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义看着她这样, 倏地一扯嘴角, 太阳穴旁的青色血管都爆了出来,“你在跟我装?每次校内大考都是六百五十分往上,这次卷面不难, 你的班主任信誓旦旦跟我打电话保证,你绝对全省前三,现在呢?全省前三十排得到吗?”
“分够用就行,为什么计较排名?”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你考了多少分,就知道够用?”林斯义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机扔掉,他真的气到怒火攻心的地步,“你估分那天就知道自己多少分了,结果你跟我说一切没有问题。六百分的分数你跟我说没有问题?!”
“六百分很少?”温尔关了水龙头,一脸疑惑看他。
“对别人不少,但对你,太少了!”
“你好苛刻。”温尔指责:“别的家长考少了顶多骂一骂,而我六百分并不算少,你却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对我隐瞒!”林斯义终究还是把自己手机扔掉,扔在花圃里,湿淋淋的被她浇过的花圃里。
“我要被你气疯……”林斯义感觉自己有失风度,长这么大,他从没被什么人影响到这种地步。
手机扔掉后,他来回在短短的不过一米宽的台阶上打转,“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
温尔盯着他起伏不断的胸膛,静默无声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
林斯义问她,“是不是故意少做或者错题?”
温尔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
林斯义停驻脚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静默的脸色,失望一笑,“你还真故意……”
“分够用就行。”温尔再次强调,转身沿着小路到深处的花圃,把他手机找到,接着在自己掌心擦了擦,发现屏幕花了。
明明是湿润的土壤竟然会花掉?
垂眸一看,却发现蝴蝶兰底下卧着一块碎裂的瓷片,如此突兀的存在,令她想起左曦那晚呆在他房中久久不出,她心急如焚用划破自己手指的方式,将他勾引出……
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算卑鄙?算坏吗?
她并没有伤害别人,只是让自己身上破出一点骨血,来达到拥有他的目的罢了。
人不都是自私的吗?
为什么林斯义会不理解她?
回眸,她再看时,小台阶上已经没有林斯义的踪影。
接着,外头响起车辆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离开了。
和那天一样,只不过没有带左曦,只身离开了。
……
温尔太难了。
本该她生气的事情,被自己硬生生发展成让他来对她发火。
可一想,她还是达成目的了。
心情也就稍微好受。
她得让林斯义知道,你不理我可以,但我认定的事,谁也别想改变,哪怕是你也不行。
这是两人第一次意义上的吵架。
后来和林斯义交往的一年半,他从不跟她生气,每次见面都是带一大堆好吃的,让她在车上吃,和他短暂又热烈的相处,或者是携手到他们的小窝,除了做.爱,就像两条一无是处的米虫,光粘着什么也不干……
当时温尔还被室友惊异过,说你们竟然从来不吵架吗?
是不是有问题啊?
原来情侣都要争吵,不争吵反而是不正常……
那么,林斯义要么不吵,一吵十天半月不归家又到底是什么路数?
……
“温温,你到了北京,会有人在车站接你,那位阿姨是空军后勤部的人,和选拔中心的人很熟,她送你去基地,记得不要紧张,两天后出来,爷爷的司机会在门口等你,到时候你在老宅呆一段时间,当过暑假行吗?”
复选结果毫无意外的通过。
定选是空军招飞最后一步,温尔将和全国各地两百多名的女生共赴北京,争做最后留下来的四十名中的一名。
临行前,林苑之对她再三叮嘱,到了北京的注意事项。
其实早安排的有条不紊,却还是和善的征询她意见。只要温尔有异议,哪怕事到临头,她都会为她改变主意。
“谢谢姑姑。”温尔回,“我觉得很好。我会小心的,也请你放心。”
“唉。不知道斯义在搞什么,说好陪你一起去,突然就忙地没声音了。”林苑之抱怨。
而并不知他们正在冷战的事情。
温尔也不提,感恩道:“姑姑,少操点心,我一切可以的。”
“是啊。超级学霸,哪有搞不定的事情!”林苑之极喜欢她,不过在林家会有谁不喜欢温尔的吗?
