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脸色一红,目光在她脸上飞快转了一圈:“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要问我。”
“我知道,那是我的本事。”杜鹤拿食指在半空中虚点了点容茵额头:“你从实道来,才是你的态度。”
容茵嘴角噙了一丝笑,神色却一本真经的:“跟你了解到的差不多,但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杜鹤竖起耳朵,一脸的八卦求知欲,半点平时的淡定从容也见不着。
容茵叹了一声:“我也说不好,但我们两个……开始得稀里糊涂,我怕……长不了。”
杜鹤“嗐”了一声,抱着手臂,斜眼瞟她:“你俩之间,要担心也是他担心,没了你,他的损失更大。你没了他,还能找更好的!”杜鹤说的信心满满,一副娘家人的口吻:“再说了,和唐氏的大boss谈那么一段恋爱,说起来也是一段鎏金岁月啊,这一盘啊,不亏!”
容茵如果不是自己这会儿身体不太舒服,自己肯定真要笑出声了。
杜鹤这张嘴虽然不着调,可说起话来还真别有一套安抚人的逻辑!
第130章 女孩子的毛病
我们最怕的不是身处的环境怎样,遇见的人多么可耻,而是久而久之,我们已经无法将自己与他们界定开了。
——张爱玲《倾城之恋》
两人来到工作间,汪柏冬、殷若芙和其他人也陆续在十分钟内聚齐。因为电影节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各项活动和宴会层出不穷,汪柏冬简短开了个早会,大家伙儿又各自投入忙碌的筹备工作中。
容茵默默观察汪柏冬的态度,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早餐时唐清辰说的那样,汪柏冬真对自己前一天的举动心存感激,连看过来的目光都比寻常柔和了许多。
至于殷若芙,容茵早已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她们两人之间的心结不是一朝一夕造成,容茵自觉并不是圣母性格,自从那天两人当众闹僵,干脆只将她当作普通同事对待,压根没打算跟她有什么冰释前嫌的可能。故而无论殷若芙在工作间隙用什么样的眼神悄悄打量她,容茵都干脆当作没看见没察觉,该做什么做什么。
其实除了正常的工作内容,和早晨与唐清辰的不欢而散,容茵仍别有一份隐忧不时浮上心头。
尽管唐清辰停了柯蔓栀的职,但她顶多要负上监管不利的责任,令客人过敏事件的罪魁祸首还隐藏在大批工作人员中间……甚至,容茵仔细推敲过,动手参与其中的工作人员不止一两个人。
且不说昨晚又爆发了另外两起客人食物过敏事件,单从孔月旋对芹菜过敏的事来看,首先能知悉这项内幕的就不会是一般人,至少就她所知,在此之前孔月旋从未在大众面前曝露过自己的过敏史;而能够将那份掺有芹菜末的火焰薄饼送至餐桌,并标注上她的名字——容茵暂时无从判断自己是出于巧合当了一次替罪羊,还是对方也将狙击枪瞄准了她——这也不是寻常人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其中涉及的环节很多,而那个幕后黑手需要买通的工作人员,绝对不止一两个人而已。
很明显,那天晚上他的首要目标是孔月旋,其次才是另外两个也患上食物过敏的客人。孔月旋名气大,身份金贵,与各方势力牵涉也多,因此尽管她本人性格开朗大方,但却是许多人眼中惹不起的一位大人物。那人将目标放在孔月旋身上,歹毒用心可见一斑。
更可怕的是,容茵并不觉得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尽管孔月旋这一击落了空,可谁知道他还留了什么后手?
电影节的第六天,容茵就在这样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匆匆渡过。
第七天一早,容茵就觉得头有点晕,她觉得应该是自己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缘故,因此早餐刻意多吃了将近一倍的量,这才赶往工作间。杜鹤将一份做好的甜品放入单独的冷藏室,一转身看到容茵的脸色,凑近她轻声问:“你怎么了?”
