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蓝说起还觉诧异,不过也开心:“她能想开就好了。”
“是啊。”孟悠被她挽着胳膊,手里拎着另一张饼。
到第二家小卖部,十二班那群刺头都在。
和江敬逍对视,孟悠下意识移开眼,掩下心里那一丝丝异样。
他问:“拿着什么?”
她半开玩笑道:“早上买的,本来想给你,但是你没来。”递过去,“现在吃?”
江敬逍接过饼,二话不说品尝起来。
孟悠一愣,在他送到嘴边之前慌忙拿走。
“……这都冷了,你还往嘴里塞,怎么给你什么你都吃?”
江敬逍一脸平静。
他就是喜欢你嘛,听你的话。
郑老叔调侃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刚压下去的微妙情绪又浮上来,孟悠把煎饼用塑料袋裹住,扔进一旁垃圾桶,低声说:“都硬了不能吃了,我逗你玩的。”
即使不看他,也感受得到身侧他的视线。
他还是那般语调:“哦。”
孟悠第一次感到烦躁,不是不高兴生气的那种烦,而是被一种理不清的情绪裹挟着,让人晕乎乎,还有一点慌乱。
在小卖部待了一会,一群人去吃饭。孟悠和江敬逍不知不觉又走在最后。
经过煎饼摊,她和井蓝远远同陶惠打了声招呼。
江敬逍打量着她的侧脸,忽然问:“你想妈妈吗?”
孟悠不妨一愣。
“……”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
她也从没提过。
这样的话题,好像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能聊。
孟悠垂眸迈开步子,很久以后才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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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你帮我看看。”
井蓝偷偷在桌底下刷手机。
“嗯?”做作业的孟悠停笔,“怎么了?”
“我想给我妈买个礼物,过几天她生日,你说我选什么好?”井蓝把手机往孟悠那边挪。
孟悠想起来,刚才一起去吃饭,在饭桌上她确实提过选礼物的事。
井蓝滑动图片:“你看,这个丝巾我觉得花色不错,但是现在好像没法带。选项链吧我买的肯定比不上我爸买的,或者鞋子,你觉得怎么样?”
孟悠垂眸,声音略微低沉:“都挺好的。”
井蓝兀自说得起劲。
末了,选了半天还是没拿定主意,井蓝叹气,收起手机:“算了,我再看看别的。”
孟悠笑笑,点头。
两人继续做作业,井蓝难得静下来写试卷,写到一半题目不会做,用胳膊肘碰孟悠:“悠悠,这道题……”
一转头,却见孟悠盯着书本发呆。
她做事一向专注,尤其学习的时候。井蓝碰碰她:“你怎么了?”
孟悠猛地回神,笑得僵硬:“没事……哪道题不会,我教你。”
井蓝指给她看:“这里。”
孟悠凑过去,小声讲解,而后两人各自做题。
中途井蓝几次看向孟悠,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到放学,没等井蓝和她多说,去体育馆练球早一节课离校的楚恒打来电话。
井蓝讲完电话抬头,孟悠已经走了。
到店里碰面,井蓝顺嘴问起:“孟悠有没经过这?”
林桉说:“没啊,怎么。你们不是同桌?”
“她刚刚走得快,我没来得及让她等我。”
“反正你们又不顺路咯。”
井蓝道:“我看她今天心情不好嘛,一晚上都在发呆。”
江敬逍冷不丁插嘴:“心情不好?”
井蓝一顿,点头:“嗯。”
“为什么?”
“不知道啊。”井蓝也奇怪,“我想给我妈挑礼物,让她帮我选,然后她就好像有心事一样,边做作业边发呆。”
人都不在,这会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楚恒安慰两句,一群人走出店。
江敬逍轻轻蹙眉,没做声。
-
孟悠侧躺面朝窗的那一侧,静静看着浓沉的夜空发呆。
轻叹一声,裹紧被子,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
拿起一看,有些意外。
这个点,江敬逍打电话给她……?
孟悠撑着枕头接通:“喂?”
“睡了吗?”
“还没。”
“下来。”
“啊?”
“我在楼下。”江敬逍那端有风的声音,“穿好衣服外套,我在楼下等你。”
没等孟悠多问,电话挂断。
对着手机看了半晌,孟悠心里莫名,但还是坐起身换衣服。
十分钟后,孟悠穿好衣服下楼,院门前,江敬逍跨坐在摩托车上,朝她看。
她走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江敬逍把头盔递给她:“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他不说话,只是伸手等她接头盔。
“……”孟悠无法,戴好头盔,坐上车后座。
江敬逍调转车头,“嗡”地一下开出去。
夜风凛冽,孟悠缩着肩躲在江敬逍背后,他一直开,她的声音费劲地从头盔传出去:“我们去哪里?”
前面的他仍然不回答。
快半个小时,车越开越偏僻,最后在郊区停下。
四周一片稻田,孟悠摘掉头盔下车,懵然:“你带我来这……”
江敬逍从车座下的储物空间拿出一袋东西。
“这是……”孟悠近前,看清一愣。
是一袋金银纸钱。
“市区不能烧祭品。”江敬逍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言,默默递给她一只打火机。
这里看到的月亮和在魏家看到的不一样,明月高悬,撒下澄白的光。他们站在道路旁的田埂边上,一眼望去,树木在很远的地方。
路灯照不开这一片黑,昏昏暗暗的,光也变得模糊。
孟悠没说话,江敬逍倚在车旁,同样不言语。
许久,她缓缓蹲下,打开那袋东西。
“你特地准备的?”她问。
江敬逍没答。
孟悠沉沉呼出一口气,动手将一张张黄色的纸撕开。倒一圈水酒把要烧的东西围起,孟悠用打火机点燃,光霎时映红她的面容。
她有点怕火,但这一刻,火燃烧起来的这刻,她一动不动,没有往后挪分毫。
那场火灾过去快有一年。
孟悠被江明救出,只是除了她,折返救援的江明,和让她先走的孟婵娟,都没能活着出来。
孟悠还记得那天,她做完作业,去仓库里帮孟婵娟搬那一袋袋衣服。孟婵娟用衣袖为她擦汗,说晚上回去给她做好吃的。
结果就没了然后。
她沉默地往火里扔金银元宝,火苗舔舐,一下就烧成灰烬。
“想哭就哭吧。”
车旁的江敬逍忽然说。
孟悠没有掉眼泪,只是看着火光有点愣愣的,半晌,她道:“我妈妈从小就教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沮丧,不要气馁,实在憋不住了可以哭,但不能把哭当做唯一的解决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