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泽想了想,“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主要是萌萌喜欢她。当初《木兰》刚出来那会儿,萌萌还在读高中,墙上挂了不少她的海报。女孩子嘛,追星就爱叽叽喳喳跟人安利,耳濡目染的,我也了解了一些。”
程又年没说话,凝神听。
其实放在娱乐圈里,这只是个司空见惯的故事。
几年前,《木兰》刚上映时,有人质疑导演,这样大的制作,为什么会让一个寂寂无名的新人独挑大梁?
最初的采访里,昭夕坐在镜头前,带着七分天真、三分狡黠,如实说——
“我也不知道梁导为什么看上我。那天下午我在练功房拉韧带——快期末了,我们有文艺汇演——结果拉到一半,老师就站门口冲我招手,问我有没有兴趣去试镜……”
电影大火,关注的人也很多。一时间,评论趋于两极化。
一部分人说昭夕天生丽质,被一眼相中也不稀奇。
还有一部分隐晦地笑了,开玩笑说“怕是试镜的地方有张红沙发吧?”
红沙发是个隐喻。
当年的好莱坞,演员们参加试镜的地点常常放了张红沙发。若是想拿到角“色”,就自觉关上门,以色易“色”。
空穴来风罢了,却没想到在学校里也能传得沸沸扬扬。
那一阵,昭夕人前人后都能看到饱含深意的目光,听到不堪入耳的谣言。
都是电影学院的年轻人,向往鲜花着锦,渴求烈火烹油。而今身边的人平步青云,多少人意难平。
近在咫尺,说不定不是昭夕,就是自己。
可偏偏又不是自己。
后来成为导演,她的处女作《江城暮春》上映时,获奖无数。
她又一次站在镜头前,接受人群的询问。
“为什么不当演员,改行做了导演?”
“头一部电影就有这么大的制作,又收获颇丰,你是什么心情?”
“大家都说你资源好,背后有一整个京圈的势力,你认为这是你成功的原因吗?”
可聚光灯下,他们聚精会神地问,却从不认真听。
她说,
不当演员,改做导演,是因为祖母去世。祖母一生从事表演工作,遗憾于一直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却没能讲述她心里的故事。
媒体写,
昭夕谨遵长辈之命,迫于无奈,弃演从导。
她说,
头一部电影制作挺大,这点要感谢投资方的看好。我认为只要故事足够好,剧本下了苦工,哪怕导演是个新人,也足以打动投资方。
媒体写,
昭夕发布会称电影成功全靠金主,只字不提演员。
她说……
她说了很多,但等于没说。
每看一次娱乐版面,她都只有一个反应
?
??
???
后来就不说了。
根本没人在听,她又何必多费唇舌?
罗正泽打了个呵欠,很快睡着了。
程又年却没有睡意,失神片刻,从枕边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输入两个字
“昭夕”。
蹦出来的词条何止上万条。
为首的几条是——
“昭夕的背景”。
“昭夕爱睡小鲜肉吗”
“昭夕x欲强”
“昭夕的金主是谁”
……
他匆匆扫过,眉头一皱,最后点进了网页推荐的第一条视频。
那是《木兰》刚上映时,昭夕第一次走进大众视线,坐在镜头前接受采访。
二十岁的小姑娘,眉眼间还带着一抹青涩,有些紧张地在高脚凳上坐好,故作镇定地冲记者笑笑,“开始吧。”
那时的她和现在有些出入,更稚气,笑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种难以描述的光芒,像漆黑夜空里流光溢彩的星群。
记者问她“头一次出现在大银幕上,就独挑大梁,心情如何?”
“很惊喜。”
仿佛没料到她这么惜字如金,记者又追问“惊喜自己能脱颖而出,得到这个角色吗?”
她忽然笑起来,“不,是惊喜导演的眼光这么好,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了出类拔萃的我。”
记者“……”
……
……
弹幕飘过无数“2333333”,几乎遮盖了她的脸。
程又年忍俊不禁。
理所当然的,也有无数难听的言论——
“关系户还这么光明正大。”
“脸不是一般两般的大啊。”
“她不如干脆说不惊喜呢,有金主在后头撑腰,爹妈给她找资源,没选到她才该吃惊吧。”
十分钟的采访,程又年连一半都没看完。
因为弹幕上很快开始了新一轮的刷屏,讨论昭夕的身材。
“这个胸也没多大啊,导演看上她啥。”
“人家当年才二十岁,估计还没发育完全吧,现在不挺大的?”
“这个腿我可以!”
“+v信258xx654。我的胸比昭夕小姐姐大哦。”
“哈哈哈谁捅了鸡窝啊,咋这种地方都有鸡?!”
程又年眉头一皱,关了手机,重新放回枕头下面。
一派虎狼之词。
不堪入目。
他闭眼眯了一会儿,没睡着,眼前虽没弹幕了,但脑子里还在飘。
最后干脆又拿出手机,下载微博,不太熟练地注册了一个账号。
微博上显示的几乎都是最近的信息,提及昭夕,无一例外与林述一有关。
“批评”二字恐怕已不够用来形容。
攻击,谩骂,侮辱。
他甚至看到很多人叫嚣着“你怎么不去死啊”。
第一次使用微博,不够熟悉,他偶尔失手,会点进一些人的主页。
那些界面大多悉心装点过,有可爱的背景图,头像上还有小耳朵。扫一眼微博内容,大多是热情洋溢的应援话语——
“哥哥加油,你是人间水蜜桃,行走的大卫onno~”
“今天也是想溺死在哥哥甜美笑容中的一天呜呜呜!”
小姑娘们用着可爱的表情,甜蜜的语气,在偌大尘世间编织起甜美的童话。可剥开糖衣,童话之下是对另一个人的憎恨与仇视。
多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是黑暗里的手机屏幕刺眼,还是赤裸裸的现实更讽刺。
程又年目光微动,关了手机。
次日天亮,罗正泽刚起来,就发现他已经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了。
“嚯,起这么早,老年人睡眠就是少。”
罗正泽比他小几岁,常拿年纪当优势,毕竟除了这点,其他方面基本被秒杀。
程又年坐到书桌前,“用下你电脑。”
“干嘛用我的?你电脑怎么了?”
“密码。”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罗正泽的笔记本。
罗正泽扒拉两下头发,帅气地出现在屏幕前,打开面部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