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是被饿醒的。
以前偶尔也这样放纵的睡过觉,但惦记着医院会打来电话,总是睡得不够沉。那时顾想想还在酒庄里,也总会把她叫起来吃饭,现在没有人叫她了。
她睡醒一觉,感觉饿得连下楼的力气都快没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一圈还是只能向肚子里的馋虫投降,强撑着爬起来。
楼下大门忽然传来响动。因为完全对时间没了概念,拉着窗帘的房间又一片漆黑,她甚至不确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以为是进了贼,立刻随手抄起放在床边的一根铁棍,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间门口。
这是她一个独生女人自己住了这么多年,专门拿来自我防卫的武器。
幸好直到今天一直都没有用上过。
难不成现在就要给这个铁棍开光了吗?
她手心冒出汗水,逼得她更紧的握住铁棒。
她光着脚走到门口,不敢动静太大,只能轻轻的拉开房门。楼下的人似乎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也跟她一样,轻手轻脚,似乎生怕惊动了这房子里的人。
林舒眉背贴在墙上,一手紧紧握着铁棍,一手打开了手机,预备要报警。
她安静地等着楼下的人,翻箱倒柜或是从楼梯走上来,她就正好挥棍打爆他的脑袋。
然而预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进门的人在楼下就停住了。悉悉倏倏的动静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她听到锅碗瓢盆被翻动的声响,纳闷地想这人莫不是以为她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厨房里吧?
内心天人交战,她考虑着到底不要孤注一掷冒险下楼,却闻到隐隐约约传来的饭菜的香气。
这味道像是樟茶鸭,还有盐酥鸡翅,还有什么鱼煲的汤?
她肚子叫的更厉害了,感觉楼下的人都能听到。
真是见了鬼了,还有贼在她这里烧饭做菜啊?无非是之前看了综艺节目之后,阴魂不散的粉丝到实地来找存在感来了吧?
但这样想着,心中的恐惧总算减少了一些。她踮着脚,拖着铁棍走到2楼的围栏边上探头往下看。
“你在干什么?”
她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就看到陆潜站在楼梯旁边,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她真是……恨不得拿手中的铁棍不管不顾的照他的脑袋敲下去!
“你差点把我吓死,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没想吓你,只想上来看一看你醒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你手机关机联系不到人,我问了姚叔,他说你这两天在家里休息。其实我昨天就来过了,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今天想着你再怎么也该醒了,醒来肯定很饿,所以就带点吃的来给你,你楼下大门的密码锁没有改,我就直接进来了。”
他抬手指了指楼下。
说是要离婚,他也已经搬出去了,但她并没有立马就将密码锁的密码改掉。
他是不是可以当做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狠心地想要把他从生活中完全剔除出去?
他简直是捕风捉影地说服自己,舒眉还爱他。
林舒眉本来觉得应该再硬气一些,直接赶他出去——拎着他的樟茶鸭,还有盐酥鸡翅,还有鱼汤。
可是光这样想一想那些美食的名字,她就张不开这个嘴。而且肚子也正好在这时想表示抗议般发出超大的声响——咕噜噜。
陆潜果然听见了,勾唇笑了一下。“东西都是现成的,我已经热好了,下来吃吧,饿得太狠了,对胃不好的。”
…
林舒眉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骨气都在美食面前见了底。
陆潜带来的果然是樟茶鸭和盐酥鸡翅,另外还有一小篮子他自己烤的面包。每一只都拳头大小,什么馅料都没有,表皮却烤得脆脆的,撕开正好能看到酵母发酵后,在面团里留下的气孔,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厨艺教室的老师刚开始教烘焙,我试了几次觉得这种口味的面包,餐前配葡萄酒也刚好,就想带来给你尝尝,让你给我提提意见。”
舒眉状似漫不经心地撕扯着面包的纹理,其实是舍不得一口气吃完。
大概是怕她睡得太久,起来之后吃太干的东西胃不舒服,陆潜还特地给她煮了一碗热的汤粉,用的是窄而软的金边河粉,汤头用的就是鱼汤,上面铺着炸过的辣椒,鹌鹑蛋和牛肉。
不知是因为鱼汤熬得太好,还是因为加了些泰式的香料,一点鱼的腥气都感觉不到,一口汤粉下去,舒眉感觉旷了许久的嘴巴和胃都得到了安抚。
那种热辣又熨贴的感觉,冲得她想哭。
“好吃吗?”他还偏要问。
她不得不点头。
陆潜又露出有点孩子气的笑容:“这都是我在餐厅开业的时候打算推出的菜式,不想太复杂,又想接受度高一些,就在很多原本的菜市上做了改良。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所以一直想找人帮我试菜,别人可能会恭维我,但你不会。”
好不好吃,她的反应都表现在脸上。
林舒眉白了他一眼,继续划拉着碗里的河粉和牛肉。
“你这量也太大了,一碗河粉放这么多牛肉,不怕亏本吗?”
