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头也不回地说:“我们肯定捧场,聂大夫就就免了吧,他还有伤在身。”
聂子期连忙表态:“不碍事,我这胳膊就是扭了下,不耽误喝酒。”
老姜倒是意外这位看着斯文俊秀的医生说话这么爽快,再一观察他时不时瞧向容茵的眼神,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里调酒的步骤不耽误,老姜心里暗暗为好友叫了声急。这才真叫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瞧这点事儿折腾的。
趁着上卫生间方便的功夫,他拨通了唐清辰的号码,电话那头刚有人接起,他就开口:“我说,这回这件事儿你必须听我的,如果你还打从心底里想跟容小姐好!”
电话那头顿了顿,片刻之后,响起林隽含冤带屈的声音:“姜哥,是我,林隽。”
老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怎么是你?你们老大呢?”
“屋里跟何氏的人谈正事儿呢。”林隽说:“这是他私人手机,所以没带着。不过我估计这会儿您打他另一部手机,他也没空接。”
老姜一边暗道自己这是着急糊涂了,拨号前都没看仔细点儿,一边说:“听你这声调……怎么,出什么事了?”
林隽从下午回到公司起,就没逮着机会跟唐清辰说上想要说的事儿,这会儿真是憋得一肚子气,可是明显唐清辰突然约见何钦,事先别说别人,连他这个秘书长都没听到一点动静,应该是唐清辰自己临时起意。他是又急、又气、又担心,房间里的人从下午谈到这会儿,他和何佩两个人在另一个房间里大眼瞪小眼,中间喝了不知道多少趟茶水,跑了多少趟厕所,连晚饭都是一起吃的,他觉得刚才最后一趟何佩跟他一起从卫生间出来时,看他的眼神儿都带着幽怨了。
房间里那两位不知道谈什么谈到现在,留下他和何佩两个人两两相望,一脸懵圈,他觉得自己恐怕晚上做梦都要梦到何佩那张幽怨中带着茫然的小脸儿了。
老姜的电话简直是及时雨,把他从继续跟何佩眼对眼的状态中解救出来。林隽找了个僻静的拐角,小声和老姜说了大概,又说:“您是不知道,我这真是有好多事儿想跟我们老大说。中午那会儿我去了趟容小姐那,您猜怎么着——”
老姜听他吐苦水听得正不耐烦,听到这儿立刻打断:“我用不着猜,我现在就在容小姐这儿呢!”
电话那端林秘书的抱怨戛然而止,过一会儿他琢磨过来:“所以您打电话给老大也是……”
老姜说:“现在有两条路,林隽。”
林隽素来知道老姜和唐清辰交情最好,无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私底下,唐清辰什么事都不会刻意瞒他。听到老姜肯点拨他,林隽如获至宝:“您说,我听着呢。”
老姜说:“林隽,照说你也在你们唐总身边干了五六年了,怎么也算是元老级人物,但你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有的事儿,你们老大还是不会直接委派你吗?”
林隽神色凝重:“我不明白。”
老姜说:“你吧,聪明够,忠心也够,就是有时候……悟性上,差那么一点儿。”他咂咂嘴,问:“我问你,你今天中午,为什么要来容小姐这儿,事先唐总知道吗?”
“唐总不知道,但他最近的状态挺不对劲儿的,我这么旁观着,其实他心里一直挺惦记容小姐的,可眼下公司实在是忙,总部这边一些关键位置上,最近有点人员调度,填补上去的人老大心里不满意,可又没有更合适的人,许多事他都亲自盯着。家里边老爷子也实在不让他省心,见他现在还用着殷小姐,就总想更进一步。”林隽把自己的观察所得和心里想法一五一十说给老姜听:“当初容小姐之所以会离开唐氏,其实这里面都是误会,也是我把事情办砸了。我想着,既然老大心里都是容小姐,容小姐呢,其实也挺喜欢我们老大的,我怎么着给俩人制造点儿机会,也给我们老大一个台阶下,我就托小石给我拿两份容小姐最近做的蛋糕出来,我好带回去给我们老大尝尝。”
老姜点评了句:“你这是把自己当鹊桥使啊。”
“谁说不是呢。”总算找到个合适人倾诉,林隽越说越委屈:“结果这不就让我撞上了,要说这个殷筱云,做生意的本事没有多大,搅和起事儿来,那真是一把好手。小石跟我说的时候都急了,告诉我以后要是为了老大的事儿再去,就别进他们院门。我这心急火燎想回来跟老大汇报一下,结果一路耽误到现在……”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您怎么会在容小姐那儿,她现在瞧着,怎么样?”
