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半个小时过去。
於棠看看时间,10点钟了,她趁着林姨经过时喊住了她,“林姨,张总在上面待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林姨有些迟疑,也是,说是等一会儿,这一会儿也太绵长了些,她说:“我去看看。”
人没上去,楼上的人下来了。
林姨见了他,说:“终于下来了,让人於小姐好等!”
张昀生在台阶上往客厅方向看过去,见她站着,一副恭敬的模样,见着他招呼了一声。
周末时间,他一派悠闲。
刚刚健完身,他洗了个澡,身上是休闲服,反观於棠则要严肃正经许多,还是一身衬衫短裙,好在颜色浅淡,衬得她也鲜活清新。
於棠受冷落一个小时,终于耐不住,他刚坐下她就说:“张总现在方便出门么?”
张昀生抽出茶几上被压在几本杂志下面的报纸,翻开时问:“你跟人约了什么时间?”
“本来是上午。”她这语气隐隐一股子不满。
张昀生看她一眼。
於棠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赶紧又讨好似的说:“下午也可以。”
张昀生不紧不慢地扔出一句话:“那你就下午再过来。”
於棠一听,气血上涌,脸一红就似乎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她生气了,语言略嫌苍白地控诉:“……你,你不能这样。”
张昀生把报纸对折,视线越过横在眼前的那条线,落在她细腻的红脸上,他笑:“我哪样?”
於棠端起茶几上的半杯牛奶一口气灌下去,凉意入喉,她稍许冷静,说:“其实,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的。”
正好可以赶上吃饺子。
张昀生仍是波澜不惊,“自己做事,没把时间安排好,你跟谁生气?”
於棠忍不住反驳,“是你说什么时间都方便,而且要不是你拖延……”
“我还得就你的时间?”张昀生扔下报纸,倚着沙发说:“如果今天坐你面前的是其他客户,你也这么跟他说话?”
“……”
於棠一下没了声。
张昀生嗓子沉又淡,“不肯吃亏,不愿意受委屈,你以为我的生意这么好做?”
於棠怕再说下去,她就真白忙活了,她沉住气,说道:“您说得对,那您觉得……下午几点合适?”
张昀生瞧她故作沉静的神色,他静坐一小会儿才起身,扔了句“等着”,就上楼去了。
於棠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只得耐着性子再等着。
这回他下来时,已经换上笔挺西装,灰冷的西装让他尤其挺拔,一手揣兜,清举洒落,极为好看,连短发都显得利落。
於棠站起来,有些不确定地望着他,直到张昀生示意她跟上,她心里惊喜,马不停蹄。
於棠把策划停在别墅门口,她紧走两步超前,勤快地给张昀生打开后座车门,张昀生这回看她,像换了一副眉眼,轻盈飞舞。
等他靠近时,她又正色。
这里和教授家不在一个区,车程接近两个小时。
於棠只管自己开车,没想过大老板在后面干坐两个小时可能会闷得发慌,所以一直没去理他,大概后座的人了解她是个闷葫芦,这会儿也懒得计较。
直到快到教授家,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来等红灯,於棠像是终于想起后面还有号人物,喊了声:“张总?”
张昀生像被冷落了两个小时,只是“嗯”一声。
“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我们……”她瞥向后视镜,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撞见,她心虚一般别开,“吃个饭?”
总不能真的把人带过去吃饺子。
“你安排吧。”张昀生说。
於棠一边开车找地方,一边问:“西餐怎么样?”
张昀生想了想,“来点清淡的。”
“那吃午茶?这里有一家酒楼的茶点不错,您要不要试试?”
“那就试试。”
於棠把车开到那家酒楼附近,但由于时间接近12点,泊车位紧缺,她又开着车四处找停车位,转了半天。
张昀生终于开腔:“找个干净的路边停车。”
於棠犹犹豫豫,“……不太好吧,被查了怎么办?”
张昀生不大耐烦,“吃饭时间谁查你的车?”
