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琮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有祖辈过世,但记忆已模糊,而且,小孩子总是对这些事情不太在意,大概是自己的大脑都没发育完全,情绪也不完整。这确实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进医院。
“只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荭姐你是永远不会生病的。”她半真半假地说。“感觉你一直都很强大,永远没有脆弱的时候。”
“这倒是真的,”纪荭被逗笑了,她半闭着眼喃喃地说,“杀不死我的都会让我更强大——至于今天这手术,完全称不上是问题。”
曲琮刚才有旁听纪荭和医生的对话,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良性结节,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可能会吓得提心吊胆几天,至少要有家人在旁陪伴才行,“但怎么也是手术……您不该找人来陪吗?如果我不联系您,难道就真的自己做了吗?”
“找谁啊?我家里人都在老家,也不想他们过来——来了也是添乱。”
很多人麻药劲儿退了会有点亢奋,纪荭看来也是这种人,她比平时多话,态度也没那么带刺,“以前应该会找佩佩或者阿黛吧,但最近这情况,不想找,会被烦死。”
确实,如果两个人都找,那就会现场上演暗战,纪荭做完手术可能也不想驾驭这么复杂的场面,单找一个,被另一个知道了自然又要争宠。曲琮就不同,至少算是纪荭的‘自己人’。
不过——
“那也是荭姐你一手造成的……”曲琮不禁吐槽。
纪荭扫她一眼,笑了。“我觉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说起来,新加坡好玩吗?华锦新加坡所有个主管,好像姓周,他长得很帅,你这次去遇到他没有?”
怎么这几个女王个个都无所不知,又兼有火眼金睛?曲琮根本分不清纪荭是不是明知故问,在试探她的坦诚,只好若无其事地回答,“遇到了,很帅吗?我没觉得。”
“现在的小孩子眼光是越来越高了。”纪荭似乎也没看出不对,她感慨说,“天宇你也看不上,周定你也看不上,你自己找的男朋友条件一定非常好。”
“条件是条件,长相是长相。”
和纪荭聊天,如果能坚持住三分钟没有交代祖宗八代,那就算是防御力很高了,此女的套话能力是真的史诗级,曲琮不敢再放任话题继续在自己身上打转,好奇问,“不让她们过来,是因为现在还不想抛出底牌吗?”
纪荭略带散漫的表情专注起来,眼神凝聚,看了曲琮一眼,“元黛让你来问的?她觉得我有底牌?”
“是,她想让我来问问,荭姐你到底想要什么。”曲琮‘告密’,“她说,你一定是有计划的,不亮出来,只是想看看她们有没有更好的报价——但她实在想不到你还缺什么了。”
她不禁加一句,“我也想不出你还缺什么。”
“缺什么?”纪荭哑然失笑,环顾四周,“你还看不出来我缺什么吗?”
虽说是小手术,但……还要抓壮丁式地抓人来陪……
曲琮感觉自己似乎染上不好习惯,和女王们学的,自己也越来越Drama了,在新加坡和周定喝酒也就是几天前的事,那时候她意气风发,很感谢自己一年前有勇气做下的决定,可现在坐在纪荭病床边,她又不禁惶惶不安、悚然而惊,好像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她喜欢危险的游戏,喜欢权力,喜欢金钱,而且渐渐不因此内疚,女人有野心和欲望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曲琮知道自己有一定的能力,她学得很快,只要胆量足够大,运气足够好,有一天也许她也能像前辈们一样成功。谁的生活没有甘苦?能坐在望江豪宅里哭其实是很重要的。
当然,她也看到了很多凄凉的侧面,了解了许多心酸的隐秘,她知道女王的生活也并非尽善尽美,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认识到,这条路走到尽头,就算如纪荭一样,成功到神秘、强大到邪恶,甚至能编织一张网把女王们都笼罩在内——可她做手术的时候依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来陪,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并没有人真正地、纯粹地关心着她。
“你有兄弟姐妹吗?”曲琮忍不住问。她是独生女——曲爸爸和曲妈妈当然无条件永远爱她。
纪荭闭上眼笑了,“有,我家是农村的,当然,你已经猜到啦——极度重男轻女。”
这就可以解释了,曲琮‘啊’了一声,她想说‘如果有孩子……’,但又想到元黛之前的话,还是决定不触碰这个可能有些敏感的话题,“那,也许你缺的还真是佩姐可以提供给你的东西吧。”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纪荭从鼻子里哼着笑出声,她明显控制着力道,不敢牵扯到创口,“是啊,天宇确实有个很可贵的优点——你知道你在手术室里躺着的时候,不管你们关系怎么样……他总是不会盼着你死的。”
这么说,有些丈夫甚至会盼着妻子出事了?