杜鹤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容茵已经觉得非常不舒服了,她想抬起头解释,却发现自己连腰都直不起来……大脑一片混沌,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今天早起在手机上看到的日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什么情况。她摘下手套,扶住杜鹤递过来的手臂,轻声说:“应该是生理期,我想去——”她突然捂住嘴,一把推开杜鹤要围过来的胸膛,飞快冲出了工作间。
汪柏冬尽管此前几次看容茵不太顺眼,但也知道她在专业领域是一把好手,从来不会在工作时间有这样失礼的举动。随着他的侧目,杜鹤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也疾步追了出去。
殷若芙目光流转,望着被杜鹤大力动作甩开的门,突然说了句:“她该不会……”
汪柏冬皱起眉,殷若芙见状,乖巧地闭上嘴,可缭绕在心头的那股气闷,怎么都挥之不去。
容茵从距离工作间最近的卫生间走出来,脸色是显而易见的萎黄,她一手捂在胃部,另一手扶着门框,朝杜鹤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我没事。有两年没犯这个毛病了。”
杜鹤神情严肃,却还记着压低嗓音:“容茵,你该不会是……”
容茵迎着杜鹤质疑之中隐含担忧的目光,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不禁哭笑不得:“不是。就是生理期反应比较严重,加上胃有点不太好。”
话音刚落,杜鹤的手已经覆了过来。
容茵懵懂地感觉自己鼻子被她捏住,紧接着就听杜鹤命令道:“仰头!”
容茵也感觉鼻腔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头一阵阵发晕,紧接着小肚子也有规律地阵痛起来。她跟随着杜鹤的脚步一路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边听杜鹤说:“你这毛病还真不少。今天什么都别干了,歇着吧!”
鼻血好一会儿才止住,容茵攥着冷毛巾,一边听杜鹤磨叨:“平时看你抗压能力挺强的,没想到身体素质这么差。少吃冰,别喝酒,多吃水果多喝水。就昨天一整天,我总共就看你喝了一瓶水不到,还是冰水。你这样大姨妈能高兴吗?”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紧跟着,门向外拉开,殷若芙俏白的脸孔含笑出现:“汪老师让我来看一下,杜师兄,容茵没事儿吧?”
杜鹤面上的僵硬一闪而过,随即他推了下眼镜,语气不大温和地说:“女孩子的毛病,我这儿正教育她呢。”
第131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容茵站起身:“没事儿。刚有点流鼻血,我马上就回去。”
杜鹤没好气地说:“我说姐姐,你都这样了,好好歇一天也不犯法!”
容茵朝她眨了下眼睛,又看向殷若芙:“杜师兄也是为了照顾我,他马上就回。我需要再去一趟卫生间。”
她走出门口经过殷若芙时,突然听到她小声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捣什么鬼。”
容茵脚步已经迈了过去,听到她这句话,若立刻停住,房间里杜鹤肯定也会注意到,而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她在这节骨眼上和殷若芙争执。因此她只是并不明显地停顿了下,随后快步离开。
杜鹤眼见容茵走了,也跟着站起身,却并不忙着离开,而是拿一只杯子倒了些水,坐回桌边不慌不忙地喝了起来。
殷若芙从容茵那儿没有得到回应,将目光放在杜鹤身上,柔声说了句:“杜师兄,你这么喜欢容茵,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聂子期的事情呢?”
杜鹤眉峰一挑,那神情如春江破冰,乍暖还寒:“哦?Fiona这是有故事要给我讲了?”
殷若芙此前几次三番对杜鹤用激将法,每一次都没得到预期中的反应,没想到这次杜鹤却接了招,不禁含起一丝笑:“故事说不上,就是凑巧听说了一点往事。”
杜鹤翘着二郎腿,看着她:“你不急着回去工作了?”
