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琛嘴角渐渐弯起,看着眼前的雨幕,又看向她,“你瞧,连老天都要帮我。我就知道你会来。”
阮槿一手撑着伞,将滂沱的大雨隔绝在两人之外,泪眼模糊。
“对不起。”姜临琛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脸,试图将她眼角的泪抹干净。
“之所以没带你回老宅,只是因为当时你怀了孕,医生说过胎儿的情况很不稳定,不能受刺激,我怕去了之后起什么争执,伤到你和孩子。”
阮槿当然信,她相信他。
当初因为怕伤到孩子,他不仅不让她出门,在家里都连路都不想让她自己走。只要他在,就总要万分小心地抱着她,生怕她自己不小心摔了。
她曾经还控诉他,他这样是圈禁,他却宠溺地吻着她的脸说:“不,是你圈禁了我。”
那段时间,她是他的女王,他任她作威作福,把她的脾气都养叼了。
可那时的一切,现在想起来都足够让她撕心裂肺。
阮槿的泪意更加汹涌。
“这是你上次的疑问。”姜临琛递过一个橘黄色的文件袋,一看就知道里面装了不少文件。
他顿了顿,继续说:“真相早已查出来了,只是当时你怀着孕,我不想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烦扰你。至于绑架,因为有你之前车祸的事,最开始,我确实也以为是爷爷的手笔,所以在你醒后我回了老宅,才弄清楚并非如此。”
而是他那个哥哥弄出来的,想要让他跟他的家人心生嫌隙。但这些不必多说了,她看完文件,自然会明白。
阮槿承认,那天刚知道事实真相,她迁怒于他了。虽然现在怒意消散了,她还是会痛,但不是因为这些。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阮槿看着他,泣不成声地说:“孩子已经没有了。”
他的目光急切而热烈,手死死地扶着她的双臂,固执地说:“有意义的,孩子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要,我们的未来还那么长,还会有很多的!”
“你还是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么吗?”阮槿痛苦地打断他。
姜临琛的动作终于顿住,他当然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而那个,已经无法挽回。
天空电闪雷鸣,有雨滴从伞外斜进来,冰凉凉地,打在脸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片死寂的沉默后。
“这是解除那两份转让协议的合同,请你转交给阿姨,还有……”阮槿顿了顿,转过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离婚协议也在里面,都已经签过字了,我会净身出户,我们好聚好散。”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缓慢,格外艰难。
原来这些天她就是在准备这个吗?
他慢慢接过合同,眸光黯淡着,静静地看她。
看着她说离婚,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冷静得让他不禁怀疑,这场爱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是否从来没爱过他?
但他不能问。因为有些话一开了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见他如此,阮槿的心中一恸。把带下来的另一把伞放到他手里,“希望下一次见面,是在民政局。”
说罢,阮槿抬眼看他,看他最后一次。撑着伞,转身离开。
身后,伞跟合同全被扔到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姜临琛拉住她的手腕,“阮阮……”
阮槿用力掰开他。仿佛割舍掉了什么,整颗心也空了。
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咽下嗓口的悲痛,她终究还是哽咽着说:“孩子的事,不怪你父亲。从一开始就是保不住的……你出差的那天晚上我就感觉到了,你回来的前一天我给你打电话,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它留不住了。”他的父亲,不过是巧合地撞到了一起。她不希望他跟他的父亲,因为她再生隔阂。
这一切阮槿都明白。
可一看见他,她就会想到孩子,那个意外到来后两人决定满心欢喜的期待,却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最终逝去。当时的期待有几分,现在的痛苦就有多深刻。如果见不到他,她或许还可以欺骗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
她知道他也很痛,可两个痛苦的人在一起,只会让她想起曾经的期待,这样的痛苦叠加在一起只会更痛。
回到房间时,阮槿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背抵着门,泪意越来越磅礴。
次日。
她坐在房间里,拿出他给的纸袋,翻出里面的文件。他的爷爷用她的车祸威胁他的证据,陷害她吸毒的幕后黑手暂时还没查出来,但也可以查清与他的家人毫无关系。至于想要绑架她的那些黑衣人,是姜贺派来的,不过是想用她来威胁姜临琛。
她一张一张地,细细地看完,希望能找到一个彻底原谅他的理由。
可最后发现,她在意的,根本不是想要害她的到底是哪些人,而是那个孩子,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孩子。不管是怎样的原因,它都已经失去了。
阮妈妈不忍见她这般纠结犹豫痛苦,拥着她劝:“如果实在不想见他的话,先离开一段时间吧,就当去旅行散散心,等伤好了再回来。”
阮槿扑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
只有妈妈永远是最懂她的,只有妈妈知道,她的痊愈不会是任何人的安慰,除了自舔伤口,用时间慢慢抚平这个伤,她别无选择。
所以,她自私地选择了逃避。
卧室里,春日暖暖的阳光洒落在水墨色的地毯上,她坐在上面,慢慢地收拾行李。
