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烘焙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洁癖的某人把这里收拾得纤尘不染。

　　唐白杨本来在做客人预订的生日蛋糕，但很快就把视线转向了棠柔这边。容颜妍丽的少女穿上这身女仆装很是精致，如同橱窗边昂贵的娃娃。唐白杨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而在她手上。

　　从一开始的笨拙到最后的行云流水，手腕微微转动，一朵漂亮的奶油花就出现在了蛋糕胚上。

　　这家伙，居然……专门为了自己去学烘焙？！已经喜欢自己喜欢到这种程度了吗？唐白杨脸色越发严峻！要知道当初棠柔应聘的时候说过喜欢自己这种话。这种女生太轻浮了，不过看在店里的生意需要她，他也不介意这点轻浮了。

　　棠柔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刚从别人哪里拿了一张烹饪绿卡，但做东西实在有点为难她了，似乎烹饪和蛋糕还算可以共通？小蛋糕配上水灵灵的草莓，隐隐约约透着水果特有的清香，深吸一口气仿佛空气中都是香甜幸福的味道。

　　她转头看向唐白杨，眨了眨眼。

　　“蛋糕胚烤老了，奶油颜色调的不对。”穿着粉色小围裙的男人板着脸，眉眼垂下来定定地看着她，活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冷声道，“差劲！”

　　恶劣的简直和外面那老头子一模一样。一张绿卡的确做不出好的水平，尤其烹饪和烘焙也有差，能做成这样棠柔还算开心。她笑弯了眼睛，十分满意地看着手上的蛋糕：“我觉得很好啊。”

　　“呵。”

　　她也不跟他计较，直接掏出手机，对着蛋糕发了个朋友圈——今天学做蛋糕了，希望有一天能出师，这样就能给大家吃了。配上可爱的笑脸，再加个自拍。干完一系列事情的某人将手机放在了一旁，手机一直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了，这个女孩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转头看向他，温声问道：“把这个端出去吗？”

　　端出去绝对能气死那个老头子。反正气死算了！而且这个手机叮叮当当的声音也真是烦死了！

　　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奶油抹刀，轻轻一抹，一个精致华丽的星空蛋糕出现了干净无染的工作台上。

　　唐装老头倒也坐得住，愣是不言不语地坐了十几分钟，他背脊挺的很直，面部法令纹极深，眼睛浑浊却不失锐利，他看着棠柔把蛋糕端上来，吃了一口之后，眉头紧蹙，好半天才放下勺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棠柔保持很得体的微笑。

　　“这是他做的？”

　　“没错。”某人脸不红心不跳道，“您老觉得好吃吗？”

　　一看就不是小儿子的手艺，按照那个逆子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自己最爱吃的草莓！自己不远万里过来看他，连做个蛋糕都不乐意给他老子做。简直混账！

　　老头子黑着脸，拿着勺子的手都在颤抖，“好吃个屁！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那您要试试更难吃的东西吗？”棠柔忽然开口，十分真诚地建议道，“我觉得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您阅历不够。”

　　老头子：……

　　“滴，唐爱国对宿主的印象发生转变： ‘不知廉耻的年轻人’-‘气死人的年轻人’！”老头子气得差点举起拐杖就往她身上打过去了，但是……心里一面被气得要死一面还有点欣赏，他年轻时候浴血战场，退下来开了公司之后但身上铁血气还很浓，年轻一辈看到自己都怕的瑟瑟发抖，除了这个叛逆的小儿子和眼前这个他招的前台，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老头子瞪圆了眼睛，胡子都被吹起来了，阴恻恻地道：“丫头你很有勇气啊。”

　　“谢谢您老的夸奖。”

　　唐爱国：……

　　这年头的年轻人都这么不要脸了吗？

　　她抬起的笑脸很好看，笑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倒是比刚才一副虚假的笑容好多了。老人有气也发不出来，如同一只傲娇的猫儿被人顺了毛，满肚子气又不自觉地露出肚皮。他一边黑着脸吃着蛋糕一边口里不断打击着她道，“难吃的要死！”

　　“为什么要放草莓？草莓太难吃了！里面还要疙疙瘩瘩的东西。”

　　“是是是，您老说的对！”

　　“……”

　　唐白杨抽空看了看床边那三个人，突然觉得这个家伙还挺有可取之处，至少气人的本事还算不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棠柔最近脾气不像以前那样刻意收敛了，这样子的她反倒多了点鲜活可爱。唐白杨又想起了那条朋友圈。

