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不说,她也看得出来,这么凶险的伤口,当时怕是命悬一线。
喻铮接着说:“也许你不清楚,冬子知道,从前在坎铎这里,跟政府和维和部队对着干最凶的组织叫‘祁门’。当时我们有机会活捉祁门的头目,可是因为我的迟疑,差点放走嫌犯,还连累丁队为了保护所有人而牺牲。”
他语气平淡,但说到最后一句,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情绪。
程矜伸手,试着靠近他胸口的那道疤。
喻铮没有阻止,她缓慢而温柔地拿指腹顺着那道疤痕向下游走,“……后来呢?”
“后来,我击毙了祁霄,捣毁了祁门……但丁队,再也回不来了。”
“可你为丁队长报仇了。”
“是,报仇了。”喻铮的声音转冷,“剿灭祁门那次行动里,我亲手击毙了十二个组织成员。”
程矜游走的手指猛地顿住了,停在伤疤的末端。
喻铮拿起她的手,放在一边,嘴角微勾,苦笑道:“我们俩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你看到的我,只是一小部分。真实的我,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是接受不了的。而这些东西,往后余生都会跟着我,永远。”
这些话,南柔好像也说过。
程矜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可这是他的错吗?这些必须背负的过去,难道是喻铮想要的吗?
不是,肯定不是。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取人性命,所以才会在面对祁门头目的时候心软迟疑,所以才会在对付黑皮的时候只断了他的手腕,他从来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他身上背负了那么多血债,只能证明一件事——他需要去保护更多、更多的人。
“喻队长。”
喻铮看着一直低头的女孩忽然抬起眼来,眉眼间带着隐隐的挑衅,而后胸口一热,就被她张开五指抵在赤|裸的胸膛上。
“你刚刚的话是在侮辱我,还是在——”程矜拉长声音,手指使力,将喻铮推得靠在床头栏杆上,“侮辱拿鲜血和生命守卫身后百姓的军人,包括你自己在内?”
小手纤白,指尖抹了暗红色带闪的甲油,抵在麦色结实的胸肌上。
一柔一刚,醒目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在喻铮开口之前,她又接着说:“告诉你,我程矜接受得了,不但接受得了,还会引以为傲。而且如果有必要,我愿意随时拿枪和你并肩作战。”
喻铮怔了下,继而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小手,低笑,“……你这小姑娘。”
“小姑娘?小姑娘怎么了?”程矜食指轻轻叩着他胸前的疤痕,“你以为所有小姑娘都期待花前月下,等着白马王子来接吗?”
“那倒不是,”喻铮抬眼,眼底有隐约的轻快,“上次在别墅,我见识过你和Johann周旋,比起等待救援的白雪公主,你更像自己拼杀的花将军。”
一想到自己当时用来诱惑Johann的那些挑逗,都被喻铮一一看在眼里,程矜顿时浑身不自在,贴在他胸口的手也下意识就要抽开。
喻铮按住她的手,停在胸口,“你不用觉得难堪。”
程矜撇开视线。这种难堪除了她自己,谁也不懂。
用美色为自己争取时间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机智,对她来说却还有另一层意味——她再如何不愿意自己像生母,却还是像她一样,不自觉地,用美貌作为武器。
每当此时,程矜总会不自觉地想起程厚寒对自己的指责——其母必有其女。
她不想,成为生母那样的人。
喻铮松开她的手,拿左手食指指弯轻叩她的下巴,让她面朝着自己,低低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也不是所有做到这一点的女人……都叫人动心。”
程矜觉得贴着自己下巴的手指冰凉,但贴着她的唇,却如火般灼热。
那个之前被她半途中止的吻,被喻铮毫无预兆地重新开启。
属于他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她整个包围。
先是唇与唇的纠缠,急促的呼吸相互吞吐、交换,程矜几乎觉得连胸腔和肺里都是他的气息。
被不断加深的吻,就像喻铮的为人,冷静自持之下藏着喷薄欲出的渴望,像是挟着杀戮欲|望的君王,带着千军万马攻城掠地,虽然强自压抑,却还是在无处不流露着占有的冲动。
程矜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回事,她就已经被某人压在病床床头的栏杆上,任由他的唇舌予取予求,只剩下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跟着起伏的一点点本能。
冰山?性|冷淡?
不存在的。
程矜的手无意识地在喻铮胸前游移,时不时擦过他胸口的金属牌牌,忽然,指下有点不一样的触感,她略一停留,些微凹凸的纹路让她混沌的意识突然清明。
“唔。”她轻哼。
喻铮微微睁开眼,狭长的眸子里未灭的火焰依旧熊熊,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程矜无奈,只好拿虎牙在他下唇不轻不重地一咬。
终于,喻铮闷哼一声放开了她,俯视的眉眼里全都写着意犹未尽。
“……嗯?”鼻音浓重。
程矜面色绯红,被吻得殷红的唇瓣微启,嘴角一勾,“这是什么?”
喻铮低头,只见纤细的手指上勾着一块小小的牛角锁雕,冷白色的锁面上刻着四个字:冷血无情。
火柴棍搭出来似的幼稚字体,她送他、又被他严词拒绝的那枚。
“咳。”
“嗯?”程矜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尾声抬起,“不要?扔了?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队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