曲琮顺着这思路往下想,不禁悚然。纪荭像是看出了她的思绪,添上一句,“将来如果我再婚,对象不是天宇的话,做全麻手术,我就真的会找佩佩和阿黛来做我的委托人。这种小手术,倒是无所谓,你不打电话来,我找个小朋友帮我做,他服侍我其实还肯定要比老公精心。”
她说的小朋友肯定是那些身份暧昧的三线男模,不过曲琮赞成她的观点,纪荭死了小朋友又拿不到钱,小朋友说不定比老公更希望纪荭能好好活着,健康地,有花钱冲动地活着。
“考量得的确周到,只是……”曲琮不禁喃喃说,“从荭姐你的视角来看世界,总感觉,这世界真的好冰冷啊。”
“是吗?”
纪荭这一次倒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反问,“你觉得是这样吗?”
那或许真就是这样吧。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却回荡在空气中,成为她的应答。曲琮俯视纪荭的面孔,第一次这样直观地认识到她的脆弱,做手术不能化妆,纪总监的素颜并不丑,但总难免有几分憔悴。她(种植过)的睫毛在脸颊上投着深深的阴影,更显得颧骨奇高,不知为什么,曲琮突然想起《金锁记》里的曹七巧,但其实曹七巧的颧骨应该并不太高,那是个旧式的美人,中国人不喜欢高颧骨,外国人才喜欢。
纪荭也远没有曹七巧那么病态,就算她有点可怕,这类比也太刻薄了,曲琮感觉自己有点可怕,她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喝口水,生怕被纪荭看出自己的念头。又赎罪似的想要握住纪荭的手给她一点能量,手指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是握不上去。纪荭小麦色的手指恹恹地搭在床单上,荆棘顺着指甲蔓延下来,整张病床都像是长满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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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曲琮坚持送纪荭回家,虽然其实没太大必要,纪荭也就几天不能洗澡,不能提重物而已,行走梳洗完全可以自理,而且她当然也有司机。不过纪荭还是顺从了她的好意,曲琮也因此第一次进到纪荭家里。
“这里太阴冷了。”
在曲琮很小的时候,她还在石库门里住过很短暂的时间,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婴儿,也就几个月就搬走了,不过走亲访友,对这样有历史的老洋房她不陌生。外国人喜欢这样老派的上海滩风情,曲琮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老房子不管再怎么装修,一定阴湿、多蚊虫,而且采光永远不好,冬天下午两点就没阳光了,房子里一股霉味,新风机都解决不了——再怎么现代化装修都解决不了,更别说纪荭这房子没怎么现代化装修了。
一进房门,她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我觉得这里好不适合居住——至少是不适合病人住啊,荭姐,要不换个地方吧?开个酒店式公寓也比在这里好啊。”
其实她觉得这里就不适合居住,不过为了纪荭的面子还是改了口。曲琮把自己对老房子的阴影全都带进来了,这句话感情非常丰沛,语气强烈又真挚,一时忘却了纪荭的身份,代她出谋划策,“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个服务型公寓的,至少干干爽爽,你住这里万一伤口感染了哪能办嘛!”