　　他垂下眼眸，继续做蛋糕。当然，本质肯定没变化。

　　店里又来客人了，棠柔丢下这边的傲娇小老头，去收银台收银。男秘书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纸杯，嘴巴上说的难听，吃起来还真是真香现场，老头子口是心非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真是越老越小孩。

　　他哼哼唧唧地擦了擦嘴巴。男秘书适时地道：“唐先生，您要见小少爷吗？”

　　唐装老头看了看才下课就已经排起来的队伍，沉默了两秒，气鼓鼓道，“不要了！看见那个玩意就糟心！家里好端端的生意不去做，就知道来开这种不务正业的店，没出息！”他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忽然颇为感叹道：“这个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

　　“是是是，您……”

　　您这个字才一脱口，唐装老头子就把拐杖举起来了，抽了他一下，气得差点跳起来了：“说说说，说什么说？！就你长了一张嘴，贼能说是吧？！”

　　别人家的动不得，自己家的还动不得了是吧？

　　男秘书：……

　　店里生意太好的下场就是浑身骨头都酸疼不已，导致她都没注意到那个老头子什么时候离开了，忙完一整天的棠柔刚放松下来。烘焙间的高岭之花就探出头来，理直气壮道：“那个老头子没付钱，也算在你身上，给你个成本价，算十块钱好了。这个月总共五百三十块六毛六，我已经转你支付宝了。”

　　这还能再抠一点吗？那好像是他爸吧？唐扒皮！

　　棠柔好半天没说话，四目相对。高岭之花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粉色围裙，面无表情的脸上硬生生闪过了一丝心疼，然后他谨慎地说道：“给你算个整数，五百三十一块。”

　　她真是谢谢他了！

　　她从唐扒皮的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垂了，学校周边虽然热闹，但这个点也很少有人在外面走了，从这里走回寝室有点吓人，树影婆娑，倒影在地上如同一个个面目狰狞可怕的怪物。夜风吹过，棠柔裹了裹自己，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道，“喂，系统你在吗？”

　　“本系统不提供闲聊服务。”

　　棠柔有点想骂脏话，但还是忍住了。算了算了，没理由和一个一岁小孩计较是吧？就在她走到一条街的拐角处时，旁边风一阵地跑过去了一个人，然后又风一阵地跑过去一个人，最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口中还在顽强地喊着：“抓小偷啊！抓小偷！”一边喊着还一边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

　　棠柔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她自然不喜欢去抓小偷，她本性自然有点淡漠自私。而且刚刚过去了两个人，肯定已经有人追过去了，某个一本正直的系统却并不这么想。

　　“滴，检测到宿主思想极度危险。系统正在思考，系统决定行侠仗义——”

　　“等等！我跑得没他们快！”

　　系统没有说话：“……”

　　就在棠柔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可以逃掉这一次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不由她控制，双腿以一个非常人所能及的速度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过去，伴随着系统得意的奶声奶气：“请宿主放心，系统已为宿主开启鼓舞光环！”

　　棠柔：她有句脏话已经憋不住了。

第9章

　　自从有了这个系统之后，棠柔觉得自己艹了十多年的柔弱清新女神人设有点立不住了。尤其是现在，在超过某个一脸震惊的体育学子之后，棠柔差点想捂脸：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她还没进娱乐圈，现在就已经体会到了人设崩塌的绝望感。

　　然后下一秒，‘她’就把某个小偷按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脱下鞋子对头就是一下。那凶狠的模样，就连身后那个体育学子都吓得脚步都顿了顿，没敢靠过来。

　　“叫你不学好，长这么大都白长了吗？这么会跑步不去为国效力？居然干这些龌蹉的勾当！”昏暗的天色下，远处老树上应景地挂满了彩灯，映照在她的脸上，五官既认真又凶狠，气得双颊绯红：“好的不学学坏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都会背了吗？！”

　　小偷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

　　哪知道这个女孩更生气了，鞋子对头又是一下，“还会撒谎！”

　　小偷：……她连这个都知道？

　　这一幕实在太有趣了，这里毕竟是X大的美食街，哪怕时间再晚，还是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在这儿吃夜宵，认出棠柔的人早就在窃窃私语了，更有甚者两眼发光举起了手机。毕竟其中一个追小偷的就是体育学院连续两届的田径比赛冠军，棠柔居然还跑赢了？这个新闻太有爆点了！

　　体育学院的教练好半天才腆着啤酒肚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脱口而出的感谢诡异的拐了个弯，“同学，田径比赛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棠柔：……

　　系统在她脑海里洋洋得意：“现在宿主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棠柔幽幽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啥时候离开我？”

　　生气！好生气！真是一个没有人生追求的宿主！系统半晌之后才道：“等现有红点百分之九十九变成绿点之后，即为完成目标。现距离目标还剩99.8%”

