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丧着一张脸, 见陈婆子一点情面都不留, 压根没有给她悔过的机会,吓得差点要跪下来哀求。
确实是孙小猴逼着她来的, 她男人说了,要是不能得到圆宝的原谅, 让校长重新收两个儿子上学,这个家她也不用回了。
这多重的话啊。
魏红兰心里脸上都疼得难受。
两人结婚这么多年, 还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吵得这么大, 这一次她是真的触及到孙小猴的逆鳞了。
孩子读书, 那就是天大的事情。魏红兰为了那去去几块钱的学费,让孩子丢了学校,孙小猴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圆宝,过来过来。”魏红兰惴惴不安的时候,见圆宝揉着安静走出来,就开心的招呼:“过来过来,姨母给你送老母鸡来了,你读书好,杀了吃,补补身体啊。”
圆宝躲在陈婆子身后,眨了眨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陈婆子可被她这一句姨母恶心坏了。当下沉着脸喝道:“我看你是听不懂人话!圆宝现在是我何家的人了,和赵家没有关系!你算圆宝的哪门子姨母?我们何家没你这号亲戚!”
魏红兰讪笑着,自知理亏,一张脸上乍青乍白,很是难看。
她掏出一把糖果来,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又是糖果又是母鸡的,怎么着都要把圆宝哄高兴了。
“来,给你吃糖。”魏红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吃了糖,圆宝就不要记恨孙龙和孙虎了好不好?你去校长面前求求,肯定能让哥哥们重新上学对不对?”
险恶用心终于露出来了。
陈婆子黑着脸,大吼道:“滚开你这个瘪三!你多大的脸让圆宝给你求情?自己闯祸要圆宝给你擦屁股呢?滚!”
陈婆子气得手都抖了,火气一上头,下意识就要找武器。
圆宝察觉到她的愤怒,连忙安抚道:“姥姥别气啦,我不会上当的。”
她可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孩子呢。
姥姥说,做错事情打可以骂可以,但是无缘无故诬陷不行。圆宝不会原谅他们的。
魏红兰快绷不住笑意了,她干干道:“圆宝,我、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孙龙孙虎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他们吧!”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怕极了。
陈婆子狠狠瞪她一眼,“跪下也不行!圆宝你别理她!”
圆宝点点头,“孙龙孙虎还经常欺负表哥呢,我才不信他们悔过了,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哄。”
圆宝开心的伸出五根手指头,又说:“我今年都六岁了!”
“……就是!”陈婆子立场坚定的护犊子,然后又低头纠正圆宝:“你今年七岁了。”
魏红兰白着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哀嚎道:“婶子,之前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孙龙孙虎诬陷圆宝,我道歉,我踢兴国那一脚,我道歉,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魏红兰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她话音刚落,没等陈婆子回应,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歇斯底里的揪着魏红兰就打。
口中还嘶吼着,声音有点哑,吐字不清。不过陈婆子凭借多年吵架的经验,大约可以听出来,都是骂人的话。
就是这人……
有点奇怪。
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恶臭,像是叫花子似的。头发也是蓬松杂乱,像是顶着一头杂草般,看不清面目。
只不过,这身形越看越眼熟,远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冲出来的这人神勇无比,魏红兰连母鸡都抓不住了,瞬间被按在地上揪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瞬间,何家的院子里,就只有那个人嘶吼的声音,还有魏红兰哀嚎的声音。
何军几个男人都被惊动,也都出来了。看到这一幕,俱是吓得不轻。
“老、老婆子,这又是咋了?”何军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我哪儿知道?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疯了一样打她,跟我没关系。”
“还看戏呐?先把人拉开!要是让人打死在我们家。我们十张嘴也说不清啊!”何军立马发动两个儿子,把两个女人拉开。
魏红兰被打怕了,一双眼恐惧的看着面前的疯女人,然后楞了一下,尖叫道:“林翠苗?怎么是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婆子一看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疯婆子,仔细一辨认,不是那林翠苗还能是谁?难怪会觉得眼熟呢!
陈婆子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瞬间拿着扫帚就要上。
林翠苗也不躲,一双眼睛充满愤怒的盯着魏红兰,怔怔流着眼泪。
“她欺负我儿子,她欺负我儿子!”林翠苗好像只会嘶吼这句话了。
魏红兰被她阴鹜的眼神盯得心中发毛,抖了一下,哆嗦着身子,仿佛刚才被林翠苗打的地方又生疼起来。比刚才更疼百倍,让她心头骇然。
林翠苗被何建平和何建喜按着,却还不安分,像头野兽一样嘶吼,哑着喉咙,听起来像在恸哭。她挣扎要扑上来,想把魏红兰给大卸八块!
这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婆子,谁跟疯子拼命啊?