“在餐厅里当然不可能放这么多,这是专门为你煮的plus版本,你想要多少牛肉、多少鹌鹑蛋多少鱼丸,都能满足你。”
她又轻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这么大的胃。”
话虽这么说,一整碗河粉还是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
第43章 黑珍珠(1)
“陆潜,你妈妈把酒庄的产权送给我了。有公证和律师见证,签好了合同。”
酒足饭饱,心情不错,她觉得还是应该跟他说一声。
“嗯,我知道。”
之前她就打算把酒庄送给林舒眉的,现在不过是由她妈妈亲自完成最后这一步而已。
网络暴力的事情平息之后,母亲跟他打过电话,言辞之间对他的现状还是不满,但至少不再强势地要求他立刻做回医生,甚至还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可以修复一下之前她们婆媳之间剑拔弩张的恶劣情形。
“还有啊,我之前充了两遍二氧化硫的那批酒,终于卖出去了。”
陆潜正泡在水池里洗碗的双手一顿,问道:“卖给了谁,那个汤慕泽?”
林舒眉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会联想到他?”
其实这个问题不该问陆潜,连她自己刚听说有人下了订单的时候, 第一反应也是汤慕泽。
“他最近跟你走的那么近,本身又是做葡萄酒进口生意的,会下订单买你的酒也不奇怪。”
“是吧,连你也这么觉得。我当时也以为是他,可是我去问了,他又说不是。”
不管是不是,这个汤慕泽都像没安好心。陆潜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舒眉啧了一声,“你会不会聊天,什么非奸即盗?我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钱,人家图我什么呀?”
陆潜已经收拾好了厨房和碗筷,擦干净双手,转过身来对她说:“别忘了,你现在有一整个酒庄在手里,积压的酒也卖出去了,既有不动产又有流动资金,可不是没有钱。至于姿色……”
他随意地坐到餐桌上,倾身凑近她:“我觉得很漂亮,就一定有其她人也这么认为。”
其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林舒眉好像一向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很敏感,身边有异性接近她,有心讨好她,她可能也不当回事。
之前有赵沛航,现在又有这个汤慕泽,跟她认识都不是一两天的时间了。
他自己不记得跟舒眉小时候的情谊,她那时年纪太小,可能也没有什么印象。
如果他们俩的缘分从结婚时算起,那这个汤慕泽跟她认识还要算在他们俩之前。
这么一想,他心头的酸意就怎么冒也冒不完。
偏偏林舒眉还说:“就算有人欣赏也不错啊,我也才20多岁,刚刚离了婚,总不可能孤独终老吧?这回我要好好找个男人,不只是要高富帅,还要始终把我放在第一位,能好好照顾我的。”
“那我就可以做到,你不要找其她男人。”
林舒眉瞥了他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在你今天带来的东西这么好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吵架了。我要出去转转,你走不走?”
陆潜一把拉住她,力气大了些,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林舒眉下意识的往后仰,皱着眉头说:“陆潜你别得寸进尺啊!”
“不是要出去转转吗?我陪你去。”
临近葡萄采摘的季节,林舒眉最常逛的地方就是葡萄园。观察葡萄的成熟情况,越接近采摘的状态,越要仔细,甚至还要每天尝一尝,这是酿酒师分内的工作。
葡萄园的果农很久都没有看到陆潜了,这会儿又见他陪着林舒眉一起来,都热情的不得了,围着他问长问短。
林舒眉怕他们又提到之前网上那些不负责任的话题,没敢多待就拉着陆潜出来了。
“你真是耽误事儿,回去回去!”她满脸嫌弃地赶他走。
陆潜不肯走:“要说业务的话,你也不止葡萄酒庄啊,餐厅你也有股份,怎么不见你关心?”
“餐厅不是有你盯着吗?”
其实她也不是不关心,只不过在餐厅这一块儿她实在是外行。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既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还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好了。
她只关心那两面墙:“你的墙都已经刷好了吗?”
“我知道你要问这个,所以今天也打算带你去看看的。”
陆潜做事的效率很高,这也没多长时间,餐厅的装潢就已经完成了大半。
底楼最大的两面墙果然空着,只刷了最简单的底色,一块是接近黑色的深蓝,一块是纯白色,就像两幅材质不同的巨型画布。
虽然林舒眉早就认清了自己没有艺术天赋的残酷事实,但看看这两块这么干净巨大的画布摆在眼前,居然还是生出几分创作的冲动。
“你到底打算画什么,想好了没?”
陆潜站在白色那堵墙的前面,说:“这个方向朝着酒庄,就画酒庄的风景吧。你后面那一堵墙我还没有想好,随便发挥做涂鸦墙也不错。”
林舒眉眼睛一亮:“涂鸦的意思就是画什么都可以,对吧?”
“还是要先在墙面画大样,再上色,否则丙烯的颜料一旦画错要覆盖会很麻烦。”
他那幅精细的画作,还有事先在纸上打好的小样。
林舒眉一听就有点偃旗息鼓:“啊……这么麻烦?”
“也不算很麻烦。你想画什么?我帮你勾好大体的轮廓,然后你来涂色;或者你自己先把轮廓勾好也行,用粉笔很简单的,你不会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