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支持鲁齐木的进一步发展,硬着头皮,廖娟也要挺着上去,好在她一直管着财务,内情了解些,不至于上来就麻爪。
既然决定出去,事不宜迟,转天一上班廖娟就整理了工作内容,临近中午跟总工递出了辞呈。
总工大致看了一眼,没问缘由就在上面签了字,鲁齐木跟厂里的合作人尽皆知,廖娟辞职都在预料之中。
“你总算想开了,咱厂有什么好待的,回家多享福。”
廖娟中午找孙大姐一起吃饭,跟她说了辞职的事,孙大姐当即露出一副你早该如此的样子。
她笑笑,没说回家干什么,或许在别人眼里回家待着就是享福吧。
“你要是去人事签字,说不定能看见新上任的人事部部长。”孙大姐笑得挺神秘。
廖娟不以为然,“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不认识。”
“可不是,”孙大姐连连摆手,“新的人事部部长,既不是张晓福也不是周武,是从红旗厂调过来的。”
“红旗厂?”原来齐木说的集团化整合已经开始了,廖娟张嘴想跟孙大姐说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事还没有公开,她说出来怕是不好,何况孙大姐只是普通职工,知道了又如何。
孙大姐对最早知道人事部的消息相当得意,“对呀,我早上去拿我婆婆的退休证明,见着高总在介绍新来的部长,哎哎哎,快看,高总也来食堂吃饭了,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人事部部长。”
廖娟好奇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脸色古怪,新来的人事部长居然是王志刚,原来他一直在红旗厂工作,真没想到。
她很快掩饰了脸上的表情,没让孙大姐发现异常。
“快别看了,高总都瞪眼睛了。”廖娟明显感受到王志刚传过来的视线,她侧侧身,当做不知道,心里免不了嘀咕,齐木是不是早知道王志刚要调到厂里,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合。
匆匆吃完饭,她踩着点到人事科找现人事部部长签字。
“廖娟,你可是我卸任前最后一个签字的人,要是明天就得新部长签,今天下午就要通告全厂了。”
廖娟心说要不是讨厌跟王志刚见面,她又何必着急忙慌过来签字。
回到座位,廖娟开始收拾东西,她的岗位职责比较透明,下午总工安排一个新进技术员过来交接,没两个小时就全部搞定,可以回家了。
廖娟忍不住想,难怪厂里的人都觉得她没必要再待下去,可不是,工作这么长时间,内容简单到有点时间就能搞明白。
到车间跟孙大姐道个别,廖娟出门骑车准备去训练馆,今天时间早,可以先去看看闺女。
还没等她踩实踏板,车把突然被人抓住,车轮撞到墙上,吓得她赶紧下车,等看清来人,差点没唾他一脸,“王志刚,你有病吧。”
“我没病,娟子,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在一个厂里工作都没办法忍受,非得辞职?”好一个苦大仇深的王志刚。
廖娟笑了好几声,“你算老几?值当我为了躲你辞职,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让开,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墨迹。”
王志刚抓着车把不撒手,深情款款,“娟子,当年离开我也是逼不得已,都是孙家逼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当年在五原的幸福时光,我心里一直装着你们娘俩,可孙颖雪太强势了,我,啊......”
廖娟听着他的话,本来这些天调理得不错的胃又开始拧着疼,真心想骂人,她当年眼睛得多瞎才觉得他王志刚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果断骑上车奋勇冲向前,把王志刚愣生生撞开,听这惨叫声,车子把脚压得不轻,可她内心怎么就那么雀跃,胃口也不疼了。
等到了训练馆见着娉婷如鱼得水的表演,心情更舒畅了。
跟教练私下说了些话,没打扰他们接着训练,廖娟就出了馆子,想着回家也没多少事,就先转到商店碰碰运气,“柳婶,齐木在吗?”
