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中国,哪里买不到猪肝了?
“熬汤有讲究的,你以为东西丢锅里不管就是熬了吗?不一样的——”
“家里人身体好不好,走出去清爽干净不,都能看出一个家的家风来。我没让他们爸爸饿过肚子,衣服从来没脏过,袖口的扣子每天都要检查。”
几十年前的老黄历,翻来覆去讲有什么意思?
齐芦刚开始客气,想着结婚前缓和以下关系,毕竟要拿人家一大笔,又受累她忙活。然而她一旦沉静下来,对方好像默认她的顺服,越来越过份了。从刚开始指点生活,到后面教做饭,再到后来教怎么洗衣服,直至发展到让她把做好的饭菜拍过去看。
“你妈是不是觉得你考学出来这么多年过的是地狱日子?”她举着手机问,“我看你面子上对她客气,怎么得寸进尺?”
王文远对母亲的了解入骨,知道老婆是吃了轻敌的亏。他将正在看的文件翻了一页,慢悠悠道,“你以前不是挺能对付她的吗?”
齐芦冷冷地看着他,“就不该给你面子。”
“齐芦啊,文远他喜欢——”
“我不喜欢。”当齐芦再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时,她出声了,“我做饭是自己高兴,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文远要是有想吃的,可以点外卖,也可以单买,挺好。”
“怎么可能吃外卖?”王妈妈似乎不敢置信。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天天吃外卖和冷冻食品。”齐芦很不客气地戳穿了她的幻想,“比现在惨多了。”
“问题他以前没——”
“所以我能动手已经是他的最高待遇了。”
说完齐芦挂了电话,恶狠狠地看王文远一眼。他继续沉迷文件之中,傻叉才会介入婆媳战争,这是普世的智慧。
这个电话后王妈妈大概意识到了齐芦骨子里还是第一次正面交锋时那样锐利,便消停了三天。三天后,王爸爸给王文远打电话了,理由也挺光明正大的。
“你们过年放假直接来晋城,这边婚宴得彩排一下过程。中间还要带她去祭祖,上族谱,事情太多了。她妈妈要舍不得,看能不能接过来一起过年。”
“恐怕有困难,他们自己有安排。”
“什么安排?结婚是大事——”
然而伍安兰亲自去请内亲参加婚礼也是大事呀。
王文远没把这事儿给齐芦说,自行消化了;可没想到过没几天,伍安兰给齐芦打了电话,“你那个老人婆什么意思?怎么尽说话恶心人?谁缺她来回机票钱了吗?”
齐芦满头雾水,耐心道,“怎么了?”
“打电话说什么结婚大事不能耽误,少过一个年就不重要,最要紧把事情办得好。已经给我定了最好的酒店和机票,希望我能过年前就过去。什么意思?不是初六才办婚礼吗?我过完年初二初三过去不是刚刚好?”
“妈,肯定是误会了,我马上和他们沟通。”
诸如此类,搞得头痛,让齐芦感觉侧面怼起不了作用,得开启正面战场了。
“你妈最厉害的招式是温柔一刀还有超长待机吧?”齐芦问王文远。
王文远看她那样,就晓得是好日子过久了,得开始刀山火海。他不紧不慢‘唔’了一声,“大概。”
“大概?”
他马上赔笑,“老婆,你和婆婆打仗,得是公平战斗,对吧?我不给你提供消息,也不给她通风报信,所以绝对不会存在消息的不对称性。这样可以吧?”
“怂货。”齐芦送了他两字。
被说怂,王文远人生第一次。
这回王文远也被拉入了赌局小群,他道,“没想到会被说怂。”
欧阳北问,“怎么了?”
“我表示不参与婆媳斗争,都不给双方提供便利。齐芦说我怂——”
“那是有点。”欧阳北很不客气,“你就旗帜鲜明支持你老婆,怎么了?”
“妈不要了?”
“男人插手女人的战争是不智慧的行为,唯一的招式只有一个。”老元幽幽道。
元先生是群内最先结婚的男人,并且老婆和老妈是宿敌,见面就干仗,他对此有丰富的应对经验。
“你说。”王文远表示自己要取经。
“装傻,装不知道,装你整个人都不存在。”元先生的话振聋发聩,连欧阳北都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后,欧阳北道,“你TM这不是怂,是烂。”
赵先生也冒头来表示,“还得当瞎子。”
“一群孬种。”欧阳北开地图炮了。
老元很不客气道,“欧阳,你要有本事去讨好下你丈母娘试试。”
“我丈母娘怎么了?挺好的呀?她对我很好——”欧阳北不肯认输。
赵先生幽幽道,“我觉得吧,你丈母娘肯定更喜欢文远。”
王文远没好气,“你们要干啥?”
