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黑夜星落， 尘嚣空灵。

　　叶穗后脑勺被少年罩住， 他俯下脸来，与她面对面，唇贴唇。他深情无比地亲吻她，手指轻轻拂过她颊畔肌肤。他的目光专注，专注中火星燎燎。叶穗分明不是许容与肚子里的蛔虫，可在这片刻，她忽然就明白他深深喜欢着他。

　　虽然总是在怼她，不怼她的时候他就话很少。虽然他安静地坐着， 不露痕迹，一言也不发。可他只要望来一眼，便如骤雨后的清风，袭上她心尖。她心中便觉得满满欢喜， 便久久回望他。

　　叶穗喘气：“容与，容与……”

　　许容与与她双唇摩挲，并不理会。

　　叶穗艰辛地从唇缝中溢出一句：“我的吉他……你咯得我胸疼……你稍微退一下， 让我放好吉他。”

　　许容与：“……”

　　满腔的激荡，被叶穗的现实打破。

　　他只好退开一点， 看叶穗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放好。然后叶穗站直，微弱的路灯光下，许容与看到她胸前的一点软白。许容与咳嗽一声， 移开了目光。叶穗无知无觉， 或者她知道， 也不在乎。叶小姐非常鸡贼地暧。昧一笑，张开手臂跳起来，扑到许容与怀里，抱紧他。

　　叶穗笑道：“来，亲爱的，咱们继续亲呗。不要在意刚才被我打断的事。”

　　许容与败给她了，目中含着笑，在她红唇凑来时，他又非常嫌恶地伸手，手掌捂住她的唇，把她推开。

　　许容与：“没心情了。”

　　叶穗奇怪了：“这要什么心情？食色性也啊。”

　　她对他羞涩地眨眼：“姐姐还奔着今晚来给你献。身，给我们容与送大礼的目的呢。”

　　许容与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他心情可见是真的好，平时她这么说，他肯定立马要斥责她，但是这会儿，怀里抱着又香又软的姑娘，许容与声音里带着醇醇的笑意：“你矜持一点。”

　　叶穗娇俏的，对他露出甜丝丝的笑容：“容与……”

　　她仰着巴掌大的脸，眼睛曜石一样黑亮，皮肤像雪一样白，又乖又不乖。她就挂在他身上……太招人喜欢了。

　　许容与低下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啄了一下。

　　叶穗噗嗤笑起来。

　　眉目飞扬，眼波撩起。她出卖她的色相，专门勾引他。

　　他心知肚明。

　　许容与又在她闭上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

　　叶穗仰头：“哈哈哈。”

　　没有亲她的唇，但叶穗洋洋得意，她分明已经感受到许容与对她的喜欢——

　　他太喜欢她这样的姑娘了。

　　倪薇坐在车上，看不下去了。

　　吩咐司机继续上坡。

　　车前灯向许家宅院对面的胡杨林打过来，刺眼的光照向搂在一起亲吻的少年男女身上。光直射过去，车喇叭声在寒夜中尖锐无比。许容与搂叶穗腰的手一下子发紧，他低头和叶穗说了一句话。

　　叶穗吓得当即从他身上跳下来，迎着过亮的车灯，叶穗慌张地回头看来。她美丽的脸蛋，被灯照得煞白无比。

　　许容与没说话，但他握紧叶穗的手。在叶穗吓得轻轻发抖时，他上前一步，非常坚定而平静的，将叶穗拽到了他的身后。而面对车门打开，从车上盈盈下来的倪薇女士，许容与：“妈。”

　　叶穗瑟瑟发抖，慌张茫然。她鼓起勇气，从许容与身后悄悄探出来一点：“阿姨好……”

　　但是她看到倪薇睥睨过来，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连鱼尾纹都透着一股子煞气。妈呀，叶穗怂了，缩回许容与身后。她在心里哀嚎——

　　她其实胆子蛮大的。

　　但这是许容与的妈妈啊。

　　她不是胆小……但是许容与的妈妈看上去也太可怕了吧？

　　之前许家其他人先回家，倪薇因为要开个会，没和他们一起。结果没想到晚回来一个小时，倪薇在自家家门口看到了这么震撼的一幕。倪薇还以为自己给许容与时间够久了，许容与该想通了，没想到在成人礼这晚，许容与带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然而倪薇是优雅而冷静的。她心里气得要疯，但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出气。就见她眼角余光也不给叶穗一个，倪薇只看着许容与，开了口：“回家。”

　　许容与与倪薇对视：“我先送叶穗回酒店，再回家。”

　　倪薇：“我让司机送她，你跟我回家。”

　　许容与：“不。她专程来给我过生日，我不会在这时候丢下她不管。”

　　倪薇冷眼而望。

　　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

　　许容与态度稍微软一些，说：“不应该让女生一个人离开，这是做人的礼貌，妈妈不应该阻止。”

　　倪薇目色一冷。

　　她这个小儿子平时不说话，但是该说的时候，嘴可是很利落的。倪薇毫不怀疑，如果她不退一步，许容与能跟她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倪薇唇轻轻勾了一下。

