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你张口就要度假酒店,是不是孩子气。”
宴随不说话。
“这倔脾气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宴其盛摇摇头,“行了,回去吧,明天正式过来报道,不要迟到。”
宴随应下,门开到一半,又想起点什么:“前台那个额头上有痣的,能不能给她加个工资。”
宴其盛正要打开文件,闻言好奇放下,不过最终连原因也没问:“你出去跟李秘书说,这点小事你想怎样就怎样,没必要跟我批准。”
虽然在傅行此那边吃了瘪,但好歹今天亲情没给她雪上加霜,罗子琴和宴其盛都难得的体贴。宴随向宴其盛道了别,离开他的办公室。
电梯下行,她低头看手机,中途感到电梯停下,她下意识抬眸想看一眼楼层数,却已经有人半含惊喜地叫了她一声:“阿随?”
是李睿,他代表所属团队——博洋过来汇报度假酒店的设计进度。
正好是饭点,几句寒暄过后,李睿邀她:“待会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去吃个饭吧。上次就想请你吃个饭叙叙旧,没想到你就出国旅游了。”
宴随应下。
李睿找了家宴随从未去过的希腊餐厅,到了目的地,餐厅门口停满了车,生意异常兴旺,李睿转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下了车,他小跑至副驾驶外,体贴地替她宴随开车门:“人好像有点多,不过这家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宴随却有些失神,“啊”了一声才回神,微笑回应:“没事。”
两人并肩前行,李睿不动声色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男人带着个八九岁大小的孩子也走进了这家餐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认识?”李睿试探着问道。
“嗯。”宴随笑笑,“认识那个小孩。”
李睿点头:“好像要排队,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很委婉的问法。
第29章
“好像要排队,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宴随先是疑惑, 又很快明白过来李睿的言下之意,她装作没听出来, 反问道:“这个点, 到处都在排队吧。没差。”
门口服务台旁的等候区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可见前方大军的数目不容小觑。
前台服务员问了用餐人数,给李睿一张号子,小桌第104桌,前面还有66桌正在等待,幸亏餐厅够大位置够多, 66桌人不至于等到明天早上,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宴随并没有在等候区见到傅行此傅明灼兄妹俩。
一般餐厅的座位在对外号称满座的情况下都会有所保留, 以备特殊情况和vip关系户之类的客人前来用餐的不时之需。
这两人如果不是有同伴先到一步占了座,就是走了后门。
要是宴随愿意,只消一个电话她也可以当走后门, 完全没必要在这里等待。
不过她担心自个的姓氏功能太强大,富二代的特权一使出来平白无故惹得朋友之间生了距离感, 得不偿失。她留学那会就很少和别人提及家里的情况,留学圈卧虎藏龙,她的家世未必排得上多厉害,另外当然也是想低调,财不外露是宴其盛多年来对她的谆谆教诲。
于是对此绝口不提, 少说少错, 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刺激到男人玻璃般易碎的自尊心。
李睿再次问:“要不换一家吧?”
宴随再次拒绝。
反正也只要一个多小时, 这年头出来吃顿饭等这点时间真不算什么。
坐得满满的等候区终于有人走开,多了个空位出来,李睿招呼宴随过去坐下,自己则去自助区拿了些小食过来,爆米花奶茶还有果脯之类。
宴随对这些没兴趣,朝远处点一下下巴:“那边有个位置。”
“没事。”李睿说,“我站会就好。”
方才一路上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全程聊的度假酒店的设计方案,这会宴随还要继续,被李睿笑着打断:“不说公事了吧,最近一个礼拜我睁眼闭眼都是它,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一会吃完饭我还要回公司继续呢,你就饶了我吧。”
宴随客套一句:“那我不是耽搁你干正事了?”
“你在救我,我要是继续去工作室吃泡面我可能会死。”李睿哭笑不得,“说着我都想吐了。”
不聊公事,话题自然扯到了私事上,宴随记得李睿并不是锦城人,甚至不是本省人,她问道:“你以后都打算在锦城发展了么?”
“应该吧,”李睿回答,“毕竟锦城发展空间要大的多。”
“你过来多久了啊?”
“去年年底那会。”李睿话锋一转,“不说我了,你呢?”
“我啊?”宴随半真话半假话,“去家里当米虫。”
李睿配合地笑一阵,又问:“和David还在一起么?”
David是杜承的英文名。
“没有。”宴随答得从善如流,且自觉道明了原因没有给人遐想的余地,“我们对未来的规划不同。”
她不可能逢人就展示自己头上那抹绿色,当然更不可能像外人宣扬自己的不忠——别说这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不是光彩的事,和平分手是一种颜面。这个模棱两可且冠冕堂皇的答案再合适不过。
得到这样的回答,李睿丝毫不感到不意外,直言:“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比我想象中久多了。”
宴随挑眉:“怎么了,我们不配?”
“David人不错,不过不适合你。”
不错他个头。宴随心里吐槽一句,面上笑眯眯应了,还反咬一口:“那你怎么不早阻止我?”
