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魏鹤远会因为她那一个吻,热血上流下行,产生了特别诚实的反应。
在这个只允许热恋期情侣进入的会所中,梁雪然头一次产生了当间谍的感觉。
随时都可能被赶出去的紧张感愈来愈强烈,让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挽着魏鹤远胳膊;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冷香,没有一丝烟草味,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冷静而清爽的气息,奇妙地安抚了她的不安。
在幽暗的角落中,梁雪然终于发现了赵七七的身影。
赵七七仍旧素描朝天,穿着运动服,扎着马尾,干净俏丽的模样,与周遭格格不入;而旁边坐着懒洋洋的秦弘光,双腿大份,靠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根未抽完的烟。
烟雾袅袅,他看向赵七七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梁雪然热血瞬间上头,红着眼就要冲进去,被魏鹤远及时拉住胳膊:“别冲动。”
梁雪然感受到手腕的疼痛,只是稍稍皱眉,魏鹤远便减轻了力道,仍旧没有松开。
魏鹤远问她:“你也要照顾七七的感受,孩子大部分都有逆反心理,现在冲过去不要紧,你大可解释秦弘光的恶劣行径。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七七以为你是因为阻止她早恋才抹黑秦弘光,该怎么办?”
梁雪然一愣,下意识反驳:“她不会这么想。”
“谁也不能够保证,”魏鹤远说,“知道‘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吗?当外在力量开始干扰恋爱双方爱情关系时,恋人的情感越会增强。”
梁雪然成功被他说的动摇了:“那你说怎么办?”
魏鹤远冷静建议:“我有一个好主意,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
“信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看戏就好。”
梁雪然盯着他。
魏鹤远比她年长许多岁,又是商业界中磨练出来的人,自然比她想的要更加深远全面。
梁雪然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的做法是否真的能够成功地劝回赵七七。
魏鹤远取出手机,发了几条短信,才拉着她坐下,这位置选的精妙,恰好能看到赵七七和秦弘光的动作。
一览无余。
不多时,一对情侣亲亲密密地从秦弘光身边经过,梁雪然看着那女人先停下,震惊地看着秦弘光,她与秦弘光似乎爆发了什么冲突,秦弘光站起来,神情颇不耐烦地往那个女人身上丢了一把钞票;继而,那个男的松开女孩子的手,上前揪住秦弘光的领子,双手用力,把他拽起来——
梁雪然瞬间懂了。
魏鹤远多半是找到了曾经被秦弘光始乱终弃的姑娘来,安排她在大庭广众之中揭穿秦弘光的丑陋嘴脸,好让七七明白他是个随意玩弄女孩感情的渣滓。
很常见的套路嘛——吗???
就在梁雪然以为这个男人按照国际规则要对秦弘光痛扁一顿的时候,男子按住秦弘光的脑袋,众目睽睽之下,用力地亲了上去。
送酒过去的侍应生,吓掉手中托盘,噼里啪啦碎掉一片;而周遭的人听到动静,一个个皆是被蟑螂排队踩过的表情。
梁雪然:“……妈耶。”
魏鹤远这一招,可是比她狠多了。
梁雪然全程紧张观察着七七的表情,看着七七的脸从震惊到难过再到一脸“what**”。
男人亲完秦弘光,松开他,调头就跑;被亲傻眼的秦弘光瘫坐在地上,震惊到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而赵七七面无表情坐着,突然伸手从旁边桌子上拎起一瓶酒,从头到尾给瘫软的秦弘光淋了个透心凉。
赵七七抽出纸巾擦擦手,像是碰到什么垃圾一样,把擦拭过的纸巾狠狠丢到秦弘光脸上。
和秦弘光刚刚丢女孩子钱的姿态一模一样。
她站着,说了两个字。
梁雪然努力辨认,从口型中认出来。
七七说的是——垃圾。
见赵七七离开,梁雪然站起来,跟上去,而魏鹤远握住她的手,低声问:“这就走?”
“不然呢?”梁雪然着急妹妹此时的状态,问,“先松开,我得去看看七七。”
魏鹤远眼眸幽深,梁雪然竟然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几分落寞。
魏鹤远问:“今天我难道连句谢谢都得不到吗?”
“谢谢。”
梁雪然不敢再看他,飞快说完。
眼看着赵七七昂首挺胸离开走廊,她挣脱魏鹤远的手,追出去。
一直藏匿在暗处的老板终于慢慢悠悠地出来,看魏鹤远,笑:“哟,被人抛弃了?你那个小姑娘还真够拔吊无情啊。”
魏鹤远给自己倒杯茶,手指修长,骨节泛着莹润的光,淡然:“我又不图她什么。”
“真不图?”老板撑着下巴,笑眯眯看他,打趣,“那小姑娘亲你的时候,某人可是脸红了啊。拿我店里可有可无的规则来骗人投怀送抱,你这招可真够高。”
魏鹤远没反驳。
他向来记忆力强大,梁雪然那个短促而慌忙的吻似乎仍停留在脸颊。
轻轻柔柔,拨乱心弦。
触感犹在。
“你家老太太还在张罗着为你介绍呢,”老板问,“你怎么想?”