　　她平淡道：“好。我们各退一步。你不要跟我介绍她是谁，我同意你送她离开。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许容与：“我下午的课。明天上午吃完早饭后回学校。”

　　倪薇“嗯”一声：“好，明天上午，我们好好谈一谈。”

　　许容与点下头。

　　倪薇便让开路，就这么走了。高跟鞋哒哒踩在地上，平稳而用力，如她这个人一般。拉下车窗，司机一脸后怕，看向这家的小儿子和小儿子的女朋友。司机咳嗽一声：“容与，要不我让我朋友来接你和你的……朋友？你知道，咳咳，我是给董事长打工的，不方便送你们离开。”

　　许容与说：“不用了王叔。我们自己走就好。下了坡就好打车了。”

　　司机王叔：“好。那个……小少爷，别真的惹怒你妈啊。董事长脾气可不好惹。”

　　许容与承他的情，他紧握着身后发抖的女朋友的手，温声对司机说：“放心吧，王叔，我心里有数。不会和我妈闹得太僵的。”

　　两个人下坡后又走了十五分钟，才打上的。叶穗一直没回过神，不敢说话，上了车，她才缩到男朋友怀里，都快哭了：“你妈太吓人了吧！但是幸好她没为难我。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你妈问我是谁。”

　　许容与揉了揉她的发。

　　叶穗从头上摘下来猫耳，抱着她的吉他，她瞥目，看到了自己发尾粉色中新长出来的黑色，更想哭了：“都怪你！不让我把头发染回来……你妈看到我这样，肯定觉得我是不良少女，街头混混，带坏了你。她对我的印象一定糟透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许容与轻声：“没事。我妈不会太为难你的，放心吧。”

　　他这个人向来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再大的困难，看一眼他的脸，就不觉得可怕了。叶穗再一次仰头，习惯性地从男朋友脸上找支撑自己的力量。幸好，她再一次找到了。

　　许容与很平静。

　　于是叶小姐也放下心来。

　　容与这么淡定，应该也不是太糟吧？

　　然而她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如果早知道会见到他妈妈，她应该好好把自己拾掇一下……起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许容与低头，看她又烦恼起别的事来，他目露忧虑之色——

　　傻穗穗。她根本不懂。妈妈一个眼神都不给她，这是完全不在乎她的表现。倪薇根本不把叶穗放在眼里，她连了解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许容与确实不担心倪薇伤害叶穗。

　　倪薇不是那种人。

　　但是他又清楚地明白倪薇的手段和固执。

　　这绝不是一个他坚持、就能轻易胜利的战争。

　　这是一场硬仗。

　　他不怕艰难。

　　他怕的是叶穗放弃他。

　　许容与将叶穗送回酒店，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凌晨了。许家漆黑一片，他上床睡觉。晚上发生的事，许家人暂时都不知道。但是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许志国看一眼下楼来的小儿子。

　　许容与脚步一顿，明白他爸爸已经从倪薇那里知道了。

　　家里还不知道的，是还在睡懒觉、不打算起来吃早饭的许家长子许奕。

　　许志国放下报纸，看向许容与：“容与，你是怎么……”

　　倪薇慢悠悠打断丈夫的话：“你不是还要开会么？你先走吧，这件事交给我，我和容与谈就行。”

　　许志国思忖了一下，站起来。他对许容与说：“不要让我们失望。”

　　倪薇提醒丈夫：“我和你说的帮容与做的那个申请，你多操点心。”

　　许容与开口问：“和我有关的什么申请？”

　　倪薇轻笑：“你暂时不用知道。事情还没办成，等办成后再提也不迟。”

　　许家人从来没有事成前提前炫耀的习惯，他们家向来是奉行守口如瓶。倪薇不说，许容与眼皮轻微跳了下，他想了下利害关系后，便放弃追问了，而是去了餐厅吃早饭。

　　许家已经恢复为小少爷准备早饭了。

　　显然将近半年的抗争，许容与还是赢了的。倪薇已经放弃对他身边的事必须掌控这种习惯了。

　　也不能说是放弃……用冷眼旁观更准确些。

　　那种盯着他看，好整以暇地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的心情。

　　许志国出了门，吃完早饭，许容与去了客厅，倪薇正在打国际电话。他等了十分钟后，倪薇的电话打完，点头示意他坐下，才有空来管他的事。倪薇问：“这学期快结束了，你这学期功课怎么样，都干了些什么？”

　　许容与如实把自己在做的事汇报了一遍。

　　倪薇脸色好了一些。

　　她点头：“不错。还好你没有真的疯了。”

　　许容与抬目：“什么要‘疯了’？我谈恋爱，在妈妈眼里，就是疯了么？”

　　倪薇冷笑：“放着门当户对的婚姻不要，非要和贫民窟里出来的谈恋爱。美其名曰‘释放自我’‘少年意气’。不是发疯是什么？”

　　许容与唇轻微动了一下，显然要反驳。

　　但他又沉思了一下，放弃惹怒倪薇的行为，只淡淡说：“我不和妈妈争辩这种无用话题。随便你怎么想。”

　　倪薇点头：“不错，这种争辩确实很无用。我们直接说关键。”

　　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