老姜言简意赅:“脸上瞅着,那一巴掌打得不轻,抓花了好几道,也亏得容小姐不是特别计较的人,换做别的女孩,早抱着镜子哭死了。”
林隽听得心里酸酸的,一时没言声。
老姜又说:“林隽,既然唐总那边有正事要忙,而且是跟何氏,我看有些事,就要你代为处理了。”
“代为处理?”林隽琢磨片刻:“您是说,殷家的事?”
老姜说:“我知道你心里犯什么难,这也是我之前要说的,你吧,要么就是有时候欠点考虑,要么就是,你想到了,却不敢做。其实你怕什么呢?”
林隽没说话。
老姜说:“你如果真心想在唐清辰手底下做一辈子,就记好了,在人手底下要想做到独一无二不可取代,有些事,你们唐总没说出口但一直想做的,你就替他去做了。他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也了解,对待自己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看他事后是由衷感谢你,还是嘴上骂着你,心里感谢你。”
林隽:“……”他以前觉得唐清辰说话就够噎人的,现在听了老姜说话,他才现,奇葩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自家老大说话噎人的习惯,也不是一天练成的。真是多亏了老姜这帮损友!
第170章 姜叔的经验主义
老姜说:“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呗。要我说,你擅自做主对容小姐做了什么事儿,没准儿你们老大怨你多管闲事。你怎么处理殷家母女,你觉得他会怪你手伸得太长?”
林隽犹豫半天,还是说:“这归根结底是老大私人感情上的事。”
老姜说:“不止吧,我听弯弯回来的转述,这位自诩将来要做咱们唐总丈母娘的殷女士,私底下小动作可不小。不如你趁这机会好好调查一下,殷家母女来到平城之后都见过谁,做过什么,说不定会有惊喜。”
林隽问:“您是……知道什么了吗?”
老姜用耳朵夹着手机,洗干净擦了擦,又把手机拿好:“不至于,我也老了,没那个精力管那么多。”他知道林隽心里打鼓,笑了笑说:“不过林隽,我虽然没动手查,但我这鼻子,闻到了不一般的东西,不如信一回你姜叔的经验主义,怎么样?”
这些天以来,林隽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听到这儿他咬了咬牙,说:“行,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容小姐那边,您帮忙劝着点儿。”
“放心。”老姜笑得别提多开心了:“我们今晚在小院里开烧烤party,我敢保证,容小姐今晚肯定过得开开心心的。”
电话说到这儿就挂断了,林隽瞪着手机屏幕,实在有点难以置信,老姜到了最后竟然还放大招勾他馋虫!
从下午起就提心吊胆晚饭都没吃安生的林秘书流着宽面条泪继续打电话去了。
回到楼下,弯弯已经捏着一只鸡腿香喷喷地吃着,另一手捧着酒杯里的粉红色液体怎么看怎么眼熟。
老姜咋舌:“这酒谁给你倒的?”旋即,他又反应过来:“你这是把谁的鸡腿给占了?”
弯弯瞟了他一眼,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我小石哥给的啊!人家才没你那么小气,一共烤了两只鸡呢!足够咱们几个人分了!”
