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她回过头,层层叠叠的花瓣上,能看到解宴的侧脸,线条漂亮,肌肤白皙。她想摘下一朵花,送给他。
可惜现在不行,桑暖的手隔着玻璃,虚虚地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放下手时,她忽然和解宴的眼对上。
解宴看了她好几秒,主持人发现了这个异常,也转过头。外面三三两两站着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桑暖只看到解宴和主持人说了什么,就走出来。
小陈小声地对桑暖说:“老板说,让我们去车上。”
车上开了暖气,温暖地洒下来,小陈送她回车上后就已经离开,桑暖看着自己的订的机票,犹豫是不是要改航班。
再晚一个小时?
车门再一次被拉开,解宴走上来,看到桑暖时,脸上的笑容比今天才冒出来的阳光还要明媚。那种喜悦感,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他伸手,想碰碰她的脸,将要碰到的时候却停住了。
“我有点害怕。”解宴放下手,偏过头,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害怕我是不是在做梦。”
桑暖将脸凑到他面前,一双灵动的眼像新月:“你为什么不碰一碰我,来检验你是不是在做梦。”
他低下头,与桑暖额头相抵。
“你亲一下我。”他说,“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桑暖笑了一下,坐下来,靠在他的肩上,她说,我不亲。
解宴抿起唇,他弯下腰,主动寻到她的唇,亲了上去,轻轻地咬着,在她唇上逡巡。
“不是在做梦。”这次总算,从眼里也泛起了笑意。
他问桑暖,为什么突然来了这里。
桑暖怔了怔,然后低下眼,对解宴说:“昨天,我见到了你的姐姐。”她不想瞒着解宴,索性把事情一次性都说了。
“她和我说了很多事情。”
解宴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眼眸还是澄澈的黑色,很深的颜色,她看过去并不觉得害怕。
桑暖慢慢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她说,你是个控制狂。”
解宴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她说的,其实也没有错。”
“我可能真的是一个控制狂。”
解宴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反而更让桑暖觉得安心。
“仔细说一说。”
“比如,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想控制你的方方面面。”车内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桑暖还是能看到解宴眼角的那一点泪痣,她稍微分出一点心思去观察,今日他的化妆师是不是额外将这点泪痣的颜色加重。
“就好像现在,我不能允许你的思想没有停留在我身上。”
解宴吻了一下她的眼,很突然,却仍是很轻柔的吻,让桑暖在乍然间连那一些心思都抛去了。
他说:“现在是不是,脑海中全是我了。”
桑暖只能点头,再点头。
设定的闹钟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桑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必须要去机场了。她忽然很想很想,再推迟时间。
但是不行。
“我要走了。”桑暖对他说,“两个小时后的飞机,不能再改票了。”
解宴眼里的笑意淡了。
“我原本想请你看电影。”他搂着她的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能多待一会。”
吸气,呼气后,他小声地,近乎撒娇一般地对桑暖说:“我可以不放你离开吗?”
锁住,捆绑住,她就不会离开,也不会妄想离开。
桑暖笑了笑,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最后是解宴开车,送桑暖去的机场。她担忧地问解宴,会不会对他的采访产生影响,让小陈送她去机场也没事。
“没有关系,只是耽误了一点时间。”解宴说,“况且,我也不想让小陈来送你。”
他从驾驶座上微微转过头,认真地说道:“我会吃醋。”
解宴是不是上帝按着她的喜好创造出来的,不然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桑暖觉得,对他的喜爱一点点加深。
手机上忽然跳出来两条微信,是沈沫沫发给她的。
【一个劲、爆的消息,我刚刚才知道的!】
【解宴和他的姐姐解玉,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每一句话都加了一个叹号,足以看出沈沫沫的惊讶。
事实上,桑暖也很惊讶。解宴的家庭,原来也是很复杂。
她想起来,她来京城之前,和沈沫沫说过解玉来找她的事,没有说得太清楚。她没有想到,沈沫沫竟然对这件事留意上了。
紧接着,沈沫沫的信息又来了。
【那我上次和你说的关于解宴事你别放在心上,他们是异母姐弟,这关系有太多的空间可以让人编排了。】
到了机场,还是有许多人,桑暖拿下行李,对解宴说真的要走了。
解宴将车窗拉下来,看着她,嗯了一声。但是眼光仍然是不舍的。
桑暖看了左右一眼,然后探头进了车窗内,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将帽子完全拉低,走进机场。
再待下去,真的没有勇气走了。
解宴在车内坐了很久,直到看不见桑暖的影子,才升起车窗。
他想到几十分钟前,桑暖问他的话,她问他是不是控制狂。