说完了才觉得僭越,不觉有几分尴尬,纪荭坐在椅子上慢慢喝水,斜着眼看她一会,把曲琮看得装不下去,开始焦虑地叉着手想逃时,才说,“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嫌弃这套房子的人。”
元黛和简佩当然肯定都来过这里,连她们都不敢说的话,却被曲琮说出口,她一时更增忐忑,只盼纪荭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别把她骂得太惨。
——出人意料,纪荭竟没骂她,反而很平和地说,“不过你说得对,这里不适合养伤,我在本市有另一个住处,你顺路送我过去吧。”
纪荭在S市的另一套房子并不大,大概就100平米,装修很现代,而且有一点让曲琮觉得巧合到离谱——这套房子距离她的租屋很近,甚至她怀疑就从她的房间窗户看出去都能看到纪荭的窗户。
她试着走到窗边张望了一眼,那片旧公寓楼的窗口相似度太高,居高临下地看,本能会把所有细节都忽略掉,曲琮没能找到自己的窗户,她坐了坐,听说来照顾纪荭的陪护已在路上,就起身告辞。
纪荭没有站起来送她,等她走到门口才出声说(为什么这些大人物总喜欢等别人手都搭门把上了才说话?),“今天你带着任务来,没能满载而归,让你失望了。”
“没事的,你是病人,病人最大。”曲琮转身说,她倒的确是真诚的,曲琮还不至于要和一个病人计较这些。
纪荭摇摇头,似是为她的天真感慨,“倒是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因为你陪我做手术,那是应该的。”
这大概是因为曲琮去新加坡是借她的力,那么纪荭借她的劳力也心安理得,但曲琮给的关心她领了情,“你叫我换个地方养伤——这句话让我有点良心不安了,我应该给你个答案的,但这一次我确实不能,元黛猜错了,这一次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才让她们来帮我想。”
这么大的资源,总不能白给,纪荭需要被打动,她理直气壮地借用两个朋友的智慧。曲琮敛眉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告辞离开,回华锦去,一路都若有所思。
纪荭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才让两个大律师帮着想——这的确是她的真心话,曲琮看得出来,刚做完手术,她确实脆弱了。
但有趣的是,曲琮有种感觉。
她觉得她反而知道纪荭想要什么。
第47章 天真
“纪荭真想结婚了?”
元黛今天带曲琮来吃炉端烧——中心大厦附近两公里大概有几百家馆子,曲琮跟着元黛几乎都吃过一半了,她拆开筷封,指了一下远处的海贝,“嗯,这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我觉得,纪总是真的想安定下来了。”
元黛对纪荭的手术反应的确很淡然,只交代秘书点束花送去,曲琮猜她大概之后会微信问几句,毕竟这是个小手术,而且,像她们这样的女人,早习惯了什么事都依靠自己,元黛自己就是,“有一回我出了小车祸,还不是从头到尾都我自己,连逸林都没叫。”
逸林是张秘的名字,元黛不让她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在职场,女王们习惯了掩盖自己所有的软弱,但她们一样也是人,到达顶峰之后,纪荭开始想要曾被她放弃的那些东西了。至少曲琮是这样看的,她已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即将还会有更多更多,纪荭一个人该怎么花完这些钱?她如果不找个过日子的男人,说不准就会沉迷于赌博,总归是些能给她的心脏带来刺激的东西。
“荭姐之前的两次婚姻,都找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她问元黛。
“说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们和她关系非常密切,但不论我还是简佩,其实都不怎么熟悉她的两任老公。”元黛告诉她,曲琮有种感觉,纪荭这个朋友,在某种程度上对元黛也很神秘,她也在探索纪荭的故事。“她都是在美国那边找的——与其说是找老公,我更愿意称为投资吧,都是硅谷那边找的IT男,自己创业的那种,一次持续了一年,还有一次一年半,那两个人的公司期间或者融资或者被收购,也不知道纪荭在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但是每次离婚都让她赚了一大笔,而且确实,她和两个前夫的关系都维持得不错。”
“这么说,她找的两个老公都是生意人——都是做大事的人了?”曲琮追问。
“应该是吧,你知道硅谷那些人,总是想改变世界。”元黛秀气地把青椒送进口中,“你觉得她现在想找过日子的人了吗?”