殷若芙站在门边,笑容轻巧:“几句话的功夫,不碍事。”
杜鹤说:“愿闻其详。”
殷若芙说:“聂子期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她在苏城的……老情人。这次她来平城,原本也有投奔他的意思,前不久他们还一起去临安旅游呢。”说到这儿,她故作悬念地停顿,随后又说:“谁知道不久前她破格调来唐氏参加这个活动,先是和你混了个脸熟,唐总也对她青眼有加,不久前,她就在这栋楼里的咖啡厅和这位聂先生说了分手。当时那个情形你是没有看到,啧啧,聂先生真是可怜呢。”
杜鹤神情丝毫未变:“听起来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普通经历,并没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殷若芙唇角漾起一丝笑:“可我看容茵今天的状况,故事走向好像又要精彩了呢!”
杜鹤反应极快,神情一瞬间染上薄怒,冲口说了句:“你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孩子,怎么思想这么肮脏!”
殷若芙冷笑一声,头一天母亲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有些话刚一开始有些难以启齿,可一旦破开一个口子,把后续的那些说完也就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了。她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仿佛漫不经心,可没有人知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从头冷到脚,连手臂上都浮起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她那样看似强势地站着,无非是急需一个支撑罢了。她开口,舌尖微振,触碰到自己的嘴唇也是凉的,可说出口的话却是热辣辣的,话里的深意连她自己都不能细想:“是说的人肮脏,还是做的人肮脏?杜师兄,做人不要太双重标准,否则连我这个忠实粉丝都要瞧不起你了!容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过切实的了解吗?”
这一回,不等杜鹤有任何答复,抛下最后一句话,殷若芙转身就走。工作服的衣角带起一阵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返回工作间,只有在那里,她还能找到一点内心的宁静。
空无一人的房间,杜鹤的目光在一瞬间暗了下去。容茵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自有一番定论。可那么纯粹温柔的一个人,身边却强敌环伺,她如同一阵执拗的风,原本并无他意,却在所经之处掀起惊天波澜。她还能坚持自己的初衷,与她如从前那样简单平和地相处吗?
容茵重新回到工作间继续手头的工作。尽管她自己什么都未作解释,汪柏冬却也看出她脸色黯淡,再联想之前殷若芙的那句嘲弄,以及容茵不时撑一下腰后的动作,看向她的眼神也愈发复杂。
工作间隙,汪柏冬抽空回到休息室打了个电话。
那头唐清辰接起电话来,语气罕见地有一丝急促:“汪老,如果不是非常要紧的事,稍候我给您拨回去。”
叫他汪老,就是说明身旁有外人了。汪柏冬拧着眉,快速说:“是要紧事,清辰,我只问你一句话,容茵可能有了,是不是你的?”
电话那端有一瞬间的凝滞,紧跟着唐清辰的声音就响起:“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就是有这个可能我才这么问,她今天……不太对劲。”
唐清辰说:“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您不用操心了。”他说:“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先不跟您说了。”
挂断电话,汪柏冬突然警觉地抬起头,休息室的房门镶着一块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他抬头的一瞬间,只看到一个暗影从那滑过,可等他追到门口打开房门,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第132章 红豆小圆子
回想起刚刚电话里唐清辰的反应,汪柏冬只觉得愈发头疼,现在的年轻人,终究还是太乱来了。
另一头,唐清辰正和莫言沣会面,这本是他期盼已久的一次会面,莫言沣肯主动前来,放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机遇,可自从接过汪柏冬的那个电话,他却接连两次短暂地走神了……容茵,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两人的会谈暂时告一段落,唐清辰邀莫言沣到酒店的餐厅雅间用餐,从外地出差结束匆匆赶回的苏苏作陪。
莫言沣瞥一眼苏苏,说:“唐总手下各个都是精兵强将哪!”
唐清辰微微一笑:“这位是苏苏,今天我向你提出的那个合作案,就是她一手经办。”
莫言沣略一点头,说:“早有耳闻。你们和F国曼菲公司合作的项目,听说也是苏苏小姐全程跟进的。”
苏苏面有疲色,被点到名,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举起餐前的香槟酒对莫言沣说:“莫总过奖了。刚从外地出差回来,险些错过和莫总的这餐饭,好在赶上了!不然可真是我的莫大遗憾!”