柳婶给她频频使眼色,廖娟走近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家送信到四方厂,说他们家老太太没了,姚厂长和沈工过来找老板,商量一起去吊唁的事。”柳婶低声说。
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廖娟心里一颤,“没听说桂姥姥有什么病症呀。”
“听说是无疾而终,上午还念叨中午想吃炸酱面,等做好去叫的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柳婶话里没有惋惜,相反充满羡慕,说起来桂姥姥近九十的人了,平时无病无痛,最后睡死在塌上,这可是大福气的人。
廖娟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活到九十,是喜丧,不过白家人肯定不这么想,作为朋友,还是要去表达一下缅怀和安慰。
刚想到这儿,办公室门开了,鲁齐木先走出来,看见廖娟没奇怪,打量她身上艳丽的红裙,直接说话,“桂姥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赶紧回家换件素净的衣服跟我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
廖娟转身就往家里赶,打开衣柜找到白衬衫黑裤子麻溜穿上,到路口鲁齐木已经等着了,一行人急速往白家而去。
路上,鲁齐木为照顾廖娟,两个人落在后面,说话间廖娟想到王志刚的事,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王志刚调到我们厂做人事部部长,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
鲁齐木啊了一声,立马否定,“我哪知道,能打听出来大动向就很不容易了,他那种小人物,没人会特别关注的。”
廖娟微微撇嘴,“真的?那你的手握车把干嘛那么用力,眼睛不看前方看墙,也不怕撞人。”
“我想到白家怎么安慰白敬飞合适呢,你说那王志刚的话我还没反应过来。”鲁齐木横着脖子就是不承认。
廖娟见他那么嘴硬,也不逼着他承认了,同床共枕好几年,他的小心眼还能不了解,别说有实锤消息,就是虚传,怕也得怂恿她辞职。
反正她也不想跟王志刚在一个办公楼上班,早晚要辞职,就不计较过程了。
想着,廖娟轻嗔一声,骑快了车往前走,鲁齐木见状,眼珠子乱转,连忙追上,语重心长地劝说,“骑慢点,小心撞墙。”
第66章
白家,门外已经挂上了白布帆,鲁齐木一行人到里面按礼鞠躬祭拜。
“敬飞,节哀顺变。”鲁齐木跟白敬飞握手,眼睛湿润,他心里也不好受,桂姥姥虽然每次态度不好,可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他一直敬之为半个老师。
白敬飞脸上有些呆滞,反应迟钝,声音沙哑,“太突然了,这是为什么呀?”
到现在他还不能接受奶奶的死,骤然而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鲁齐木抱了抱他的肩膀,“桂姥姥为你操心一辈子,现在总算能歇歇了,你要好好的,不要让姥姥再担心你,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
白敬飞强自振作,声音哽咽,“我知道,我尽力。”
沈建胜和姚星也过来安慰白敬飞,而廖娟抚着顾圆圆的后背说着贴心话。
他们没有停留多久,白家本家在操持葬礼程序,有条不紊,并不需要他们插手,礼到心意到就行。
等到了埋葬那天,几个人再次聚在白家,送桂姥姥最后一程,可能是缓和了两天,白敬飞的情绪平复不少。
“本来打算这些天要去鞍钢一趟,现在走不开,要推迟一段时间了。”白敬飞摘下眼镜用布擦,这几天泪水润眼,视力受到影响,被迫又戴上眼镜。
“姥姥的事是谁也没料到的,你先操持好后面的丧仪,鞍钢的事暂且放放,不急在一时,我们先扩大厂房进新设备,有了硬件,你去钢厂谈更有说服力。”
原计划是齐头并进,现在看白敬飞的状态,还是调节下比较好。
鲁齐木劝过他之后,跟苏建胜和姚星开了碰头会,开始着手调配场地,各地考察新设备。
场地的事就由姚家负责,设备是沈建胜打头阵,往来各地工厂。
鲁齐木作为总牵头人,整体把控厂里规划及资金安排,同时密切关注各个自行车厂的动向,频繁与各厂的采购接触,做好前期铺垫。
里里外外都得操持,他恨不得手脚并用,一天二十四小时转才好,经常在办公室沙发上困觉,三两天不回家都快成了常态。
终于,新车间盖起来了,新设备顺利运来调试成功了,白敬飞在钢厂也打来电话,新条子经过审批已经下发,可以购买了。
“我马上给你打钱,这次你就压着货回来吧。”
鲁齐木放下话筒,马不停蹄到财务部,让他们给白敬飞打钱。
“老鲁,老白那边还挺顺利,那现在就可以开工了吧,库房里的钢材够运转好几天,等他回来正好接上。”沈建胜从窗户里看见鲁齐木步履匆匆去财务,就知道原料齐活了,等他回来,就敲门进来他办公室。
鲁齐木坐下来沉吟不语,良久才说:“还是按订单来,等正式文件下来,再做计较。”
“为什么?难道情况有变?”沈建胜脸色都变了,要是消息有误,他们的家当可就全搭进去了。
