昨天回了自己家住,他安插在酒店的内线也一早就告诉他,昨天看到顾丞一个人离开,没有让苏一淳跟着。
叶伦心里有数,知道顾丞去哪儿。
这件事对叶伦来说,也不陌生,他也不是第一次撞到。
第34章 Chapter 34
四年前在美国, 也差不多是这样平凡无奇的一天, 叶伦撞到了同样的事。
叶伦早上有晨跑的习惯,有一段时间还刻意更改了路线,每次都会经过尤玮租赁的独栋宿舍。
尤玮早上会出来拿报纸, 取牛奶。
送报的小哥会将报纸扔在门口, 丢下就跑, 报纸外会包着一层防水布, 就算扔到水坑里也没事。
像是他们这样的留学生, 看纸质的纽约时报,纯粹是为了练习美语,以及熟悉美语的语境, 了解美国人的思维, 那上面的东西和国内的英文报纸写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时候, 尤玮出来拿报纸, 会看到叶伦。
叶伦跑过门前,和她打招呼。
但几乎每一次,尤玮都是眯着眼, 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也不知道看没看清他是谁, 捡起报纸和牛奶就回屋。
可叶伦无所谓,无论如何先混个脸熟再说,就像他每天都会给尤玮发一条信息, 跟她说“晚安”, 他相信时日久了, 他就会变成尤玮日常习惯中的一个,早上看到他,晚上看到他的信息,万一哪天看不到了,她就该想念了。
直到有一天,叶伦又一次经过尤玮的门口。
从门里走出来一道人影,身材挺拔,姿态懒散,那个男人显然是刚睡醒,头上有一缕头发高高的竖起来。
他捡起报纸,抬眼间,看到叶伦。
叶伦愣在那里。
那男人却扯扯唇角,转身走了。
叶伦的脑子好一会儿是空白的,他自然不会纯情的认为,那个男人是来借宿的,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事。
叶伦一下子清醒了,拔腿就跑,跑得很快,直到整个人都累炸了,他才跌倒在路边的草地上,四仰八叉的看着天。
那一瞬间,他就像是一个盲目迷恋女神的小屁孩,突然有一天发现女神被猪拱了,他的天都塌下来了……
事实上,如今的叶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他曾经把尤玮当过女神,甚至可以说是他心头的朱砂痣。
如今这个女人还是不是女神呢,有没有走下神坛呢,有没有变成蚊子血呢,他说不清楚。
那他想做什么?
得到她?
无疑是的。
可是如今这种“期望”,已经没有当初纯粹了。
尤其是当叶伦找人调查过尤玮之后,他了解了她的生活背景,性格形成,事业心,眼光,经过分析之后,他发现无论任何男人在尤玮面前,都只代表了一项资源。
尤玮唯一真心对待过,没有将出身和背景视为依据的男人,只有她的初恋崔圳。
至于顾丞,按照叶伦的理解,那不过就是炮友。
要是顾丞这项资源的含金量变低了,估计连炮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每次想到这些,叶伦便觉得,女人都是虚荣的。
***
几分钟后,尤玮看完资料。
叶伦也收拾好心情,笑着问她:“怎么样?”
尤玮安静了一秒,如此评价道:“很精彩,很生动,这是一幅美好的蓝图。”
自然,这话里是有话的。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虚妄,越易碎。
叶伦听懂了,没有直接问尤玮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将它变成现实,他只是问:“不知道今晚,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一起吃个饭?”
今晚?
