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乡僻壤,有什么啊,村子里只有一个村医,什么都不懂,胡乱看的!”
许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回头找陆嘉行,“这怎么办?”
陆嘉行过来看了看,面色就冷了下来,“别急,等我一下。”
他走到院子里才打开手机,一堆未接电话和信息全跳了出来,陆嘉行一条没看,直接打给了秦昭。
电话马上就接通了,秦昭声音比他还急,“陆总,你可开机了!您父亲发了好几通火了,看着这次是真怒了。”
陆嘉行捏捏眉心,“先不说这个,集团没事吧?”
“没有,对外说您临时出差了,所有事务能压的都往下压,您打电话是不是要回来了”秦昭声音有点激动了。
“没有,我还不回去。”陆嘉行说,“我把地址给你,你给我找两辆越野车过来,要那种什么路都能跑的,就……拉力赛那种车。我把定位开了给你,找到了跟我联系。”
秦昭听得晕乎,“您这是去参加赛车比赛了?”
“用来接病人的,三两句说不清,你联系地方上的车队,看有没有,我这里路不好,也就这种车能进来了。”
陆嘉行吩咐完,秦昭便应下来,他跟着陆嘉行磨炼这么多年,能力绝对是有的,临危不乱,马上就开始处理了。
……
许梨正在喂许泽喝水,陆嘉行进来了,果断的说:“我让秦昭联系了车,但是太晚了,他们来这边需要时间,我带着叔叔先往外走,这里信号不好,电话总是断。”
“叫车了?咱们不等车吗”许梨顾虑着夜路的情况。
“路况太差了,车能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到,都是未知数,医院的车更进不来。”陆嘉行眸色黑,沉稳的时候很有气场,他耐着性子说,“咱们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要靠自己,医院定位给我,我带叔叔去,你们在家,放心没事的。”
胃病可大可小,陆嘉行检查过,许泽的情况是不能拖的,但他没跟许梨说。
许梨短暂的迟疑,收拾了东西要跟陆嘉行一起走。
陈淑拦住她,“你别去,还有安歌呢,他跟我不亲近,醒来一直不见你们,肯定是要急的。”
陆嘉行也不许,“乖,别闹。”
许梨铁了心,“那就带着安歌一起走。”她和陆嘉行对视,表情认真又笃定,“你不也说了,我一定也是想跟你在一起的。”
陆嘉行扬眉,哑口无言了。
到最后全家都跟着去了,村子里别说车,连头驴都没,陆嘉行背着许泽,许梨背着许安歌。
陈淑跟在旁边,“安歌这孩子真皮实,给他穿衣服,又背着出来,他都不醒。”
“是今天累了。”许梨侧过头看,心里有愧疚,但是她实在不放心人生地不熟的陆嘉行自己带着许泽出来。
他也是赶了一天的路啊,根本就没有休息。
陆嘉行走慢了几步,看了眼许梨,“别担心我,早年做运动员,我光晨跑就是一个小时,可比这运动量大。”他声音轻,意味深长说,“倒是你,一直也不见累,啧。”
许梨没反应过来,等陆嘉行都走到前面了,她才想起两人前不久在车里发生的事,不自觉脸就红了。
好在天黑,别人看不见。
路途远,她和陈淑换着背许安歌,小家伙不醒就算了,还奶声呓语:“坐大车车——”
坑坑洼洼的路不好走,许梨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除了陆嘉行的手机,其余的都快没电了。
“我忘充了,本身电量就不足。”许梨跟在陆嘉行身边,“怎么办啊?”
“还有我的手机,电够用,你跟着我后面就行,走我踩过的路,就不会摔。”陆嘉行沉稳的声音在无尽的夜里像是座灯塔,让许梨觉得安心。
又走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许多呼喊和跑步声,晃动着星星般的光亮,由远及近的过来。
他们站定了回头看,听到有好多人喊:“许老师,等等我们啊!”
“许老师,我们来了!”
许梨被光线晃得眼花,离近了才发现全是小孩子,正打着老式的手电冲他们咧嘴笑。
有个稍大的说:“巧姐说许老师病了,叫我们追上的,天太黑,我们护送许老师去医院!”
陈淑认出学生,训斥:“这可不行,把手电留下两个,你们赶紧都回去。”
孩子们才不理她,哄闹着,“陈老师我们才不走呢,反正睡不着,要陪着老师去医院。”
“就是就是!许老师天天接送我们,我们送一回怎么了!”
稍大的孩子过来,“姐,你背上的娃给我背吧!”
还有的过去扯陆嘉行衣服,“叔叔我们帮你抬着许老师!老师身上什么味道,闻着这么像我爷爷的二锅头啊——”
“……”
闹到最后,只好一大群子全跟着去了,孩子们在两边撒欢的跑,披星戴月的有了几分喜庆的感觉。
许安歌被吵醒,揉揉眼睛,“哇!大萤火虫呢!”
“不是萤火虫,是手电筒。”旁边孩子递给了他一个。
陆嘉行正往后面看,许安歌用力的摇着手,像他炫耀着。
脚下的地是难行的,两边的景色的灰蒙蒙的,孩子们嘻笑的声音却像是天籁。
有个孩子好像很喜欢许梨,围着她问,“这里有许老师,还有陈老师,那姐姐你也是老师吗?”