莫言沣说:“不在这一餐。按照你们唐总说的,接下来咱们有的是见面机会。”
唐清辰说:“苏苏,你陪一下莫先生——”
莫言沣目光如炬,言谈更是老道:“看起来唐总有很紧要的事儿要办,怎么,和之前那通电话有关?”
唐清辰神情淡然:“那本身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我是突然想到,需要跟后厨的人交待一声,给莫先生上几道最近新研制的特色菜品。”
莫言沣似笑非笑:“原来如此。”他看着唐清辰,说:“我记得贵酒店甜品做的很不错。上次我和内子的婚礼蛋糕,造型很别致,味道也不错,连我这个不大爱吃甜的人,都多吃了两口。”
苏苏在一旁说:“莫总和夫人新婚甜蜜,哪还用得着吃更sweet的甜品啊!”
莫言沣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柔和,他看一眼苏苏:“苏苏小姐真是会说话。”
苏苏一偏头,下颏微扬:“我们唐总最知道我,我这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最喜欢说实话了!”
两人的视线一齐看向唐清辰,他绽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说来也巧,莫总提到的那位甜品师,近来也在我们酒店工作,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甜品么,可以指名要她做。”
莫言沣眼睛里燃气一丝兴味:“我记得之前内子和朋友专程来贵酒店找这位甜品师,那个时候服务生给的答复时,这位甜品师并不常驻唐氏。”
唐清辰的语气淡淡的,强势内敛:“现在她是唐氏的一员了。”
苏苏敏锐地嗅到唐清辰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虞,可她出差这段时间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又因为之前猛追聂医生的事,面对林隽也有一丝不自觉的疏远。两人许久都没像从前那样凑在一起八卦了。有关唐清辰和容茵之间的种种,她的了解还停留在出差前不久那次几人在日是烧烤店的晚餐。从前但凡提及容茵,自家老大嘴上不说,眼睛里的笑意可是藏都藏不住的。林隽都不止一次地说,恐怕这一次是真的好事将近了!就连那天在烧烤店,当着大家伙的面,他不也是和聂子期当面锣对面鼓地公开竞争?按说这段时间容茵都在唐氏为电影节忙碌,和唐清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应该是渐入佳境才对,怎么才没几天功夫……好像自家老大这里却变了天?
莫言沣已经拿出手机:“我问一下家里那位,看她想吃什么。”
唐清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一边已经走出房门,对门口静候的餐厅经理轻声交待。
午餐时间,容茵突然接到有贵宾点名要吃她做的几道甜品,员工餐厅用餐时间有两个小时,但她大致估算了下,时间怎么都是不够用的,只能拜托杜鹤帮她打一份饭菜回来。
杜鹤去得快,回得也快。容茵因为姨妈驾到,体力不支,确实急需补充营养,眼见杜鹤连她自己那份也一块打回来,打算陪她一起吃,干脆拉了两张凳子,在工作间外的走廊上吃起了午餐。
杜鹤边吃边说:“幸亏这会儿没人,不然被谁看到了,肯定得吓一跳。”
容茵说:“工作间吃饭,总是不大好。怎么都会有点味道。”
杜鹤说:“别说话了,先把我给你打的这碗红豆小圆子吃了,补血补气又顶饿。”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杜鹤别有心思,红豆小圆子里还放了一些红糖,一碗喝下去,后背都冒出了汗,小腹和后腰的不适感也消退许多。容茵打开饭盒,见是两荤两素的盒饭,其中还有她平时很喜欢吃的鱼香茄子,从前杜鹤见她点过两次,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里。容茵垂着头,吃进一块茄条,咬了一口旁边的奶香小馒头,有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啊,杜鹤。”
杜鹤正埋头吃饭,听到容茵这声谢谢,拿筷子的手在半空顿了顿,说:“这点事儿,以咱俩现在的交情,应该用不着说谢谢这么见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