　　“我会努力的。”

　　“……系统不提供闲聊服务，并唾弃宿主毫无志气。”

　　她已经无心安慰一岁小系统了，心里伤的很。也许是鼓舞光环的原因，她这次竟然觉得并不累，相反，还有力气再跑一圈。

　　少女有气无力地穿上鞋子，冲眼冒亮光的教练摆了摆手，道：“我对田径比赛没兴趣。”

　　这可是个好苗子啊！看看刚才那个百米冲刺的速度，恐怕还真的破X大的记录吧？至少也有二级运动员的水平了。教练一把推开自己的得意门生，连自己被偷的钱包都顾不上了，凑上前殷勤道：“同学，就算你不是我们学院，但也不能浪费你的天赋啊，要不你好好考虑一下，说不定下次为我国争光的就是你了。”

　　“我乐意浪费我的天赋。”

　　教练：“……这样不好。”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谁叫我多才多艺呢？”

　　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娃娃还真有把人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本事。教练被怼的硬生生半天没说出话来。棠柔将小偷抢的钱包放在了他的手上，教练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这个女孩转身就离开了，只是背影十分落魄寂寥，再配上几片落叶和秋风，简直让见者落泪。

　　这女娃娃是遇到什么很难受悲伤的事情了吗？刚才跑起来不是挺有力气的吗？

　　教练摸不着头脑，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刚才还一副双眼放光的教练沉下脸来，严厉地教训道：“你看看你，最近没有好好训练吧？这回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小偷追不上也就算了，连个女生都能轻轻松松地超过你……”他很早就想教训教训自己这个骄傲自满的学生了，但苦于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自然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男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还是点头虚心接受批评，毕竟教练说的没错，视线落在远处那个单薄背影上，眼睛里陡然冒出了斗志！

　　等他好不容易听完训导回到了寝室，隔壁床上的室友笑嘻嘻地探出头来，“哟，听说你今天跑步跑输了呀！”室友边笑着边从床上伸出手机，这是他们的班级群，里面刚好发了一段小视频，正是棠柔飞快追上他的背影。

　　天之骄子脸都黑了。

　　看到这一段视频的人不少，视频都是在班级群里流传。言益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手上的烧烤差点没拿住，一口就被口里的辣椒呛住了，他顾不上喝水，直接从钱天郜招招手，大呼小叫道：“来来来，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棠柔？”

　　虽然是晚上，这个视频也拍的很是清晰，连女孩雪般肌肤上的红晕都拍的很清楚，他的手指滑过屏幕上少女的脸，不知为何，心底某些东西微微颤动。哪怕厌恶这个女孩，钱天郜也不会认错。

　　戴着银色耳钉的少年收回手，慢慢应了一声，“应该是。”

　　言益乐不可支，“你说说她为什么要去见义勇为啊？她可没这么高尚的性格。”说着说着娃娃脸就砸吧砸吧嘴道，“不过话说回来，棠柔不管是拍照还是录像都挺好看的。单单她这张脸，要嫁入豪门也没有很大的问题。我二叔他儿子就为了一个女的要死要活，那个女的长得还不如棠柔。”

　　拿着烤玉米的张欣宁白了他一眼，“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学妹有这么大的偏见！她又没惹你！而且她这次做了好事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现在的张欣宁对棠柔好感度满格，言益怎么敢说坏话啊。

　　“没有，没有，我这是在夸她好看。”娃娃脸笑眯眯道。张欣宁哼了一声。

　　那边的钱天郜没有说话，说起来的确也有人愿意为了棠柔要死要活，可是棠柔最后……这种女人，跟市面上那种人有什么区别？！钱天郜的眼眸微冷，将手机推到了一边，提起了另一个话题，眼眸微垂：“这次支教的地方是云南山区吧？”

　　………………………………………………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您能给我，我就听您的话，乖乖转学。

　　棠柔忽然就醒了。

　　寝室安静极了，只有些微的磨牙声。要不是做了这次梦，她以为她都快忘了。现在回头看看，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蠢爆了，说的话也是蠢得不行，要换成现在，她既稳得住那个男生，也能稳得住那边的家长。

　　不过……有些事情，重来一百遍也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一百遍……等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她下了床，在纸上写道：“你说任务完成度是99.8%？”

　　索性系统没有休眠这个功能，立马回应道：“对。”现在已经转变印象的应该有五个人了，居然只进步了千分之二？

　　“那就是两千五百个人对我的印象都是绿茶婊？”

　　这根本不可能，就算棠柔知道自己有些所作所为的确很差劲，但这么大的基数有点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