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查过。”吴旋道:“但案发当天,住在附近的人都只见过夏菱一个人出入姚雁家,监控录像也没查到可疑的人。”
“邻居也有可能作伪证,被下封口令不是吗?监控录像也可能被替换,如果真的是蓄意谋杀,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真正的凶手可能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嫁祸给夏菱,这都是有可能的!”
薛煦情绪有些激动,重重拍桌子,黑眸直直看着她:“请你们务必仔细排查。”
吴旋眉头轻皱,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请你冷静一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夏菱就是凶手之前,我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送夏菱去医院接受治疗,把她另一个人格引出来。”
“对对,没错,阿煦,你先别激动哈。”周嘉江摁住薛煦的肩,示意他冷静,然后继续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凌夏是受到姚雁家暴,自卫杀人的?这会怎么判?”
吴旋:“这要看她杀人的时候主观上是故意还是过失,量刑会减轻,视案件实际情况而定。”
“所以你是说,她妈把她打得半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算犯罪,而她只是稍微反抗一下,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她就是有罪?”薛煦冷笑着挣开周嘉江,“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吴旋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这个案子情况复杂,当时的情况谁都不清楚,请你注意措辞。”
“抱歉抱歉,我兄弟脾气比较暴躁,我这就带他出去。”周嘉江讪笑,手机响了,是他二叔来的电话,连忙拽着薛煦出去了。
薛煦在审讯室门口烦躁的转来转去,陈管家走了过来,身后跟了一个人,“少爷,高老先生过来了。”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大叔笑呵呵的看着他。
薛煦精神一振,礼貌的和他握手,郑重道:“高叔,这回我欠您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好说好说。”高老先生慈眉善目的拍着他的手。
夏菱被关在拘留室里,虽然她不懂法律,但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她望着天花板静静发呆,在脑中尝试呼唤凌夏,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好像突然就消失了,特别莫名其妙。
她心灰意冷之际,铁门突然开了,一个警卫人员在门口说:“你可以走了。”
啊?
夏菱迷茫眨眼,还没说话,就看到薛煦从他身后蹦出来,飞快冲过来用力抱住她,哑声道:“小花,别怕,我们可以回家了。”
“哦,哦。”夏菱懵懂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管家开车送他们回去的路上,夏菱才知道,这回多亏了周家和薛家的关系,周嘉江那个做警监的二叔就不说了,薛煦还特意请来了退休多年的老局长,虽然权力已不在,但威望摆在那儿,才让她暂时被放了出来,而她回去后要保证绝不惹事生非,积极配合治疗,查明真相。
回到家后,薛煦和夏菱都先去洗了个澡,转换一下心情,陈管家贴心的什么都没问,待夏菱一如往常,他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笑容满面的款待他们。
三人吃饱喝足后,就各自回房间……不,薛煦跟着夏菱回她的房间。
少年毫无自觉的坐在她的床上,双手抱胸,一脸肃穆的看着她,目光沉沉。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有那天记忆?”
“你这是什么问题?”夏菱笑了笑,坐在他旁边,“你也认为人是我杀的?”
“我不知道。”薛煦认真想了一下,摇头淡道:“但如果我有你那么一个妈,我估计早八百年就把她干死了,不会忍那么久。”
夏菱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在侧面骂我傻吗?”
她叹了一口气,“我没说谎,我对警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面前就是我妈的坟墓,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
薛煦:“你和凌夏不是能交流吗?”
夏菱:“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没办法。”
薛煦沉吟,“你觉得他动手的可能性大吗?”
夏菱沉默了好久,才轻轻道:“挺大的。”
她垂眸苦笑,“不瞒你说,姚雁死后,我一度都觉得是凌夏放火杀的她,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警察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薛煦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也许只是个单纯的意外,或是有人寻仇,不一定是凌夏……”
“你不懂。”夏菱摇头打断,眸色漆黑若墨,黑洞洞的一片。
有那么一瞬间,薛煦以为自己看到了凌夏。
夏菱轻轻笑:“你不懂我有多恨她,每一天都恨不得她去死,甚至在脑中设想了无数种悄无声息杀死她的方法,下毒,半夜趁她熟睡时拿菜刀砍她,开煤气灶,或者拿她打我的棍子打死她……”
她喃喃,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睛空洞死寂,“你觉得凌夏很残忍是不是?其实姚雁比他更可怕,她特别喜欢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操着手臂粗的木棍往我背上打,吃饭的时候也是,吃着吃着,她会突然放下碗筷骂我,抓着我头发拿脚踹我,而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弯了弯嘴角。
“我记得有一次,她把一个男人带到家里来,他们在客厅里聊天,我做好饭喊她吃饭,她就又生气了,把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连同碗一起砸向我,菜和油从头上流下来,混着血,从脖子上流进衣服里,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花,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在这儿呢……”薛煦听得难受,眼睛红了一圈,紧紧抱着她柔声哄道,他知道她以前过得很不如意,所以也避免去谈这方面的话题,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像说别人的事似的,更让他心疼。
“我没事,我知道都过去了。”夏菱靠在他怀里,闭眼淡笑:“知道凌夏是怎么出来的吗?你应该猜到了吧,姚雁每礼拜都会带男人回来,最初的时候,我还小,他们对我不感兴趣,后来,我慢慢长大,就有男的动了歪脑筋,在他扒我衣服时,凌夏出来了,我不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反正我醒来的时候,男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晕了过去。”
夏菱声音顿了顿,“而且他的那个没有了。”
“哪个?”薛煦没反应过来。
“拉尿的那个。”
“……”薛煦打了一个寒颤。
“可你知道吗?”夏菱淡淡道:“当时我不但不害怕,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心里隐隐是希望男人变成这样的,从那以后,凌夏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内心渴望,却又不敢做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煦越听越不对劲。
“意思是,凌夏就是我心里的野兽,是我欲望的集合体。”夏菱轻笑一声,眼神灰暗,“所以我想杀了姚雁,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做到。”
“不,你不能这样想。”薛煦深吸口气,“我问你,凌夏出来后,你的日子是不是好过很多?姚雁也不敢轻易打骂你了?”