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劲,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李睿怎么没有阻止她,他那时在追她,这分明是最大的阻止,只是他失败了。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略不自在地撇开头去。
短暂的尴尬过后,李睿自在捻起旁的话题。
说是66桌,不过前面很多人等不及,要么走开要么放弃,叫号机跳了很多桌,轮到他们也不过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比想象中快了一倍。
等候区陆陆续续有人起身,但都不是宴随身边的位置,这边的凳子都是笨重的沙发,搬动非常不便,李睿没大费周章搬,当然更不可能要求宴随陪他一块去坐两人座,站了这么会时间原本算不得什么,不过他连续一个礼拜忙得昏天暗地,有些体力不支,听到叫号他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招呼宴随:“走吧。”
“到我们了?”宴随一边问着一边站起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朝里面走去。没走两步,她听到李睿在后面说了一句:“我怎么没有阻止你了。”
不过她装作没有听到,脚步未停。
不想回应的感情,装傻充愣是上上策。
*
看到宴随之前,傅行此正在苦口婆心哄骗傅明灼吃饭,换了平时他早忍不住骂人了,再小一点的时候都要气急败坏动手揍小孩了,但这次念及她刚刚知晓自个的身世,他不忍心凶她,只一味好言相劝。
傅明灼是个容易蹬鼻子上脸的小孩。别人态度越好,她越不领情。
傅行此忍无可忍:“傅明灼你到底想吃什么,要么明天开始你一天三顿都吃冰淇淋?”
傅明灼当了真:“真的吗?”
“……”傅行此太阳穴突突直跳,开始说服自己反正傅明灼看着才八九岁揍一顿应该也没有违和感,远处楼梯冒出个脑袋来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随着脑袋的主人逐步上行,越来越多的身体部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头半侧着,在说话,笑意盎然。
很快,她身后的人也冒了头。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气质稳重。
二人有说有笑,很有话聊的样子,简直是浑然忘我,她全程甚至完全没注意他所在的方向。
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和别人开始,她看起来倒是准备得蛮充分的。
服务员引宴随和李睿去的座位在楼梯另一侧,拐过个弯,她前行的角度差不多彻底背对了傅行此。
傅明灼注意到自家兄长教训她到一半没声了,目光越过她的肩,正面色不善地朝前方看着什么,她下意识想回头一探究竟。
怕她坏事,傅行此探身用两指捏住她两边脸颊:“别动。”
傅明灼挣脱不开,嘴里还含着半天不肯咽下去的面条,话说得含糊不清:“哥哥你在看什么?”
傅行此没好气:“别管闲事,吃你的饭。”
等他把傅明灼松开,傅明灼立刻往后看去,但傅行此就是等宴随没影了才松开的她,所以她只能看到满场的陌生人,一双大眼睛如镭射灯一样在众人中间扫一圈,愣是什么都么看出来。
*
宴随对座位挺满意。
服务员引他们上来的时候她就担心万一座位和傅行此很近。她并不怵和他碰面,正面刚没在怕的,但他带着傅明灼,她当着孩子的面不好掌握对他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怎么想看见他,一想到他,她就想起那些子糟心事,提醒她是如何接二连三败给宴连,又如何脑子不清楚时隔八年居然又一次差点着了他的道。
宴随自认过了这么久,且也经过数段感情,于情于理都早该把和他那点短暂的、成年人看来可以说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前尘往事放下了,顶多剩点不甘心和怨恨,就算重逢以后一时鬼迷心窍,那也是审美的锅,毕竟是能让她一眼就相中的人,世界上目前还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他有这点迷惑人的本事不足为奇,谁让她喜欢的长相类型多年来始终如一。
可挫败的是,这里这么大,且座无虚席,可她偏偏一上来就在这么多人头中找到他了,在他看过来之前,她把扭头开了。
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这个感觉她很熟悉,因为八年前她经历过一模一样的。
八年前她没遏制住。
八年后她一定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幸亏命运没和她开玩笑,服务员一路把她引去与他间隔甚远的座位,中间有楼梯挡着,谁也看不到谁。
*
宴随走开后,傅行此继续和傅明灼斗智斗勇,软硬皆施地耗了半个多小时,总共才骗傅明灼咽下三口,他耐心耗尽,不过毕竟大庭广众揍小孩也不好看,他选择放弃:“饿不死你,走了,回家。”
说话间,傅行此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抬手招服务员买单。
终于又有惊无险活过一顿饭,傅明灼苦大仇深的表情转为如释重负,立刻把餐具推远站起来。她注意到,哥哥心情很不好,买单的时候一直若有所思。
生怕被骂,傅明灼惴惴不安。
“傅明灼。”
傅明灼心脏猛地一跳,要死要死,哥哥果然要骂她了,按照惯例,每次哥哥这么叫她全名,准没好事。
“你知道养兵千日的下一句是什么吗?”傅行此的问话简直和傅明灼的担心八竿子打不着边。
傅明灼身为一个成绩优良的准初中生,这个成语她当然是知道的,但这好像和吃饭完全搭不上边,她摸不着头脑,怎么都猜不透傅行此唱的哪一出,思考再三,小心翼翼地回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嗯,回答正确。”傅行此点头,“我养了你四千多天,你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傅明灼继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