鲁齐木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消息不会有假,在内部已经心照不宣了,我就是听你嫂子念叨过,技术部一直在调整车架结构,向多样化发展,毕竟现在的人买自行车不仅要看实用,外观也很重要,漂亮的总比死板的受欢迎。”
“我明白了,你是怕他们改变图纸,也对,小心无大错,大不了到时候加班加点干。”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也不会真为了猜测就放厂房和设备闲置,鲁齐木带着销售团队各地探访,揽来不少周边部件加工,虽然没多大利润,蚊子再小也是肉呀。
吃着仅能塞牙缝的肉,鲁齐木他们殷切期盼着好消息,自行车行业的发展没有辜负他们的准备,整合正式开始了。
凭借着新厂房,新设备新工艺还有前期的人情投入,四方厂在集团供应商竞争大会上脱颖而出。
在现场,四个人沉着冷静,对答如流,回到厂里,刚进鲁齐木办公室,实在忍不住激动,不约而同扔了公文包,里面的文件散落在各个角落,他们拥抱在一起,庆祝这胜利的一刻。
沈建胜用力捶了捶鲁齐木的胸膛,“老鲁,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他们果然用新图纸招标,看看双骑老板的脸色,都快绿了,他准囤积了老车架。”双骑是他们竞标的最大竞争对手。
鲁齐木转身坐在沙发上,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语气嘚瑟,“谁让我有个好媳妇,不用太羡慕。”
“可拉倒吧,廖娟就是刚好在技术部工作,换了别人,效果一样。”白敬飞埋汰他,还顺手捡地上的纸,那仨牲口就是住猪圈都没问题,他是文明人,在散乱的环境下太不自在。
鲁齐木龇牙咧嘴,咦了半天,“你换个旁人,能关注吗?也就我媳妇敏锐。”
姚星站到中间,打出停止的手势,“得得得,你俩别争论了,咱还是商量一下后面的开工计划吧,就第一批订单量就够咱们忙活半年,我看原来那些散订单就去掉得了。”
“利润最大化,我也觉得停了比较好。”沈建胜难得跟姚星站在统一战线上。
“我不同意你俩的看法,”白敬飞把整理好的纸张放到桌面,坐到鲁齐木的老板椅上,“就目前的状态来看,自行车行业确实腾飞发展,一片光明,可整合才刚刚开始,效果如何谁也拿不准,万一不理想,回到以前的状态,咱们厂没有别的业务顶着,该何去何从?”
“老白,战争刚刚打响,你就打退堂鼓,你这叫扰乱军心。”姚星双手拍桌子,啪啪地响。
鲁齐木不干了,“你小心点别拍坏了,这是我的桌子。”
“坏了我赔你,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桌子,咱们出产少了,剩下的白白便宜双骑那几个厂子,他们可死死盯着咱们,就等着咬一块肉下来呢。”姚星扯扯领带,整个堆坐在沙发上。
白敬飞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我看你是被今天中标的事刺激,忘乎所以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往坏处想想,才是规避风险的有效途径,我觉得不仅得接着做,而且还要跟新订单成比例增加。”
“姓白的,说话就说话,打什么人?”姚星真激动起来了。
“我要把你打醒,省得你入梦太深。”白敬飞也不饶人。
沈建胜摊开手,朝着鲁齐木耸耸肩。
鲁齐木仰头枕在沙发背上,大吼一声,“都别吵了。”
屋里霎时陷入宁静,各人脑袋扭一方,谁也不看谁。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还没开展工作就起内讧。”鲁齐木疲惫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段时间大家都是精神紧绷,可劲是往一处使,这刚刚有了着落,就像给拉紧的皮筋卸了弹性,松弛下来后方向反而不一致了。
“不谈什么利益最大化,也不说什么未雨绸缪,就说当时咱去人家厂里找单子,不管大小难易,确实分配给咱不少,养活厂里不少人,也是信任咱,把原来的供应停了,如今咱们撂挑子,不是给人家裹乱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合作。”
这话说得姚星脸上火辣辣的,就是沈建胜也觉得确实做得有点不地道。
“还是老鲁说得在理。”白敬飞给那俩人耍了个白眼。
鲁齐木瞪了他一眼,“敬飞,你说话真有点危言耸听,大好形势之下唱衰,说你也不多。”
“哎,老鲁,你这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得罪呀。”白敬飞撇撇嘴,很不满意他中间和稀泥。
鲁齐木捶捶脑门,这有什么去得罪或维护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从什么角度理论,“都歇歇吧,你们不累是吗?我是心累身体累,急需要休息,不管怎么说,咱们求仁得仁,得偿所愿,至于其他的,走一步往前看三步,总不会掉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