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少洲并非本地人,是恒城人。
因此卫少洲受伤后他的父母没法第一时间赶来,是第二天下午才到的,那时候傅盈刚从江棘那边过来,正好跟卫少洲的父母对上。
来的路上卫少洲的父母就已经理清了儿子出事的缘由,他们也知道跟自己儿子对撞的人是惹不起的江家,但为人父母,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他们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而且两男争一女这种事情实在幼稚可笑,于是二老的愤怒情绪全部朝着撞上枪眼的傅盈汹涌而去,毕竟在他们眼里好女孩哪会勾着两个优秀的男生为她要死要活,所以问题自然全在傅盈身上。
要不是有管家不放心跟着,傅盈也说不定要躺到病床上去。
虽然卫少洲的父母把傅盈说得一无是处,还说她是个害人精,但傅盈一点没觉得生气愤怒,甚至愈加愧疚,即使隔了几个月见到也还是没什么脸面和他们碰面。
心里还希望他们千万别回头,不要看到自己。
但说真的,他们为什么会在这?
这回的宴会请的都是江城的上流人士,可他们是恒城的啊。
莫非……
傅盈有了一个非常荒唐的猜想。
这个猜想令她脑中一空,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起来。
“怎么不动了?”江棘沉沉出声。
傅盈赶紧推着他的轮椅继续往前走:“也没什么,就是,就是……”
江棘面无表情道:“卫少洲就是刘公为鑫源选择的下一任继承人,也是他的外甥女婿。”
傅盈呼吸一窒,一股怒火冲上头顶。
毕竟周围都是人,又是在镜头前,她努力地保持表情不变,语气却是万分的羞恼:“你都知道?你明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带我来?你故意的是吗?”
“江棘,你这样太过分了!”
说完就有热意涌上眼眶,傅盈深呼吸了两下,强行压下眼里的水光。
她当然知道江棘对卫少洲的憎恶,但他也清楚她对于卫少洲的情感。
既然知道还拉着她过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卫少洲和别人订婚?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喝着卫少洲的订婚酒、笑呵呵地祝他们订婚愉快?
这不只是不尊重她,更是明明白白地要让她难堪!
江棘面不改色:“我猜的。”
傅盈哪里相信,她不停用深呼吸来压制内心的怒意,一言不发地用力推着轮椅。
“我没有时间管这些。”
傅盈仍是不出声。
江棘按下按钮,轮椅的刹车强行刹住,傅盈差点撞在轮椅背上。
他没有回头,只轻声道:“傅盈,你从来不信我。”说罢按下按钮,轮椅自动朝前走去。
傅盈愣了一下,又赶紧跟上,把手重新搭在轮椅上。
可是思来想去傅盈也觉得委屈,她微弯着腰,低声说:“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前两天说你只知道继承人这件事,其他什么都没说,现在到了门口了又跟我说卫少洲就是那个继承人,也是他要跟刘公的外甥女订婚,我要怎么信你不是故意的?”
江棘不开口,仿佛没听到似的冲着大厅门口迎宾的刘公点了点头。
刘公热情地带着妻子迎了上来:“唉哟!江大少!快请进快请进。”他满面红光,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像一尊弥勒佛一般,“这位是傅盈小姐吧?都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江棘语气淡淡道:“我不是很舒服,就先进去了。”
“好好好!”刘公赶紧招呼服务员带路。
进了大厅后喧闹声顿时小了许多,江棘一言不发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停下。
这一桌没什么人,等服务员撤掉一张椅子后傅盈把他的椅子往前推了推。
她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忍不住道:“我要是真的误会你了那你跟我说啊,我又不是不讲道理,而且你说的话确实让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江棘侧头打量傅盈,傅盈也在看他。
两天的休整下来,江棘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甚至眼神也收敛了锋芒,要比以往温和得多,至少傅盈看着他的时候不会再觉得有压力。
她不知道江棘为什么会改变,但这样的改变她很乐意看到。
“我也看到了那人的爸妈。”江棘说。
“就这样?”
江棘看着她:“还不够?”