魏红兰被吓得不轻,打了个激灵,也顾不上身上疼,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何家。
林翠苗还冲着她的背影哭喊,骂她,咒她,语不成调。与其说是骂魏红兰,倒不如说是她心中的宣泄。
何家的人面面相觑,都安静下来。
这一声声凄厉的嘶吼,谁听了都要心头发毛。
安静了好了好久,院子中只有林翠苗饮泣的声音。
她低垂着脑袋,终于安静下来。
只听她一边抽泣,一边喃喃喊道:“她欺负我儿子,她欺负我儿子……”
何建平和何建喜对视一眼,然后把林翠苗放开了,手足无措。
林翠苗做的那些事情,大家心中都记着,没忘呢。可现在她这样,好像已经不正常了,反倒变得棘手起来。
她这一副叫花子的样子跑回来,难道还是想要回来?
这不能成啊,大平村的人都知道林翠苗二嫁给癞子头了要是她还回来,以后老二不仅仅是帽子,就连头发都成绿色的了,怎么出门见人?丢人呐!
何家的人都不待见她,都不希望她回来,可林翠苗这样,倒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好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陈婆子。
陈婆子看了林翠苗好几眼,然后在几双眼睛注视之下,举起了扫帚,“你走不走?别逼我动手。”
果然,还是那一惯冷酷无情的作风。
林翠苗瞬间回过神,扑过来就要抱住陈婆子的腿,哭喊道:“娘,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让那个我看兴国一眼吧,我想他啊。我晚上想他,白天也想他,我快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啊……”
陈婆子无情的把她瞪开,皱眉道:“活不下去了,你也不能死在我我家。”
哭声一顿,林翠苗恨恨咬牙,又哭起来。
“娘,你让建安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对建安,好好疼兴国,别把我赶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留在这里和你们过日子。”
林翠苗形容枯槁,又哭得这么凄惨,心软的人很容易动恻隐之心。
可陈婆子对她只有满腹的怨气,眼见她走了,自己才有几天安生日子过,哪里会因为她几滴眼泪就动摇,林翠苗越哭她就越生气,把她当成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陈婆子怒骂:“你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贱货!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你进村的时候,乡亲们怎么没有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人要脸树要皮啊林翠苗!你做个人吧!”
一听陈婆子这么说,林翠苗的身体一抖,仿佛看见以前常在一起唠嗑的人看到自己后,对着她评头论足,说她不守妇道,说她是个骚狐狸的样子,瞬间怕了。
不,不能这样。
林翠苗痛苦的抱住脑袋,嚎哭,哀求。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前脑子想不开,才会做出对不起何家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林翠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用力的磕头,不过片刻,就把额头咳得青紫一片。
林翠苗是真的怕了。
陈婆子冷笑,“这句话,你可不应该对着我说,你应该对着你男人说才对,你现在结婚了,有男人了,怎么还叫我娘?我可没癞子头那样的儿子。我嫌丢人呐!”
恶狠狠的,说话也咬牙切齿。对于林翠苗陈婆子也没有丝毫同情。
她看透了这个女人。
受苦了才知道怕,给一点好处,心就大了。
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搅家精,完全没有迷途知返的可能!
以前没有给过她机会吗?给了!
她偷了老二的私房钱,偷拿家里的粮食去补贴娘家,一桩桩一件件,要是放别人家里,早就休弃她这种婆娘了。
陈婆子的心真的冷了。
儿子靠不住,儿媳妇也靠不住。她现在谁也不信,谁也不想靠。
以前林翠苗好歹还是清清白白的,陈婆子都和她不对付,何况现在她还是个二嫁的?
想回来?做梦!
老二还要她,以后就不要老二这个糊涂蛋!
陈婆子见林翠苗只是哭,早不耐烦了,说道:“别在我这儿哭哭啼啼的号丧,我嫌晦气。你要是再不走,我让人去隔壁村找癞子头把你带走,你已经是别人的婆娘了,不是我何家的儿媳妇了,别给脸不要脸!”
听了这话,林翠苗哭声一顿,吓得脸色煞白。
她不能回去!她回去了,肯定也是个死!
这一次,她是拼了命才跑出来的。
林翠苗跟癞子头过不下去了。
癞子头不是个男人,他就是个烂货,不能算是个人!
白天不干活,晚上还折磨她。林翠苗跟他过的这段日子,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瘦骨嶙峋,上手一摸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苦呀,晚上哭,白天也哭。
越是被折磨,她就越是念着何建安的好。
林翠苗提出离婚,不想和癞子头过了。可是癞子头说,她是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媳妇,是不可能让她跑了的。
要离婚可以,但是必须得还钱。
一听还钱,林翠苗就傻了。
原来当初,癞子头给的那笔钱,压根不是彩礼,而是完完全全的卖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