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微楞,继而才答:“十七。”
“对,十七。我之前做过你的心理医生。才多久就忘了?”左曦笑了笑,将茶杯放在圆几上,“听说今年上半年结束,你就回老家了?”
“是的。”温尔点头,“学校快重建好了。”
“那离开这里,没什么不舍的地方吧?”
温尔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左曦的语气和眼神都希望她不要有所留恋。可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留恋?
她笑了笑,望着左曦道:“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回来报恩。”
左曦笑:“不报仇就行了。”
“这什么意思?”温尔犹疑看她。
“开玩笑。”左曦说着自己乐起来。好似真的在话家常。
温尔却觉得心里直发凉。
她此时想的不够深,只觉得左曦的占有欲可怖,为了林斯义,可以随意对一个无辜女孩开火。不过一细想,她自己也没好哪里去,她同样希望林斯义狠狠地拒绝左曦,不惜伤害到对方。
所以女人们,无论年龄大小,自私和占有欲,势均力敌。
而让她真正承认,自己是比左曦还凶狠的女人,是在林斯义离开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顾黎清先将温尔叫到她房间,送了温尔一件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说是法国带回来的,希望她喜欢。
可温尔怎么会收,受宠若惊,连忙给拒了。
顾黎清身上不知是喷了香水还是本身就自带的清香,非常好闻的味道,静静坐在她身边,听她来自江南的吴侬软语腔调,温尔觉得十分舒服。
顾黎清也亲密的拉着她手,说她长得漂亮,也许是客套交际,也许是觉得做为一份责任,毕竟是自己儿子领回来的人,顾黎清这一次,和她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温温,如果我女儿没丢的话,也和你一样大了。”话到彼此都毫无防备时,顾黎清突然抛下一句惊天之雷。
“丢了?”温尔睁大的眼睛显示了她内心的震惊。
“是。丢了。”顾黎清的表情十分平静,只除了眼神中稍微有一些些的恍惚,总体看上去像已经走出过去的伤痛,“她也跟你一样,皮肤白皙,像我们江南人,讲话软软糯糯,七岁前一直跟在她哥哥后面,像个小尾巴,斯义也真疼她,从她出生,我都没怎么操心过,一直都是斯义在带,也许是我这个妈妈太不合格,老天罚我,在一次和她出门的过程中,眨眼人就丢了。”
“我的女儿,一失踪就是十年。我们也找了十年,了无音讯。”
“现在我还是没有放弃。但左曦她们都劝我,从心理上我该放弃,让自己走出来。我想这是对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斯义,他会助养你。你跟他妹妹真是太像了。”
“阿姨,你不要难过。她一定会回来的。”温尔没有做过母亲,哪里能体会到人家的心酸呢。只能这么稍稍安慰。
“我没事。我这些年都过得很好呢。”顾黎清笑了笑,“我想,等我女儿回来的时候,我还可以陪她到老对不对?”
“对。”温尔附和,“首先你要过得好。才能更长久的陪她。”
顾黎清笑着抚摸她软软的手:“你跟左曦一样会安慰人。”
温尔朝她亲昵的笑了笑。心里有一种抚慰她悲苦的意愿,不过她力量渺小,在楼上陪了两个小时后,轻声告晚安,下了楼。
这时,已经晚上十点。
左曦今晚在家里吃得饭。
听顾黎清话音,左曦应该是她的心理医生,所以这些年这两人关系非常好。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顾黎清也愿意撮合,左曦来林家自然就勤了。
怪不得林斯义多数时候都是无奈。
被他母亲压着,他怎么能跟左曦彻底撕破脸?
在客厅倒了水,温尔握着温水杯,杵在一盆绿植前发怔,脑子里后知后觉倒出顾黎清刚才的一句话:
你跟他妹妹真是太像了。
……
太像了……
什么意思?
因为像,林斯义才助养她?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难受?