“可能纪总还没意识到吧,不过,她潜意识已开始渴望一份平淡的家庭生活了。”曲琮说不出具体的原因,这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我想只有这个是她无法对自己承认的需求,纪总在成长的过程中应该一向力求上游,走到这一步也是这个价值观的结果,包括她选伴侣都很有眼光,选的是那些一飞冲天的男人——就像是林教授,他也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
“你是在暗示她可能对天宇有过想法,但最后还是放过这个伏笔吗?”元黛问曲琮,曲琮笑而不语,元黛也笑了,“其实我也这么想——这也是佩佩介绍天宇给她认识的原因,天宇和她以前的老公太像了,不过他确实并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是啊,我想既然她确实没有和林教授发展什么的意思,那她想要的东西也就很清晰了,她做手术还是需要人陪的——不管是不是医院要求,但她可以叫秘书却没叫,就说明她还是需求一些私人关系。天底下的男人无非就是几种,好看又年轻的,纪总并不缺,有能力有才华的,林教授现成的,这两种她都不要,我想除非纪总突然转性想做霸总娇妻,不然,她潜意识需要的,就是那种踏踏实实,没什么本事,但可以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完全过日子的男人。”
曲琮第一次试着这么全面细致地分析一个人,她乐在其中,不禁越说越兴奋,为纪荭描绘未来,“他可以不用赚太多钱,一份可以糊自己口的工作就行了,但心气要平,能接受老婆赚得比自己多很多倍。纪总今年三十九,如果想法有转变,还来得及生个小孩——”
“这是不可能的,不要说了。”元黛又再一次迅速否定曲琮的话,“纪荭不可能想生孩子的,但她确实可能想要个老实点的男人。”
她若有所思,“谁说老实人没有春天?”
不可能‘想’生?而不是不能生?这么说纪荭的生育能力没问题?那她是为什么……
曲琮当然不是繁殖癌,只是以纪荭的角度来说,她现在渴望的也许就是这种血脉传承的感觉,她在这世上孤孤单单,没有任何联系,又很难再建筑起新的信任,一个孩子会是很好的解决方案。她可比简佩有钱多了,也强大多了,一个孩子纪荭完全抚养得起,曲琮不知道为什么元黛可以这么肯定。
她有些纳闷,但没有争辩,吃完饭和元黛一起走去停车库时,转而为元黛出谋划策,寻找适合的‘接盘侠’。
“一定要踏实,而且温顺,但要有小情趣,够体贴。长相我觉得反而不是很重要,纪总什么人间绝色没见过?”
想到她在纪荭第二个家里看到的几个照片框,曲琮嘴角抽了抽,坚定地说,“万花丛中过,追求的就不是脸了,韩国那个大明星不是还说过那句话吗,‘哥哥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而我却只有钱’。”
这种发言初看简直荒谬,但站在成功女性的角度去想,却不无道理,纪荭对一个踏实的男人来说,大概优点也不太多。毕竟只被钱吸引的人不可能踏实,合适人选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找。收入不高的大龄单身男性固然遍地都是,但大多数远远说不上有趣。而且更致命的是,元黛认识很多成功男士,她的交际圈里几乎没有平民。
曲琮也很难贡献出合适人选,甚至一边走一边开始寻找高端婚介,直到车里都拿不出一个方案,只好暂告一段落。曲琮打开车门坐进去,和元黛开玩笑,“总算运气还不错,李经理不怎么踏实,不然,恐怕黛老师你也得学佩姐,要献祭一个前任来讨纪总欢心。”
元黛又单身了一两个月了,谁也不知道她私下的动向。上次去A市,李铮开车送她们去火车站,嘴里是和曲琮聊天,但眼睛只看着元黛,在曲琮来看,李铮分明是旧情难了。
她和喻星远关系稳定,喻星远更黏她,曲琮是感情中的接受者,还有了一个处处不逊色李铮的周定撩她,现在她对李铮没那样焦灼的渴望,但还有那么一丝牵挂,曲琮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李铮这样的男人就是符合她的胃口。会提到李铮,她是有点不可告人的私心在,想要探一探元黛的口风。
“李铮是绝不可能的。”没想到元黛回答得更斩钉截铁,“她自己也知道,李铮玩玩可以,长久不了——要结婚,天宇比李铮更合适。”
林教授比李铮大,年纪上自然是更合适的,但元黛明显不是这个意思,曲琮不禁一怔,元黛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索性把脚从油门上移开。“李铮太聪明了,迟早会发现她的过去——他也太干净了点,对纪荭来说,天宇和她更配。”
‘干净’是个道德感更强的字眼,这等于说纪荭的过去不那么干净,曲琮知道元黛这是要履行交易了,她一向是这样,谈判的时候难缠,但执行起来却很及时很大方。
“你有没有想过,纪荭是怎么在格兰德做到这个位置的?”