“来不来赌一局?”老元提议,“就赌伍阿姨爱哪个女婿。”
欧阳北不干,连发三个滚字。
最后大房出来,“我妈超喜欢崔玉。”
没人接腔。
“她俩没矛盾。”
还是没人说话。
“崔玉也说喜欢我妈,她们很合拍。”
欧阳北冷不丁来了一句,“那是因为你妈给她发工资,她要拍领导马屁。”
这回喊着滚的是大房了。
闹最后,没人说话了,大房木呆呆地说了一句话,“她不见了。”
王文远取经回来,齐芦在书房打电话。她声音前所未有的软甜,节奏放得挺慢。
“对,我妈去年照顾我,没回老家过年。亲戚那边一直对我们很好,我病的时候帮大忙了。早前妈就说要回去和大家聚,没法改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幸好不太贵也自己能承担。几个舅舅和舅妈的时间也安排好了,再改就来不及。”
“是呀,我们家亲戚不像你们家多。只几家,但这几家又各自有亲戚。”
“大家都互相配合,不能总变来变去,不然会被背后说闲话,女儿嫁得好了就抖起来了。阿姨肯定知道吧?”
还真是,句句都顶着他妈去。
顶完电话挂了,她转头看着他。他道,“讲好了。”
怎么可能讲好?
她道,“你不觉得我刚才那样说话恶心吗?”
赶紧摇头。
“我觉得挺恶心的,但得先礼后兵。”
王文远傻眼,这叫先礼?
“要是我都这样说了,你妈还说酸话怪话,就别怪我要兵了哈。”
怎么兵?王文远不想知道,只捂了捂额头,任重而道远。
当然,最后的火是烧他身上的。
“齐芦她是什么意思?我做好事还不行了吗?我是担心她妈妈那边来不及,路上奔波累了才这样提意见的。不愿意就不愿意,为什么要讽刺人?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妈从小没这样教过你吧?还是她们家没家教——”
“妈,最后一句可以不说。”
王妈妈呕得半死,“你也要教育我?”
“我听着呢。”
“听着有什么用?你自己老婆管不住的吗?”
连妈也管不住,怎么管老婆?
“她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嫁来王家,就是王家的人了。我已经足够体谅她,她还不知足?其它就算了,连照顾你也不上心——”
开始翻旧账了。
王文远把手机放一边去,默念了当聋子,当瞎子,当哑巴三大法宝,随手抽了一本工程管理方面的书来看。
何以解忧,唯有学习。
☆、第七十一章
年是坎儿, 十二个月轮一回。
齐芦提前离开海湾回海城,和伍安兰一起回老家一趟, 亲自将结婚请帖送到亲戚手上。诸如舅舅姨妈类的, 会参加晋城的婚礼,算是送亲的娘家人;其它普通远亲和朋友则等着年后的答谢宴。
办妥当这些事, 又将定好的来回机票奉上,入住的酒店地址、地图和联系电话汇总。伍安兰留在老家过年,顺便年后陪着亲戚们上路, 齐芦则简单和大家吃了年夜饭,初一赶回海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带过去。
王文远则是放假后先回的海城,将准备好的婚纱、礼服、男女方的戒指等等东西打包了带回去。
夫妻两分头行动,忙得不可开交,但仍有些小疏漏。
譬如说, 婚纱照。
“早就说拍婚纱, 你们非不肯。只给了小时候的照片, 大学的照片还有证件照,让人家PS处理。现在流行摆婚宴在门口放婚纱照,大家都说好看——”
王文远人还没到家, 王妈妈就在电话里这样抱怨。
“妈,马上就婚礼了, 能准备的都准备了, 准备不了的就算了,尽心尽力就可以。”临门一脚,王文远一点也不喜欢自家人这种挑剔的态度, 基本上就是招事。
“行行行。”王妈妈气苦,“晓得你嫌弃我。”
挂了电话,王妈妈在客厅里唉声叹气,对王文波抱怨,“家里人为他忙前忙后,出钱费力,现在嫌我话多。”
王文波正在研究一个榫卯结构,随意道,“人俩对你们根本没要求,都是自己折腾的。”
父母去了海城后回来,对齐芦本人的不满意都压下去了,对她和欧阳北的关系很满意。可越到后面,那些压下去的东西又咯吱咯吱跑上来,今儿觉得她不热情不主动问候长辈,明儿觉得她年纪太小还不会照顾男人,后儿愤怒她连虚心接受意见的精神也没有。
“像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他将木头构建拆开又装起来,“前头秦家接媳妇,找的就是你们满意的本地人啊。知道啥条件?一百四以上的全款新房带装修,金器十二样,礼金用筐装的,不和父母住,生了孩子爷爷奶奶得出多少费,男女方酒席合办一百六十桌全男方承担,礼金各自收——”
“别说了。”王妈妈去参加过,比儿子知道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