答案是没有。
“你这么棒,会念书,又有主见,干什么都能出人头地。姑放心!”
温尔笑,“好的。”
心里却叹,可有人并不喜欢她的“主见”呢。
……
七月二号,出发前,林斯义仍没声音。
林苑之送温尔到了高铁站,目送她背影进站,才不放心的和北京那头打着电话离去。
高铁站是个新奇的地方,温尔之前从没坐过高铁,这次到北京行程会很长,林苑之一开始建议她坐飞机,她却回复说以后在空中飞翔的机会很多,不如先趁有机会就多体验高铁。
实则,温尔想的是,高铁票便宜。
她有幸抢到学生票,比平时便宜一半,加上行程越长,思考的时间就越多。
因为她现在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去当兵……
……
车窗外景色奔腾。
温尔坐在窗口边,身侧是一位带小孩的母亲,小孩很可爱,三四岁,缠着她,给他阅读高铁宣传杂志。
温尔给他阅读了半个小时,中英文每一遍都认真。
最后把小孩子念睡着了。
小孩母亲感激她,还给了她许多零食。
下一站到了后,母子俩下车。
温尔一个人在车厢里坐着。不一会儿,大包小包的乘客再次涌入,她眸光晃了晃,忽然埋下脑袋,趴在桌面上,一声不吭闭着眼。
“别睡。”重新拥有她身侧座位的男人,拥有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简简单单别睡两个字,令人恍惚似听出柔情意味。
温尔仍闭着眼,面对着窗户,后脑勺对着车厢。
无动于衷。
那道声音沉寂片刻后,自顾自做起自己事,先将包塞到上方,接着坐下来,伸手抽了面前杂志袋里的高铁乘坐注意须知,以英文对她念,桌板承重力度25公斤,趴睡受损后影响安全,建议即刻醒来……
他也许在第一站就上车,然后在她没发现的地方,偷看她和小孩子发生的一举一动。
现在,又自己买了位,坐到她身边来,还念比她口音更正宗的英文,一系列操作,着实令她难堪……
“林斯义,你走。”
她这句话出来时,林斯义不禁一怔,而后连累手上宣传册,在掌心捏成了一个团:“耳朵……”
她鼻音明显。
“我不是赌气。我在认真思考我们的问题。也请你认真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不是这句。
温尔被自己气到了。
她心里是早就憋许久,急需在成年且高考后,朝他摊牌,细致撸一下两人的关系,以后该怎么走,两人商议好了,一起做决定。
但,分数事件后,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死皮赖脸跟他要答案,她失去了自己做为被助养者的自知之明,不该狮子大开口,得到生活帮助,还掠走他的感情。
她理当跟他说一声谢谢,然后漂亮走开,以后逢年过节,再对他“感恩”一番。
除此之外,别无关系。
她都这么想好了,要对他说明了。嘴巴却莫名其妙,直接冒出原来的心底话,你喜欢我吗?
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
“为什么这么问?你该早知道。”林斯义回。
“早知道什么?”她讽笑,“你都想让我去北京了,意思还不明显吗?”
“什么明显?”林斯义声音带了危险,虽然上了车,但分数这事儿在他这边还没过去,她竟然主动招惹。
“双校联合培养,按照高低录取,最优秀的往清北送,我不愿去!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不去?”林斯义皱眉,又将手里的纸团紧了紧。
“我不稀罕去。”
“……好啊。”他气地笑,“这口吻,仿佛清北两所高校是垃圾堆?”
“不管它们金堆银堆还是垃圾堆,都不是我想去的堆。我只想在西南航校呆着。你迫不及待把我送走,甚至不告诉我双校联培的事,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白你不喜欢我,明白你想把我送走,谢谢了,我如你所愿,这趟去北京,就不走了,以后一辈子不回去……”
“你没睡觉。”他突然插入莫名其妙的话。
温尔情绪十分亢奋,但脑子在转,以防他做出格的事,果然,他强行收了她趴着的桌板,把她双臂扣着,跟她来一出惩治坏小孩的游戏。
“你放开!”温尔气急败坏,她眼泛泪光,鼻音还很重,听起来毫无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