“没怎么想,”魏鹤远神情倨傲,“如果我结婚的话,新娘只能是梁雪然。”
说到这里,他转脸,睨着老板,声音转冷:“你也约束好自己人,谁敢动梁雪然一根头发丝,就别想全须全尾地活着。”
老板明白。
魏鹤远说到做到。
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陈固,当初就是被魏鹤远亲手送进监狱。
饶是四处打点的人求到老板这里,老板过去说情,魏鹤远亦不曾心软半分。
陈固被捕的前一天晚上,老板亲眼目睹魏鹤远对陈固的处置。
那是老板第一次看到魏鹤远的阴暗面。
那日天色昏暗,陈固前一秒还在酒吧中撩妹,后一秒就被人狠狠拽出去,硬扯着,跪在魏鹤远脚下。
魏鹤远居高临下看着他,拿出一只高脚酒杯,在桌上轻轻一磕,磕破出新鲜的断茬来。
在灯光下,断茬尖尖冒着幽冷的光。
魏鹤远微微俯身,捏住杯子的手是冷冽的白,他平静地问陈固:“你用哪只手碰的她?”
老板彼时并不解其意,圈内人都知道魏鹤远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怎么也想不懂他为什么会对陈固咄咄相逼。
陈固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被魏鹤远吓的瑟瑟发抖;说来也奇怪,那晚上魏鹤远没有丝毫怒容,声音也并不高,偏偏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老板甚至怀疑陈固的跪下不是因为压迫,而是被魏鹤远的气势吓的腿软。
陈固颤巍巍动了动右手,也不敢举出来,就那样虚虚动了一下,满脸冷汗地求饶:“我知道错了鹤远哥,您别这样——”
魏鹤远说:“伸出来。”
陈固没敢伸,魏鹤远看了眼旁侧的人;两人会意,一人强制性把陈固按倒,另一个人按着陈固的手,用力压在地上。
陈固哭嚎:“求您了,我给她去磕头,去当狗——啊!”
魏鹤远拿着那断茬,面无表情,狠狠刺入皮肉,深深扎透陈固的右手。
陈固嚎的声音都变了形,疼到手指颤抖蜷缩;但这还没够;魏鹤远让人掰起他的头,微笑问他:“是你这张嘴四处散播流言侮辱她?”
陈固疼的出了一身虚汗,慌乱摇头,劈着嗓子说知道错了,而魏鹤远置若罔闻,摔断一瓶红酒,浓郁的红酒香随着酒液而迅速弥漫。
旁侧的人捏着陈固下巴,硬生生地迫他嘴巴张开,魏鹤远冷静缓慢地把酒瓶断茬塞到他口中。
陈固疼的连呼吸都快没了。
连呜声都不敢发出来。
老板本是想试图二次劝说魏鹤远改主意,但见到这情景,也只能保持沉默。
再后来,他从凌宜年口中知道来龙去脉,原来那次魏鹤远大动肝火,全因陈固试图染指他的金丝雀。
这个男人,原本固执的仿佛为原则而生,如今,老板认为魏鹤远的顽固上又增加一条,那就是梁雪然。
分毫不能碰。
魏鹤远喝完茶,站起来,走到秦弘光面前,淡声问他:“闹够了没?”
秦弘光挣扎着起来,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狠狠抽一口,讥讽地笑:“你这样大费周章的来破坏我感情,很高兴?”
“赵七七既然是梁雪然的妹妹,那就也得我护着,”魏鹤远说,“做坏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秦弘光愤怒,站起来,怒声责骂:“魏鹤远,要不是我,你早就淹死了!哪里还能现在好端端地和我说话?”
“若不是记着这件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和我说话?”魏鹤远反问,“别的不说,就说几个大的;07年,你打断宋书记儿子一根肋骨;10年搞大赵家千金的肚子;12年,你父亲的公司在你手中险些被收购重组。要不是我给你擦屁股,你以为自己还能毫发无损地继续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废物?”
秦弘光喘着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烂泥终归扶不上墙,”魏鹤远深深看他,眼眸中尽是失望透顶,“你已经没救了,弘光。你以后再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秦弘光恨恨地问:“是为了梁雪然离开你才来发落我?”
魏鹤远漠然:“和她无关。”
他明白,梁雪然并不单单因为他一次的失约而离开。
那不过是个导火、索。
“明天伯父会派你去北欧考察市场,为期三年,你好自为之。”
魏鹤远结清酒费,缓步离开明水芙蓉台。
他还有其他事情,今晚连朵归国,众人为她接风洗尘,齐聚一堂。
连朵也是早些年一同长大的人,长久在男人堆中厮混,平时说话也带了几分痞气;后来被连父连母送出国留学,浪的太过,这才又被招了回来。
好友相见,聊最多的还是近况。
连朵环顾一周,没看到秦弘光,有些讶然:“弘光呢?”
凌宜年同沈州相望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说出实情。
魏鹤远说:“去深造了。”
连朵和秦弘光关系也不怎么密切,没再关注;只是她人虽在国外,却也听到魏鹤远这阵子以来的事情,坏笑着问他:“遇到感情问题怎么不向我求助?以你的条件,再加上我的经验,追女孩那还不是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