於棠一直循规蹈矩,所以违规之类的事情干起来心惊胆战,她停了车以后走路都没有底气,吃东西的时候魂不守舍。
但好在没忘记给张昀生添茶倒水。
做这种小事她倒是得心应手。
张昀生吃饭挺快,但茶点这东西跟吃饭不一样,不能一口连着一口,於棠见他慢条斯理的,她两只眼睛几乎要喷火。
他举一筷子,她就盯紧一眼。
张昀生被她搅得不得安宁,“你要干什么?”
於棠摇摇头,想到什么才说:“您还需要些什么?”
45分钟后,这顿午茶才结束。
还好,车没事。
把车开到教授家,又花去半个小时。
於棠把车停在门前,这一带都是些独门独户的房屋,屋子自带小花园,环境清幽舒适,挺适合修身养性。
“教授姓谢,平时喜欢料理花草,他还懂字画,”於棠给他介绍:“教授的书法很厉害的,我以前跟他学习过一段时间。”
“你还会书法?”他问。
“写一两个字还行。”
“那就写一两个字让我看看。”
“……”
来开门的是谢教授的太太,於棠的师娘。
於棠事前跟教授打过招呼,教授也愿意配合她帮助她,毕竟老年生活一眼望到头,久居平淡就很愿意来点儿事,权当情趣。
谢教授吃过午饭就在客厅看书,见人来了,施施然起身,带着读书人那股不矜不伐笑着迎客,“张老板,幸会。”
张昀生对长辈是客气而疏离,“谢教授,久仰。”
谢教授让人入座,家具基本是红木,和人一般古朴清儒。
张昀生坐在一张方椅上。
於棠进去厨房帮师娘泡茶,出来时,两人已经聊上。
“听说张老板喜欢书法字画?”
“忙里偷闲,附庸风雅,不能当回事。”
言辞之间听似谦和,但那口气多有矜傲之意。
於棠把茶端出来,远看那人姿态闲雅,一派冷隽,走近看更能体会他生得俊朗。
张昀生和谢教授不冷不热地聊着,最后谢教授把人领进书房,顺便还把於棠一并给喊了过去,说是帮忙扑纸研磨。
谢教授握着毛笔,问:“张老板想写点什么字?”
张昀生站在书架旁边,闻言回头,“您看着写。”
说完才见到於棠立在案旁,拿一块墨条,在砚台里细细研墨。
动作间慢条斯理,模样很是清新隽秀,仿佛生下来就应该这么样,她的身段清瘦而匀称,浅淡的衣衫衬得她别有一番风致。
谢教授挥毫提笔如云烟,笔迹游走似舞鹤游天,单是动作,已有崩云之势。
纸上写的是一句佛家偈语: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张昀生见了却是一笑置之,随即又说:“教授不单字写得好,原来也喜好研究佛理,多谢教授赠言,张某受教。”
於棠在里面听他这口气就觉得他是在客气,一幅字拿到了手里,大概也是束之高阁。
告辞之时,谢教授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又语重心长地闲话了两句:“张老板器宇昭朗,如果沉敛心性,一定器业英远。”
张昀生只是笑:“承您吉言。”
回程的路上,於棠频频望后视镜,他神色淡然,於棠揣摩不透他的心境。
张昀生一下子截住她的视线,道:“有话就说。”
於棠只好问:“您觉得教授的字怎么样?”
“字不错,就是人……”
“人怎么了?”
“酸腐气太重。也是正常,做了一辈子学问,这点精气神还是要有的。”
於棠忍了忍,还是说道:“我猜,这世上大概是没人能入得了您的眼。”
张昀生无意和她理论,不作回应。
於棠把他送到家。
他仍是态度不明,於棠看他头也不回,走进家门。
她倚着车门苦思冥想,接下来该怎么投其所好,讨他欢心。
张昀生这人挑剔,她不能太殷勤,要恰到好处,钱财他多的是,献笔墨搞文化好像很对他口味,但一个招数不能多用。
嗯……
字画字画,他不是对画也感兴趣么?
或者,她给他画一幅伟岸的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