旁边容茵解释说:“酒是我倒的。”
她正端着叶诏煎的锅贴吃得香甜。三鲜馅锅贴外皮酥脆,海参、海贝和虾仁的馅料丰富又实在。尤其是海贝,吃起来淡淡的甜,虾仁饱满紧实,叶诏的馅儿调的味道特别好,大口咬下去,深深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跟这锅贴相比,她自己做的西西里奶酪卷都显得逊色了。
叶诏倒是对她做的奶酪卷挺捧场的,一连吃了两个,点评说:“用了最好的乳酪,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风味了。”
小石则是吃两个煎饺,来一份奶酪卷,哪个都不耽误,显然这二位大神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至于老姜,一听说倒酒的人是容茵不是弯弯,顿时笑得一脸和蔼,连忙问大家伙儿:“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挺特别的?”
容茵说:“桃子味,还有点……青柠檬味儿,挺特别的。”
弯弯说:“没新意,我都喝过这个味儿好几次了。”
叶诏朝他举了举杯示意,没说话。
老姜“嘿”了一声:“我再去给你们露一手!”
弯弯在旁边阴测测地说:“老姜,你这厕所上得挺久啊!”
老姜瞪了她一眼:“一边去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管得挺宽。”
叶诏说:“弯弯,你得体谅姜总。毕竟上了年纪的人。”
弯弯做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上厕所比较容易……嗯哼。”
老姜没好气地看了叶诏一眼:“你也跟着瞎起哄。”他转身去房间里调酒,看样子是准备对着容茵的丰富藏酒大干一场。
容茵拿了一支传着烤玉米的铁签,啃了一口,小声问坐在旁边的聂子期:“你今天来,是有事儿吧。”
聂子期举着弯弯递给他的两串烤羊肉串,半晌没动,听到容茵这样问,看向她:“是。有一点事想不明白。”
容茵说:“说来听听。”又指了指他手上的羊肉串:“不趁热吃就该膻了。”
聂子期听话地吃完两串,不想弯弯及时地又递了两串过来,他只能又吃了。紧接着叶诏也递来了一杯之前容茵倒好的桃子味特调酒,他看出这几个人是故意的,哭笑不得接过酒,一口酒一口肉吃了起来。
羊肉串肥瘦相间,肥肉的地方烤得流油,瘦肉又香又嫩,上面的五香粉咸香微辣,桃子酒初尝清甜,喝了一杯下去,现身体不觉间热了起来。二十多串羊肉进肚,聂子期也来了精神,一口气吃掉弯弯分给他的半只鸡,才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容茵说:“你吃得多,做烧烤的人才有成就感。”
聂子期脸颊绯红,沉沉吐出一口气,看着远方的夜空,问容茵:“你说,我们当初考医科大学,立志想当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容茵没想到他突然会提这个,她沉默片刻,说:“反正我当初是真想毕业当医生,因为这样才有可能治好我爸。”
容茵父亲的事,此前一直是容茵刻意回避的一个问题,聂子期虽然隐约也听一些同学提起过,但始终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此时听容茵主动说起,他不禁看向她的侧脸:“那后来为什么你又……”
“临近毕业的时候,我爸去世了。”容茵耸耸肩:“其实那时我挺幼稚的,也挺自私的,总觉得我考大学当医生的全部目标和心愿,一夜之间就全没有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去了F国,考蓝带学院,学习做西点,一切从头再来。所以如果你要问我,到底当医生是为了什么,我觉得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点太崇高太遥远了。相反,我觉得做了这么多年医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第171章 人生真意
聂子期沉默许久,说:“但是最近,突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不是有意义的。”
容茵指了指他的手臂:“是因为这个事?”
“不全是吧。但也有一部分。”聂子期苦笑着说:“当医生的酬劳确实比其他一些职业要丰厚,但个中付出的辛苦,只有做过同行的人才能体会。更多时候除了辛苦,还存在许多误解和委屈。我们科室今年有两个人直接转业了,上个月我还去吃了顿散伙饭。”
容茵观察着他的神色:“但你……不会是因为这些事就萌生退意的人,对吗?”