解玉说的没错,她对他的评价向来真实。
他想控制着桑暖的手,只需要用来抚摸他;想控制桑暖的唇,只需要用来吻他;想控制桑暖的思想,只需要用来爱他。
他是个没有桑暖的爱,就活不下去的怪物。
解宴靠在方向盘上,低低地笑了出来。
第40章
东京的四月, 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樱花却开得极其灿烂。
“我以为日本那些动漫里, 描绘得那一大片樱花盛开, 层层叠叠得仿若云海,都是故意夸大其词,没想到却是真的。”
桑暖裹着一件羊羔毛的外套, 被眼前的景色惊叹到说不出话来。
而舒舒转头四顾,看到除了剧组的人员,四周空荡荡的街道,不免感叹,租下这里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在日本拍摄的阶段,桑暖所饰演的角色已经年逾三十, 化妆师特意在她的眼角勾出几道细纹来显示年纪, 用来区别与她所饰演的少女时代的角色不同。
拍摄的前一天,跟组的编剧发来新的剧本,说是有一些剧情有所改动, 但是变动不大, 希望他们能尽快熟悉新的剧本。
电视剧的拍摄过程里,大多会因为男女主角的咖位压过导演编剧,所以剧本经常会改动。但是电影的拍摄却不一样, 一部电影里,导演的地位绝对高于演员,他不可能任由演员肆意改动剧本来毁坏整部影片。所以剧本的变动通常很少见,尤其是在开拍前一天, 还改动剧本。
桑暖将剧本变动的那几处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实如同跟组编剧所说的那样,虽然有改动,但是改动的部分却不多,删除了几场亲热戏,多增加了几场主角之间眼神的互动。
编剧看起来年轻,个子小小的,留着齐刘海,笑起来牙齿洁白,甜得像刚做好的芒果慕斯。但是年龄却比桑暖大上一旬,生的孩子正处于刚会叫人的年纪。
她发通知的时候,桑暖问了一句,为什么剧本突然会变动。
编剧没有隐瞒,大略地和桑暖解释了一下情况,说是导演忽然得到一种启发,直截了当的接吻拥抱画面太过直白,他想要用一种更迂回的手段来表达,也更符合整部电影的主题。
桑暖却不这么认为,她将这个剧本看了不下十遍,被删减掉的感情戏恰好是男女主角感情爆发的宣泄点,虽然直白,但却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但是被编剧改了之后,感情戏变得不再外放,更内敛了一点。
舒舒看完之后,评价说更符合日影的特色。
“我感觉这个国家,不论是作品还是人,都一直在压抑自己。”舒舒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么改可能更符合导演的喜好。”
她一拍手,看向桑暖,“而且少了亲热的戏份,对你来说不是挺好的。”
桑暖疑惑地看她
舒舒凑过来,靠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免得到时候放出来让解宴吃醋。”
她轻拍了一下舒舒的手,眼却弯成两条轻柔的线。
东京的拍摄更为密集,以至于桑暖来了这里那么久,至今只在酒店和剧组之间两点一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酒店外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尝过一次便利店的鳗鱼饭团,然后就再也没有尝试新鲜食物的勇气。
东京拍摄的时间点是冬季,桑暖就不需要再穿那几件单薄的校服。
杂物店里,她围着围巾,在冰冷的空气里,她只要一说话就会呼出白气。桑暖等到白气消散,透过放着着手机壳的架子,看到了在货架另一边的男演员。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面料是肉眼可见的昂贵,没有一丝褶皱。那么多年过去,时光对他格外留情,他的面容依然俊朗,甚至比年少的他更好看了一些。
但是桑暖却一点也看不到她喜欢的少年痕迹,她恍惚地想,这个面对她眼里不再有欢喜情绪的男人还是不是年少时,连牵手都会脸红的男孩。
她垂下眼,手慢慢攥紧了挎包的肩带。
货架上的手机壳形形色色,而在桑暖眼前的,背后恰好是米奇的涂鸦。
她悲伤的情绪忽然一下子抽离开来,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她竟然觉得这个手机壳,一定和解宴很相配。
导演感觉到了她的愣神,喊了卡。
桑暖放下攥着肩带的手,冲男演员和导演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忘词了。”
再一次拍摄的时候,桑暖调整好情绪,她的眼里重新盈满悲伤,将那句台词低低地冲着货架另一旁的男人说道。
这里的戏份全都拍摄完后,摆设也必将拆除,桑暖拿着那个手机壳,米奇那张招牌的笑脸在她手下。桑暖问道具师,可不可以买下这个手机壳。
一脸络腮胡子的道具师慌忙说不用买,全送你都可以。舒舒在一旁笑,说全送我们了可不行,你不害怕亏钱,我们还怕搬不回去。
最后,桑暖还是给道具师转了钱,她把那个手机壳仔细地包装起来,放到包里。
东京的拍摄一直都是晴天,直到今天傍晚,忽然下起了小雨。雨水让刚准备走出便利店的桑暖愣了愣,但是导演没有喊停,桑暖捋了一下发丝,拿着那袋关东煮走进雨里。
路上的行人因为这场雨脚步变得匆匆,只有桑暖仿佛没有感受到这场雨一样,依旧是正常的步伐。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每个人都有归去的目的,只有她茫然无措。
像是被世界遗弃一样。
最后走到了公交车站,这个时候的车站,没有一个人。她在椅子上坐下,雨下的时间不长,所以公交站里的长椅上并没有沾到多少雨水。她坐下来,关东煮的塑料盒该上沾满了雨珠,还有热气凝成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