她丝毫不吊胃口,第一句话其实就把关键点破,之后的言辞都只能算是补充。“我和简佩的第一桶金来自格兰德,那纪荭呢?你算算时间,她在29岁就已经能够左右格兰德在大陆的法律业务分配,你今年25岁,小曲,如果你不跟着我混,不跟着纪荭混,你想想,4年以后你在干什么?”
如果她什么大腿都不抱,那大概率四年后又是一个朱子强,曲琮有些混乱——道理太浅显了,她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从未想过。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和简佩没有骨气,任由纪荭作威作福,我们只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做她的玩偶。可我们付出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一些尊严罢了,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之前我们也谈过这个问题,如果你的资源来自于一个男人——”
元黛的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她的脸色显得很严酷,让曲琮想起那晚放倒醉汉林天宇时元律的样子,她垂头看林教授的表情和现在很像,这是元黛直面生活中难堪而又真实那一面的表情。
“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小曲,格兰德的高管层没有女性——人性到哪里都一样,这个职位报酬丰厚、位高权重,没理由被纪荭一个外国人牢牢把持,她能稳坐这个位置,自然是因为她抱了一根很粗的大腿。”
曲琮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男人是谁?”
“如果叫他Mr Big那就太俗气了,你可以叫他格先生,我们在一次实习中共同认识他——你去了新加坡,也参加过那样的晚宴,实习生和大客户,共处一室,律所向实习生炫耀着自己的成功,向大客户展示自己的未来,只是我想当时你没意识到,那种场合除了喝酒、八卦和同事间的隐私以外,还能发生很多事。”
格是格兰德的格吗?曲琮屏住呼吸,忍住提问的冲动,元黛现在的爆料太宝贵了,一个字都不能错过。
“我们在一次晚宴中共同认识他,但只有纪荭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你看,我们三个女人,简佩家里最宽裕,她最早结婚,我来自小城市,但家人感情还不错,所以我只能做纪荭的下游供应商,纪荭出身最差,什么都要靠自己,她是最有想法的,很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路,她愿意为之付出的东西。她毕业后直接进了格兰德,29岁就做到格兰德在华办公室的法律专员,34岁亚太区法务副总,36岁亚太区法务总裁。她在S市的住处,就是格先生每次来S市下榻的地方——我早觉得她可能给自己另买了一个房子,真正只属于她自己的房子,没想到她居然带你去了,挺有趣的……”
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法式小别墅,也就只有老外喜欢了,曲琮恍然大悟,原来那是格先生的金笼子,她同时又有种窒息感:格先生一年应该也不来一次,但纪荭却因为他的喜好,只能永远住在那样阴冷不便的房间里,为了那点矫揉造作的,香烟画片美人似的旧上海风情。
“等等。”
她打断沉思中的元黛,“但是,她结了两次婚——”
“格先生没有禁止她结婚,她不是格先生的禁脔。”元黛简单地说,“只要她能兜得住,过什么样的生活格先生不干涉。”
“但是,那样的话,孩子……”
那曲琮就不懂了,既然不干涉生活,那么纪荭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就算被禁止,那也应该是不能要,而并非是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