聂子期苦笑着垂头:“比起我对你的了解,还是你对我的了解更深。”
容茵笑了:“那是因为你这个人挺好懂的。”
聂子期突然问了句:“阿茵,如果现在,我是说如果,突然有人给了你一笔巨款,比方说,五千万,甚至一个亿,但条件是让你做一些……可能会导致你退出这个行业的事,你会去做吗?”
容茵说:“你还别说,这个问题,我过去也经常给自己做假设。”她眨了眨眼:“比方说,万一我中彩票了呢!”
“然后呢?”
容茵耸了耸肩:“然后我就现,假如我中了一个亿,我还是会开着这家甜品店。那一个亿,我既不会用来去开更多个分店,也很难通过吃喝玩乐统统花光。一个亿听起来好像挺有幸福感的,可从这个角度看,真把钱拿到手,恐怕烦恼要比现在还多。每天做甜品固然是为了养活自己,但更重要的,是我能获得一种单纯赚钱给不了满足感和成就感吧。还有就是,大众和专业领域、专业人士对我的认同和认可。”他看着聂子期:“其实这也是每一个做医生的人追求的吧。每治愈一个病人,每解决一个疑难杂症的case,那种成就感是其他任何事都替代不了的。都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现在虽然有些人挺浮躁的,碰瓷、医闹、打人,但这些人终究是少数。更多人都能和大夫互相体谅,也会自内心对医生这个职业怀有一份敬重。”
聂子期问:“为什么不去开更多个分店,那样不好吗?”
容茵笑了,她看着聂子期:“开一家店,我是老板,但更重要的是,我还是那个每天专注甜品的甜品师。可开很多很多家店,我就只能当个每天坐在家里算钱、数钱的幕后老板了。那不就背离我当初做这一行的初衷了吗?如果真就是为了赚钱,那为什么非要做甜品师呢,一开始就做个更赚钱的行当不是更好?”
聂子期失笑:“恐怕像你这么想的人,会很少。”
容茵却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但你选择问的是我,不是别人啊。”
许久,聂子期都没有说话。
一旁弯弯和小石也在吃东西,容茵和聂子期的聊天他们虽然没直接参与,但也听得分明,听到这儿,弯弯说:“我觉得容容姐说的挺好的。”
小石说:“其实有钱是挺好的,但钱太多,就是烦恼了。”神情里也很赞同容茵的观点。
聂子期忍不住淡淡笑了,他看着容茵恬静的侧脸,突然明白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容茵这么融洽处在一块的人,果然都是和她想法差不多的人。他看到容茵披散下来的头,说:“用不用扎起来?”他指了指,怕她吃东西不太方便。
容茵摆了摆手:“最近脸胖了,这样比较显瘦。”刚刚没留意让老姜看到伤痕,已经够麻烦了,她可不想再被聂子期问候一顿,这家伙虽然平时看着挺温柔的,遇上事也是个较真的主儿,到时肯定又要刨根问底一番。
老姜调了好几轮的酒,大家也都挺捧场。后来烧烤也吃完了,几个人就边喝酒边打牌。容茵让小石去把楼上的几个房间收拾一下,又对大家说:“时候不早了,我这还有两间空房,要不大家伙儿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弯弯和我睡一个房间,子期睡小石的房间,还有两个房间,姜老板和叶先生你们二位,睡一个房间或者两个房间都可以。你们自己商量。”
叶诏说:“不必麻烦,我和老姜一个房间。”
听说小石去楼上收拾,弯弯也起哄着去一块帮忙,容茵看着小丫头蹦蹦跳跳上楼的背影,感慨了句:“年轻真好。”
叶诏说:“当着咱们姜总的面,这么说话是不是不大厚道?”
老姜相当配合地哼了一声。
容茵忍不住笑了:“好像是有一点。”
第172章 如此良辰如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