如果只是吃饭,尤玮是有时间应酬的,可她却从心里不想搭理叶伦,更何况她今晚要和顾丞一起去见秦辉。
尤玮:“不好意思,叶总,我今晚有约了。”
叶伦一顿,笑道:“太可惜了,那就改天吧。”
尤玮:“好。”
尤玮很快起身,离开了餐吧。
……
叶伦没有着急走,又坐了一会儿,还接了一通来自美国的长途。
来电的是他的母亲,方珮。
和以前一样,方珮是来跟叶伦哭诉的,她如今是叶氏集团的女主人,叶伦父亲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后,方珮就进门了。
但方珮没有继承配偶任何公司资产的权利,他们一早就立下婚前协议,如果离婚,方珮可以得到一些钱财、不动产和每个月三十万的赡养费,保证她的生活无忧。
之所以会立下这样的协议,一是因为叶父从根儿上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不是爱,而是贪婪,他当初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怀孕,二是因为叶父在和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叶伦兄姐的亲生母亲离婚时,资产已经被扒掉了一层皮,如今步入中年,可不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被另一个女人再扒掉一层肉。
加上叶父的第一任妻子还在人世,离婚后也混得不错,嫁给华尔街的一位金融巨鳄,自己也是手段了得,不但会玩金钱游戏,更将一双儿女□□的不容小觑。
叶父对第一任妻子自然又敬畏又欣赏。
但反过来说,这就更加衬托出方珮的目光短浅。
方珮进了叶家的门,过的日子还不如以前舒心,和叶伦的兄姐相处不够和睦,叶家的亲戚们也瞧不上她,就算她拿着全球限量的鳄鱼皮爱马仕,戴着收藏级别的宝格丽,坐着私人订制的劳斯莱斯,在这些人眼里,她也就是用来展示这些东西的空壳子。
方珮心里委屈,有委屈自然要跟自己的亲生儿子说,每次电话都只有两条重点,一是哭诉,二是鞭策。
哭完自己的不幸和委屈,就要鞭策叶伦上进和争气,他必须成才,必须占领自己的疆土,必须当人上人,必须超越他的兄姐,成为叶家最出彩的第二代,这样他们母子才能摆脱遭人白眼的日子。
今天,方珮之所以打这通电话,主要是因为她在叶家的走廊里,听到叶伦的兄姐在说他们母子的小话。
这原本是常态,方珮本想当做没听到。
可是有一句实在太过刺耳,叶伦的哥哥说:“决不能将大陆市场让给咱们鄙视的那个野种。”
方珮很生气,转头就来跟叶伦告状。
叶伦安慰了方珮一会儿,并告诉她,他一早就在美国安排好了,半年之内,他的兄姐都不会有暇顾及和干涉大陆市场。
方珮一怔,想问儿子他是怎么安排的,可她问了也听不懂,便说:“你这么说,妈妈就放心了。你是个办事细心的孩子,你继承了你爸爸的智慧,妈妈也相信,你不会输的。”
……
直到挂上方珮的电话,叶伦才吁出一口气。
每次打几分钟越洋电话,比开一次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还要累。
他愣在椅子上出了一会儿神,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那张虽然保养的不错,却写满了斤斤计较和虚荣的脸。
而叶伦兄姐的生母呢,脸上固然有着岁月的痕迹,却也有着精明、干练、智慧,连那些金融大亨见到她都要小心武装,懦弱的男人在她面前会自卑,强势的男人会升起征服欲。
对于叶伦来说,那虽然是另一种“虚荣”的体现,却比他的生母来的精彩得多。
看,在叶伦将近三十年的生命里,他记住的就是这样两种女人。一种是依靠男人的钱满足自己的虚荣,这是一种谋生手段;另一种也是靠男人,但是“依靠”只是一种暂时的谋生手段,之所以要依靠一时,是为了长远的不靠,在男权社会里踩着一个个男人的肩膀成为传说本身,成为一个会让男人获得虚荣和满足的女人。
叶伦甚至在想,尤玮很有可能会在二十年后成为他兄姐生母那种类型的女人。
***
另一边,尤玮离开餐吧,回到房间里处理了一些公事,和陈笑通了个电话,回复了三封邮件,转眼就到了中午。
尤玮查看了一下秦辉的资料,又在微信上问了顾丞,她需要注意什么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