“嗯……”
“那你之前都能忍住没杀她,为什么之后就忍不住了?”薛煦扶住她的肩,“这没道理啊。”
“而且我不觉得凌夏会杀人。”薛煦认真的看着她,“虽然他看着无法无天,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他语气有点迟疑,底气不足的补充:“应该。”
夏菱不作声,柳眉皱起,像是在沉思。
薛煦也没说话了,细细整理着事情经过,总觉得今天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合了,刚去了夏家,警察就来了,说夏菱是嫌疑犯,还被带到局子里,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还有唐雁梅,她很不正常,平白无故对夏菱献殷勤,非奸即盗。
话又说回来,姚雁死的时候是3月24日。
唐雁梅3月到6月不见踪影。
薛煦心念一动,好像抓住了某种关联。
“喵~”
有气无力的猫叫声。
两人抬头望去,小黑慢吞吞的走过来,不复以往的朝气活力,它焉不拉几的趴在他们脚边,半阖着碧绿色的眼,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黑是不是生病了?”夏菱担忧的从薛煦怀里出来,摸摸小黑的脑袋,它看了她一眼,伸出舌头软绵绵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很有可能。”
薛煦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小黑一般都是放养状态,在家里给它弄个窝,每天给它准备吃的,然后就不管了,窗户也给它开着,来去自由。
它这几天真的很奇怪,不愿搭理人,饭也不吃几口,还总喜欢爬窗到外面去,晚上才回来,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
“会不会是饿了?”薛煦起身,去拿了一袋猫饼干过来,喂了它一块,没想到小黑轻轻嗅了嗅,咬了一口就吐了,全身抽搐。
两人大惊,薛煦果断把它抱起来。
“走,去医院。”
他把陈管家叫醒,三人连夜找了家宠物医院,医生说暂时看不出来小黑得了什么病,有待观察。
薛煦:“请救救它,多少钱都行。”
夏菱看着医生给小黑打针,担心不已。
薛煦蒙住她的眼睛,沉声安慰:“放心吧,小黑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们都会没事的。
第$1章
医生给小黑打针, 小黑表现得很听话,垂着耳朵,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病恹恹的耸拉着脑袋,任由医生的手按住自己的爪子, 把冰冷的针头刺进自己的血管里。
萎靡不振。
夏菱怔怔看着小黑的样子,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打完针后, 医生问薛煦小黑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薛煦想了想, “它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而且没精神, 还老喜欢躲起来, 我这几天老在沙发下或床下找到它。”
他有些自责, 是他疏忽了, 早在这些预兆出现时,他就应该把小黑送到医院。
“医生,它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凝眉摇头, “不好说,先观察一晚看看吧。”
由于太晚了,薛煦和夏菱没有在宠物医院久留,薛煦临走前看了看小黑, 它依旧半阖着眼无精打采的趴着不动, 看到薛煦过来了,它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软软的叫了一声, 尾巴轻轻摇了摇,没有一点生气和该有的活力。
薛煦努力压下不好的猜想,强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喵~”小黑又叫了一声,碧绿色的眼睛默默目送他离去,没有送行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陈管家开车回家,今天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表情略显沉重,薛煦和夏菱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夏菱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瘦的手腕破了点皮,手铐留下的淡红色勒痕没有消退,她眸光微暗,出声打破平静:“你说,小黑会没事吗?”
“当然。”薛煦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上面,然后紧紧握住,“肯定会没事的,小黑是,你也是。”
他坚定不移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极了美丽的夜空,深邃,迷人,又温柔。
“嗯。”夏菱不由自主的点头,唇边泛起一抹淡笑。
她突然想到,他那天晚上的告白。
好想问还算不算数……
她这样想着,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被少年的手覆盖着,虽然看不到红痕了,但轻微的刺痛不是遮盖住就能忽视得了的。
还是算了吧。
夏菱淡淡的想,无意识收拢手指。
到家后,薛煦让夏菱回房休息,他和陈管家商量怎么处理姚雁这件事。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凌夏弄出来,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事不宜迟,明天就联系医院给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