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他来追求她时。
生日那次于人群中跟她打着字告白时。
第一次牵起她的手。
第一次亲吻她的唇。
……
握着遥控器,手指尖有些僵硬地发冷,内心无声升起的不安笼罩了她,她死死地盯着电视机屏幕里少年的每一秒的举动……
这次他搭箭比前面的三十五次都慢了许多。
他的动作慢到计时器发出第一声临界超时的提示音。
不远处,顾西决的教练眼中的狂热也跟着猛地一顿。
压着计时器,少年开弓,然后在时限到的同时,箭脱弦。
几秒后,却并没有像是前面三十五次一样出现在不远处的箭靶上。
众目之下,那只箭跌落在少年脚边约一米开外的地方。
现场一片哗然。
……
【他还问了一个比较让我在意的问题,他说,如果以后你就这样了,那他去学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照顾你。】
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冲破眼眶流淌下来。
姜鹤抬手关了电视机,躺倒回床上。
世界大概在这一刻毁灭,从几公里外一名少年于众目睽睽之下,决定亲手毁了自己的体育生涯开始。
第117章 星星掉进海里
姜鹤伤心到中午饭都没吃,闷头睡到下午。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很暗。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里懵懵糟糟的,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快天黑了还是她睡了一天已经快天亮了,抬起手摸了把枕头,她记得她是哭着睡着的,但是神奇的枕头都没湿。
脸也干爽。
神了。
翻了个身,想看看窗外到底是什么时候了,结果一翻身视线就被床头一个巨大的金色奖杯挡住了,她愣了下,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爬起来拖过来看了眼,姜鹤想起来这奖杯今天早上在电视上她见过,就那个,箭术竞标赛的奖杯。
……怎么在这里呀?
她眨眨眼,这时候,厕所的抽水马桶响了,紧接着有水龙头响起来的声音,没等她摆好表情,厕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顾西决走出来,目光平淡地看了眼趴在床边扒着奖杯的小姑娘,停顿了下,问:“醒了?”
姜鹤脸上的迟钝还没收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问“你怎么在这”还是先问“这奖杯怎么在这”。
她干脆把奖杯放回了原位,盘腿面无表情地盯着顾西决。
她没说话,只是葱白的指尖指了指那个冠军奖杯,面无表情地问:“买来的吗?”
她的表情有点凶,顾西决都搞不明白事到如今为什么她才是理直气壮凶巴巴的那一个,低眼看了她片刻,气到了胸口忽然散作一团,化作无奈。
他嗤笑了一声。
揉揉眉心,被荒谬到发笑。
“生日礼物,”他怕说长了句子她听不懂,尽量言简意赅地拆分了一句完整的话,“答应过你的。”
姜鹤没有严重到完全听不懂别人说话,听到了“生日礼物”这四个字的关键词,懂了……挑了挑眉,她反应过来,所以顾西决最后还是拿到了冠军?
怎么会?
她亲眼看见最后那支箭掉在他脚下,然后才哭着气炸地关掉电视机。
她满脸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后者扫了一眼她的脸,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今天下午他参加完颁奖典礼,就带着奖杯来医院了,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结果到了医院就看见她蒙在被窝里睡觉,他掀起一边被角,发现她眼睛红红肿肿的,眼角还带着眼泪,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有汗也有眼泪的功劳。
他给她擦了脸,又把她从被窝里掏出来让她好好睡,并且十分困惑她又遇见了什么事能哭得这么伤心。
现在他好像有点猜到了。
他走过来,拖过病床边的一把椅子坐下,问:“上午看我比赛了?”
“?”
姜鹤还是一脸冷漠加狐疑地盯着他,甚至在他说话时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
顾西决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她打字。
—西行:问你上午是不是看我比赛直播了?
姜鹤拿起手机,犹豫了下,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顾西决就当她默认了,继续打字。
—西行:哭也是因为这个?
姜鹤放下了手机,无声地表达了抗拒这个话题,意思是你再问咱们就不用对话了,反正现在我眼一闭谁也别想跟我好好沟通,有本事用两根手指头把我的眼睛强行撑开。
顾西决确实拿她没办法,只好给她耐心的解释。
—西行:是不是看见我最后一箭掉箭就直接气得关电视了?像是你会干出来的事,你对这种自认为已经输了的事,就有扭头就跑绝不面对的坏习惯。
“……”
姜鹤觉得他是在指桑骂槐地说别的话题,而且是有点危险的话题——但是没关系,她假装没看懂他想说什么。
反正现在她是病人。
—西行:你应该不知道,比赛中有一道三米线,那道线是判定是否为有效箭的标准。
—西行:比如如果箭未射中箭靶,却过了三米线,这种情况才记脱靶掉箭;但是如果箭矢掉在三米线内,甚至是有一部分掉在三米线内,裁判员就会判当前箭的状态为:未射出。
—西行:所以那不是脱靶,你要是晚关电视三十秒,就可以看见裁判举手示意我重来。
“……”
你骗鬼。
那奥运会射击项目那些最后一环脱靶痛失金牌的大佬怎么回事,我还以为这种狗血的事也在自己身边上演了呢!
你就是在骗鬼。
姜鹤拿起手机想要强行反驳他放屁,那人家奥运会运动员……
刚打出第一个“那”字,她又猛然醒悟:哦,那时候她看的是气枪比赛(……)。
子弹哪来的掉箭的说法,除非那人枪口对着自己脚底下扣的扳机。
姜鹤尴尬到整个人失去了表情,她放下手机木然地看着顾西决,安静到呼吸都没了声音。
她用自己的眼睛在质问他:这不能说明你到最后一箭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她看见顾西决冲她无奈地笑了下。
好像是有要认输的意思。
虽然她完全不懂她怎么突然就又气势占据上风了。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西行:当然,掉箭也不是偶然的。
—西行:我从来没想过以后要当职业运动员,这点跟你没关系,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在你给我画那些奥运会相关大饼的时候。
—西行:之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先练着体育,准备过了高中上了大学再考虑这些事情……后来你就病了,我问了姜院长,如果我学医以后是不是能更好的照顾你,他可能有点猜到我的意思,没有正面回答。
—西行: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有了答案。
姜鹤皱眉望向他。
顾西决抬起手,在她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她的发挽至耳后。
她反应过来后,立刻警惕地往后坐了坐。
他什么也没说,就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接着继续上一个话题,说:“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
他嗓音低哑。
—西行:今天在赛场上的时候,考虑了关于以后这个问题。其实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训练也不算特别积极,是想着干脆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去好好学习去考江市医科大……这么想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西行:但是后来想明白了。
—西行:人不能那么狠心断了自己的后路,万一我他妈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死活考不上医科大怎么办?
—西行:而且我想到,如果你看见我放弃箭术,你可能也会有“没什么不可以的”这种消极思想,也跟着我有一样学一样……我不准备给你有哪怕一秒倾向这方面的趋势。
—西行:最后,最重要的,答应你了那个奖杯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不想食言。
“……”
握着手机,姜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犹豫了一下,她才输入。
—一行白鹤上西行:可你还是掉箭了,为什么?
顾西决坐在床边,窗外的夕阳照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夕阳之下,他的正面于阴影之中,姜鹤看不清楚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是宁静的。
他微微低着头,手放松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西行:等我犹豫好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三十秒了,我连瞄准的动作都没做好,肩部放松肌肉发力也不对,急急忙忙瞄准 脱弦是要出问题的,所以才重来。
哦,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