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盛辉终于忍不住轻咳了声,开口了:“你和苏荷已经成婚三年了,怎么这时候说起追求不追求的事情?”
商骁一顿,黑眸深邃。
“本来就该如此,是我晚了三年,理应补上。”
他转向主位的苏老太太,低下头。
“请您准许。”
苏老太太的眼底终于露出了满意的情绪,只是她面上并未流露太多。
“之前我就说过,你们小辈的事情,只要不出格,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会插手干预。你要追求小苏荷也是一样的道理——她同意,我们不会阻止;她不同意,我们也不会替你说情。你可懂?”
商骁眼神微动。
“我知道了,奶奶。”
苏老太太点了点头。
“感情上的事情我们不过问,但礼节名义上,两家长辈总是要插手的。我听家里人提起了,小苏荷最近因为你的缘故,在网上很受牵连。造谣生非的一时之间可以我们帮她压下去,但长久总是不行的——对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话说到这儿,苏荷终于忍不住了。
她微挺直腰,语气严肃:“奶奶,这件事我们之前已经商议过了。只是我现在在圈内还缺份代表作,想等行程里的《燃雪》拍摄结束后再考虑公布的事情。”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荷犹豫了下,“少的话,五六个月;多的话……”
不等她说完,苏老太太皱眉了,语气也稍重。
“今天上午的谣传我已经听说了。这一时可以帮你压,但还能压多久?再者,就算真压下去了,那些流言谣传就消失了、那些人就不会再议论了?”
苏荷还想再开口,苏老太太的目光已经移开,落到她身旁的商骁那里去了。
“你也和小苏荷一个想法?”
商骁沉默须臾。
“我不确保。但我会无条件支持她的选择。”
苏老太太皱眉,“我不想听虚话套话。”
商骁抬眸。
“无论她做出哪种选择,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让她遇到最坏的情况。我会站在她前面的。”
苏老太太笑了一下,眼神却是带着些微沉怒的。
“你拿什么保证?单论影响力,或许没有人比得过你,但舆论不是影响力能够决定的——即便是苏家,即便毅民手里攥着邢天,同样都不能!真到了那种地步,谁来承担后果!?”
苏老太太蓦地敲了拐杖,似乎因为这番谈话激起了她心底的某段压抑的往事和情绪,以致老人家罕见地脸色都变了。
苏毅民目光一沉,放在桌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而长桌对面,商家夫妇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变,对视了眼,最终没有开口。
连商骁都若有所察,唯独苏荷茫然四顾,没懂氛围为何突然沉了下去。
又是大约半分钟的安静后,商骁开口:“我知道您所担心的,但我不会让最坏的结果发生——在那之前,我可以阻止。”
苏老太太脸色难看。
“我问你怎么做!”
“隐退。”
“………………!”
房间里骤然一寂。
跟着,所有人目光同时聚向了开口的商骁。
唯独商骁眼神平静。
他轻轻握紧了掌心裹着的女孩儿的手,“最坏结果的征兆出现之前,我会宣布隐退。”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也不必说。
即便再不关注娱乐圈,如苏老太太这般年纪的长辈,都非常清楚商骁如今在圈内是怎样的地位。
苏老太太方才的话未作假,单论影响力,他或许不足以使得所有粉丝听取他的所有说法——但隐退不同。如今他在圈内是巅峰,个人发展却正值鼎盛和上升时期,往前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新的纪录。
换言之,他如果真在这个时候隐退,那即便有天大的消息或者舆论风波,也完全足以被荡平。
这就是他的凭仗。
能无条件支持苏荷任何选择、而保证她绝不面临最坏结果的凭仗。
——连苏老太太都无法反驳。
“不行……”
安静许久的房间内,最先开口的却是苏荷。
“我不同意。”
她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栗,从商骁那儿抽回手,指尖紧紧地攥进掌心里。
苏荷抬头看向商骁,唇瓣被她自己咬得发白,她瞳孔轻轻缩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商骁。
“我绝对、绝对不同意……事情不会发展到那样的地步……任何情况下我也都绝对无法接受你因为我选择隐退!”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音乐是你的、你喜欢的……你那么多年只喜欢它只在乎它、我知道它对你有多重要!如果因为我就要从你那儿拿走它那我宁可——”
“苏荷。”
女孩儿愈来愈急的话声被商骁打断。
她急得有些失焦的眼抬起,不等找到那人的目光,便被商骁抬手安抚地揉了揉发顶。
耳边一声低叹,似乎还藏着点无奈的笑。
“对,它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那你——”
“但你才最重要。对于我来说,只有你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苏荷一怔,下意识反驳:
“但是怎么可能会到需要你隐退的地步?”
“……”
商骁抬眼,看向苏老太太。
他沉声问:
“那件事,奶奶还准备瞒她多久?”
第81章
商骁话声一落,房间里便寂静下来。
连苏老太太都沉默了。
这沉默显然不同寻常,苏荷茫然地看着商骁,又转头望向主位上的苏老太太。
“奶奶,他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和我有关的吗?”
苏老太太没有急着开口。
她抚着手里的拐杖,垂着眼皮在主位上沉默地坐了很久,才缓缓出声。
“毅民,你是她的父亲,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告诉她。”
苏荷此时心神恍惚,顺着苏老太太的目光看向她手旁位置上的苏毅民。而直到此时,苏荷才发现父亲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十分痛苦的情绪。
并不夸张,却很深刻,就好像那情绪已经埋藏在他心底太多年,此时被掀开,连带那些经年的旧伤一起遮掩不及地被揭了出来。
这一瞬,苏荷若有所悟。
——在她的记忆里,能让父亲如此痛苦的,大概只有她那位早逝的母亲了。
“也罢。”
苏老太太轻敲了下手里的拐杖,“小苏荷,你随我来。”
苏荷迟疑地望了父亲一眼,最终还是上前站到老太太身旁,虚扶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出去之后并未走远。
顺着院落里的小径浅浅绕了几圈,祖孙两人便走到了一处单独的小楼前。她们的目的地就在一楼。
小楼里专门负责清扫的佣人,看到苏老太太和苏荷的身影,那佣人迟疑地张开口。
老太太摆了摆手。
“你做自己的事情去,不需要在意我们。”
对方点头,拎起花洒转身走了。
苏荷在苏老太太的示意下,进到了一楼尽头的房间里。
老太太在她身后开口说:“我年轻时落下过身上的毛病,上了年纪,受不得寒也经不起暑,劳着两代晚辈都随我一年四季地换居处——苏家许多处宅子,风格与设计各异,唯独有一点相同。”
苏荷回头看向老太太,目光摇动。
老太太点头,拍了拍手边的立柜——它看起来风格上的年代久远,和房间里其他摆件一样,更像是上个世纪末的玩意。
“是,就是这个房间。无论苏家搬迁到哪一处,是如何的模样,唯独不变的就是这样一个房间。”
苏老太太轻阖了阖眼,叹。
“这房间里的一切摆件,看了太多太多遍,也太多太多年,如今我闭着眼睛都能记住它们每一处的模样……说到底,我们亏欠她太多了。”
苏荷扶在墙上那面画框边沿的指尖微微一颤。
“这里是,我母亲的房间?”
“是啊,这是她的房间。这个房间呀,一动不动的,一成不变的,已经陪了我二十多年……”
苏老太太身影轻晃了下,然后她走到立柜前,打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