“好吧。”傅盈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对不起,错怪你了。”
也对,她也是看到对方才想到订婚的人可能是卫少洲。
卫少洲。
卫少洲。
这三个字仿佛有魔力一样,一出现就搅的人心头不安生。
难怪他不联系她,原来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甚至都要订婚了。
江棘看着傅盈,沉声道:“在想什么?”
傅盈抬头看看他,反正她的事情他都清楚,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又不是机器人,听到这个消息总得给我点时间缓缓吧。”
虽然之前就把卫少洲可能发生的情况想得明明白白,可事到眼前,傅盈还是觉得非常不得劲,连在宴会上艳压群芳的心思都没了,只想一个人静静。
江棘紧抿着唇,下巴线条紧绷,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再一次锐利起来。
傅盈一看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可她又实在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于是站起身道:“我去下卫生间,很快就回来。”
江棘一把扣住了傅盈的手腕,声色低沉阴冷:“有什么好缓的?不到半年时间就跟别人订婚,说明他根本不珍惜你也不爱你,你既然心里清楚那还在意他什么?”
傅盈用力抽出手,压低声道:“我又不是你!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说罢傅盈拿着包包,快步离开了江棘的视野。
在服务员的带路下傅盈找到了卫生间,正要过去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停下脚步,呆立在原地。
——那人是卫少洲。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俊秀的脸庞还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头发要比记忆里的短很多,皮肤也更白一些,傅盈一下就听出来了,他的声音、语气一点都没有变,即使隔那么远,还是能感受到其中蓬勃的朝气。
卫少洲正笑着跟人说什么,忽然他停了声,回过了头,目光正对上傅盈。
刹那间,傅盈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紧张地不知道自己的手要怎么摆,腿要怎么站。
他看着傅盈,焦糖色的眸子里带着些疑惑:“你好,请问你……是找我的吗?”
傅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他不认识自己了?开什么玩笑?
卫少洲走了过来,目露疑惑地看着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觉得你很眼熟。”
真忘记了?
傅盈吸了口气,从懵然的状态抽离,干笑了声:“那个……我们以前在学校里见过,所以看到你我有点惊讶,没想到是你要订婚。”
“啊,原来是这样。”卫少洲又笑了起来,温暖的焦糖色眼眸弯起,“那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卫少洲,九月份念大二,你呢?”
傅盈声音干涩:“我也是大二。那个,不说了……”她朝女卫的方向指了指,“反正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说罢傅盈就急匆匆地朝卫生间走,卫少洲赶紧往旁边退开。
直到进了卫生间,傅盈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拿了几张纸垫在马桶盖上,然后坐上去,单手托腮,努力消化着接受到的新消息。
卫少洲居然不认识他了。
失忆吗?
开什么玩笑啊……这也太荒唐了吧?
“刚看到了没?帅吧?”
“帅是帅,但人家名草有主了啊,唉。”
“我问过了,他们俩巧得很,卫少洲出国治疗,后期转到了叶纤纤实习的疗养中心,正好是她负责卫少洲,朝夕相处就对上眼了。”
另外一个女声唏嘘,啧了两声便不再说。
傅盈听了一耳朵,听完更加思绪纷杂。
她真的很想不顾形象大声地喊一句WTF,但她不能,她必须冷静。
脑子实在太乱,还没等她理出什么头绪,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傅盈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烦躁地接起:“喂。”
“出来。”
她不耐烦:“我上个厕所你都要管吗?”
“嗯,我已经给你足够的时间了。”
“……”
傅盈忍了忍,实在没好意思说出‘难道我就不能便秘’之类的话。不过被江棘这么一打岔她倒是顾不上再去想卫少洲如何了。
她冲着手机低吼:“知道了!我等会就出去。”
“我在门口等你。”
傅盈一惊:“哪个门口?卫生间门口?”
“嗯。”
“……”
傅盈挂掉电话,洗了个手后赶紧出了卫生间,只见江棘仿佛一尊门神似的坐在人来人往的走道里。
他面色沉沉,表情不耐,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来上厕所的人心里不禁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要先跟他打个招呼再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