许梨微怔,“……我不是。”
“你会是的。”陆嘉行扬了声。许梨的视线和他撞上,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下。
陆嘉行肩膀被拍了拍,许泽酒劲早就过去了,扛过一阵胃痛,声音很没无力的说:“你啊,什么时候也会哄人了。”
“您醒了?”陆嘉行把步子迈稳了一些,说,“医院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下。”
许泽腿伤着,走路颠簸厉害就会疼,陆嘉行感觉到,问:“要不要停下来缓缓。”
两人走在最前面,陆嘉行身材高大,背着许泽,显得对方更加瘦弱。
“我没事,辛苦你了孩子。”许泽压住一阵胃痛,才又开了口,说,“我的爷爷就是腿摔伤死的。”
这个话题转得太突兀,陆嘉行没接话。
这种月下的环境,似乎很适合讲心事,许泽继续说:“其实我并没有见过我爷爷,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父亲因为当兵离开家乡,有天老家的兄弟稍了信过来,说我爷爷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断了腿,没钱治疗。我父亲借了几个战友的钱,又凑上自己所有的,全数寄回了家里。结果等他探亲回家,发现我爷爷已经死了。嘉行,你猜猜是怎么死的?”
许泽突然抛出这种问题,陆嘉行声音淡,“没治好吧。”
“是没有治,几个兄弟们把我爸寄回去的钱分了,让我爷爷在床上等死,我爸自打那以后,就再也没回过一次老家。都以为我们家人丁薄,没亲戚,其实有的。”许泽长叹了一口气,“嘉行啊——”
“嗯?”
“我小时候听父亲讲这些,就觉得老家那些人为了钱连至亲都不顾,是死不足惜的。但到自己身上,还是转不出钱这个圈。”
陆嘉行没想到许泽会说这些,心里闷闷的听着。
“我爷爷就是村里的教书先生,父亲转业后也进了学校,到我这里,又是搞教育的。都说是书香门第,日子过得是好,但跟你们没法比,渐渐也有攀比心理。”许泽胃里抽,吸了口冷气。
陆嘉行说:“等您好些再说吧。”
“过了今天我恐怕就又拉不下来这脸面了。”许泽咳了几声,接着说,“嘉行,知道跟你们家有这个婚约我确实是高兴的,许梨嫁给你,全家脸上都有光,她也不用再为了买几本贵点的书去打工了,自己女儿,我肯定希望她嫁得好,况且你的性子我知道,冷淡些,心却很软,过日子拼得还是人品,纵使你不喜欢梨子,我知道你也会善待她。”
善待了吗?陆嘉行问自己。
“她从小就喜欢你,那点心思根本藏不住,你却一直对她无意。不瞒你说,我糊涂过,甚至想,两个女儿任你挑吧,只要有一个能嫁给你就行。”
许泽这话触及到了陆嘉行心里埋得很深的那个结,身后的嬉笑声仿佛都远了,他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嘉行,对不起啊。”许泽说完这句再也忍不住疼痛,他蜷缩着身子,趴在陆嘉行的背上。
“爸爸!”
“许老师!”
大家发现异样,全都围了上来,陆嘉行小心翼翼的把许泽放在地上,他拿起手机看,准备给秦昭再打个电话。
像是心有灵犀,那边的电话先打了过来,接着没说两句,陆嘉行就听到了熟悉的越野车引擎声。
到了!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秦昭动用了人脉,拖人从当地的县城调了两辆大越野过来,这种车能爬坡,能出坑,开车的也都是专业人员,就是路不熟,才晚了这么多。
打头车上的司机叫张宣,跟他们接上了头。孩子们一看有大车来接许老师了,兴高采烈的往回跑,走之前还拿小石子使坏的往车轮上丢着玩。3
“这么远的路,他们就这样又跑回去了?”许梨叫不住人,问陈淑,“都是孩子,安全吗?”
“算了,也叫不住他们,安不安全要想上学,这条路他们就要天天走。”陈淑也是无奈。
许泽疼得厉害,他们也不敢多做逗留,分了两辆车坐着往县城的医院开。
到了医院送进急救室,医生检查完都捏了一把汗,给他们讲完病情,又说:“腿伤还好,胃是旧疾复发,幸好来得及时,再晚一点那就真严重了。”
许梨心有余悸,看着满身汗的陆嘉行,差点哭出来,“多亏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陆嘉行勾了勾唇,“没事就好。”
安定住,陆嘉行去外面给秦昭回电话,许安歌睡足了呈现出满电的状态,人太疯他怕许梨带不住,就给抱着出来了。
谁想张宣还没走,见他出来不好意思的上前,“陆总。”
陆嘉行还以为秦昭没把账给人结了,张宣挠挠头,“我是看你面熟,路上也没顾上问,你该不会是陆嘉行吧?”
“是啊。”
“赛车手陆嘉行?”张宣差点跳起来,“我就说太像了!你是我偶像啊!大晚上接个活,要不是价高我他妈还不愿意来!结果接的人是陆神陆嘉行!”
这个县周边地势很适合开拉力赛,张宣本地人,也玩过车,后来年龄大了,也就转了行。
国内玩赛车的那一波,谁不知道陆嘉行当年的辉煌。张宣拉着陆嘉行,非要合影留念。
陆嘉行也大大方方的抱着许安歌出镜,许安歌啥都不懂,看见镜头就龇牙笑。
送走了张宣,陆嘉行终于松口气,给秦昭回了电话,夸他事办得不错,想了想又说:“你去趟G市,帮我查查许梨以前在那的情况。”
“许小姐以前是在G市”离他们很近的一个地方,就是近,才想不到。
“应该是在那,你给我查查。”
“您想查什么?”秦昭第一次遇到老板下这种模棱两可的指令。
“具体我也说不上。”陆嘉行看着胳膊上坐着的许安歌,“反正就是觉得她似乎一直瞒着我什么,周围人也都欲言又止的。”
秦昭琢磨了片刻,“……明白了,我这就让人去查。”
“你亲自去,别人我不放心,这事也绝对不能让许梨知道。”
秦昭有些为难,“但是您没回来,集团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