温尔琢磨出味儿来,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再吐出,如此几个来回,对心底的难受毫无缓解效果。
可见心理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
她喝了一口水,想起那位姓左的心理医生可能还在家中,不知和林斯义聊得什么,在他房间呆了两个小时还不出?
温尔忍不住靠近林斯义的房门,也许她会听到一对成年男女翻云覆雨的声音?
她笑了。
笑得那么苦。
房门微微敞着缝。
能听到说话声。
是左曦。
果然没走。
温尔脚步靠近,终于听得真切。是左曦试探的软音,“斯义,我今晚不回去了……”
后面说了什么,温尔没听真切,她迅速退回到客厅,接着在刚才发呆的地方,哗啦一声,手中杯子掉落,玻璃碎片翻飞。
一片绿色的叶子戳到她眼睛,才惊惶掉落了杯子。
明明事故不大。
她却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义无反顾的狠狠划破自己食指。
然后等着林斯义到来。
一滴,两滴,三滴……
“温温!”林斯义冲出来,三两步就到她面前,炽热的眼神仿佛要融化她。
而那明明是怒火。
“你怎么回事!”他生气,扣住她手腕猛将她从地上拉起。
温尔被迫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衣服上和她同款洗衣液的清香气味,她闭上眼睛,心里问自己,你怎么变得这么坏?
第16章 摊牌
处理好伤口后,林斯义叮嘱她不要碰水,也不要抓笔,伤在食指刚好拿笔的位置。
他剑眉拧着,看上去有些吓人。
温尔本来就心虚,被他如此严肃一番教育,更加不敢出声了。
左曦在旁边站着,笑了一声:“斯义你太紧张了吧,我看问题不大,瞧你把温温吓的。”
林斯义刚好有火没处发,闻声冷笑:“你们女人真有意思,玻璃还能划出这种角度?”
温尔心虚。
左曦似笑非笑,“什么意思?你说温温故意的?”
林斯义冷哼:“我看你才故意。”
“这怎么还能怪我头上来?又不是我伤得温温。”
“我送你回去。”林斯义脸色难看,率先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大衣,勾了鞋柜上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套上大衣往外走。
温尔坐在沙发中,只看到他的大衣角像一片黑浪,在夜色中滚了滚。
接着,外面响起车辆引擎的发动声。
左曦在客厅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不挪步,外面的引擎声却不绝于耳,仿佛在催促。
这一刻,温尔明白了,这是林斯义和左曦的战争。
她不过是个自己给自己加戏的局外人。
且这场戏被主战双方都看出来了。
林斯义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指左曦是故意说那句,今晚不回去,就为了刺激她,结果真的刺激到了。
温尔撤回来就用玻璃片划了自己手指。故意打断他们的交流。
也许在两个成人眼中,温尔这行为实在幼稚可笑。
但这一刻,温尔是坦然的,林斯义说那句你们女人真有意思时……他是已经猜出了她在喜欢他吧?
不然,她干嘛听左曦一句话就自残,还不是因为在乎他?
知道了也好……
温尔笑了,笑地虚无缥缈,她不知道自己后路是什么,且等着林斯义送完左曦回来才有定论……
而左曦在客厅中与外面的引擎声持续僵持。
最后她败了。
拿起架子上的大衣,相比林斯义的利落,她仿佛在表演慢动作电影,慢条斯理套上后,没系扣子,微转头,似乎要看一眼温尔。
但是,她没有转到最后,踩着长靴,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天晚上,温尔没有等到林斯义回来。
不知是跟左曦吵来吵去吵到床上去了,还是宁愿外住也不愿回来面对她。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从顾黎清口中得知,林斯义已经去了部队的消息,她面上无动于衷,心里恨死他。
写信骂他,说他没种,明知道家里的小姑娘喜欢你,却做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不算男人!
可转瞬一想,他到底做什么了?
不就助养她,关心她学习生活,在感情上除了兄妹情,其他的对她退避三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