正好从箱子里翻到明汇主持当初送她的那一串小叶紫檀制的佛珠,以及那本佛经——《地藏经》。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她曾经不信的,如今都信了;曾经不爱的,如今都爱了;曾经不想要的,现在却在为它的失去而悲痛。
他之前总说她心冷,说她慢热,可她却在这短短半年内沦陷于他,以至于最终尝到了噬骨蚀心的滋味。
她深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却第一次有了执念放不下。
想到他在门口拿着户口本向她求婚,想到那个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佛经也渐渐被润湿,眼泪哗哗哗地流着,她的心陷得一塌糊涂。
在浴室里洗了很久的澡,久到眼泪顺着水滴流干时,天也将亮了。算着他不可能再出现,阮槿才匆匆收拾行囊离开。
她买票过了安检,辗转多次甩脱身后紧跟着的人,坐上长途,又重金跟别人换了票,离开这座城市,去向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不留一丝痕迹。
第78章
古木参天, 深林古庵。天空依旧下着微雨, 从枝沿繁叶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阮槿撑着伞,踏上静心庵的青石板阶。
她来了三次, 三次都是不同的景色。再次来到这里, 触目所及之处已经花红柳绿,尽是春的暖柔气息。
庭前净白的梨花纷落,悠悠然,地上一片花海,鼻尖不止淡雅的梨花香, 一缕缕春末夏初的味道, 随着檀香浮动。
让她觉得此间最美好的事,就是立在庭前静候花开,不必为任何事情困扰。
那个来了三次一直无缘面见的法师, 法号了缘,带着阮槿颂了一个月的经。
素白纱衣,青灯古佛。
一个月了, 她在这里抄经文, 不分昼夜地诵读《地藏经》,为那个孩子超度。
她也知道或许是徒劳,却又想, 既然可以欺骗自己, 何不如求个心安。
真正完成许下的诺时, 眼前递过来一方手帕, “擦擦。”
她愣愣接过, 这才发觉脸上已经全是是泪。
了缘法师看着她,祥和地笑:“你已经诚心诵读了一个月了,佛会听到的。”
用过斋饭,阮槿歇在了庵房。
夜里下着雨,而这里有屋檐遮挡。她下意识摸了一下小腹,曾经的小生命已经没了,她也已经不再有过多的执念了。
次日醒来时,依稀听见主持在外面跟什么人说话:“她会明白的,现在只是模糊了爱和恨。你需要的,是给她时间慢慢接受……”
阮槿皱眉起身出去看,却又没了声音跟人影。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也装作不知。
叨扰三位法师一个月后,阮槿才彻底放下心,辞别庵门。
已经到了机场,却还是不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的回去。
一个人走过,曾经跟他携手走过的地方。
当然,只是她自以为的一个人。
***
回到A市后,阮槿一改曾经能推则推,悠闲度日的态度,让江先成把她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很满。
她接了很多戏,一个又一个的通告,工作渐渐回到正轨。
有时工作多到昼夜不分,每天回家累得想要直接躺倒在床上,阮槿也坚持每周给他发一封离婚的信息,却从未见他拆开。
而姜临琛,依旧坦然自若地带着婚戒出入众多场合,生怕别人不知他已经结婚的事实似的。她预约时间跟他离婚,他要么故作不知,要么就是一直在忙,总之从不理会。直到后来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只得自己放弃,只是每个星期依旧会给他发一封签署好名字的离婚协议,提醒他。
进了他的远星,自然免不了偶尔在公司碰见,但好在两人都很有默契地装作生疏,旁人也丝毫未觉。
转眼过了大半年,因为之前的空档,阮槿现在都是正在拍摄的作品,路人网友也嘲讽过她都多久没新作品了,早就糊了。
而阮槿精心沉淀,实力打脸。跟蒋柏西合作的《血饮》上映后不出所料地大爆,票房再次刷新之前的纪录。
阮槿的精湛演技,令众人折服。
粉丝强势反驳路人:
“一个好演员的演技体现在哪儿?有着超强的代入感,她演谁就是谁。阮槿演狼女,她就是狼女,眼眸里的光像狼一样;演一个根正苗红的女兵,她就是一个女兵……她演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之前的作品再怎么深入人心,也不会让人在她身上看到之前的影子。”
***
流年似水,没了情情爱爱的日子过得好像愈发的快。
转眼又是两年。
阮槿变成了惊讶众人的劳模,成为远星传媒冉冉升起的新星。
凭借着精湛得深入人心的演技,短短三年的时间就迅速走红,拿了无数国内外具有含金量的奖杯,成为娱乐圈的一大奇迹。
“奇迹啊奇迹……看看圈内外对你的好评,都快要把你夸成仙女了……哎不对,你怎么又跑我这儿喝酒了?”孟北熙看着手机上自动推送的新闻,又看了眼眼前醉得不知何时何地的女人。
这里是孟北熙接手的高级会所,他本来就会玩儿,这几年来经营得很不错,整栋高楼都是姓孟的。两人关系这么好,阮槿也偶尔会过来,孟北熙也渐渐发现,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在这里醉得不成人样儿。
阮槿一手紧握酒杯,一手随意地撑着下巴,醉眼迷蒙地回答他:“什么叫夸成仙女……我本来就是仙女呀。”
她刚参加完一个红毯仪式,就跑到这里喝酒。好在这里的隐蔽性极高,当然关键是,这两年圈内也没狗仔敢随意爆她的料。否则万一被人拍到她这样,估计又是轩然大波。
孟北熙瞧着她,呵笑着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我说你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当初我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动心,你到底是怎么被我表哥那个闷骚给打动的?”
阮槿又喝完一杯才抬头看他,眼神迷离:“你……你说谁?”
想到她之前告诫过他的,以后不要再在他面前提任何有关姜临琛的事,孟北熙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