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话,骆湛黑着脸把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小姑娘给拎走了。
看着那一高一低的反差萌背影消失在电梯间里,家俊溪笑着收回目光。他侧过身,敲了敲前台:“我昨天让他们发过来的检查报告备份都到了吗?”
前台的负责秘书从桌旁抽出一沓材料:“家院长, 这个就是。”
“嗯, 我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家俊溪单手接过来, 随手翻了两页,看见小姑娘的血常规化验单。
右上角备注着【血型:ab型】的字样。
家俊溪拿着材料转身, 自言自语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竟然还是个ab血型的, 7%的概率,挺少——”
前台负责秘书站在桌后, 等着目送家俊溪离开, 却见走出几步去的家俊溪突然停住了。
连话声一并戛然而止。
秘书不解地问:“家院长?”
然而家俊溪似乎整个人僵在那儿了,好几秒都没有反应。
秘书担心出事,刚准备从桌后绕出来, 就见家俊溪突然转过身, 几步蹿回到桌前——
那张惯常挂着或冷淡或嘲弄笑容的脸上此时表情严峻, 还藏着一点震惊:“你查查, 上网查, 唐家现在当家那个唐世新,是不是o型血?”
负责秘书没敢耽搁,立刻拉过来办公椅, 坐下就打开浏览器,在键盘飞快敲击。
等页面一转,看清最上面的字样,负责秘书抬头:“按照x度百科,唐世新先生是o型血没错。”
家俊溪的表情顿时更扭曲了。
负责秘书从来没见他这个反应,小心翼翼地问:“家院长,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
家俊溪僵了半晌才回神,气虚地问:“我记得你本硕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后来才转进行政口?”
秘书:“对。”
家俊溪:“那我考考你,血型遗传规律表你还记得吗?”
秘书:“当然。”
家俊溪:“那你说,这o型血的父母,可能生得出ab型血的孩子吗?”
秘书想都没想:“不可能。abo血型基因里的a和b都是显性基因,o才是隐性基因。父母里就算只有一方是o型血,那也是两个隐性o基因,在正常分出一个的前提下,无论配偶是什么血型,都只可能产生ao、bo、oo的组合——除非孩子发生染色体基因病变,不然ab型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
家俊溪幽幽地叹了声气:“那个孩子除了眼睛后天失明,其余表征和正常人无异,可以排除基因突变的情况。所以她一定不可能是唐世新的孩子。”
家俊溪说完,又摇了摇头,更迷惑了:“可她又确实和唐家兄妹长得非常相——”
家俊溪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回来:“唐世新不是有个妹妹吗,叫唐世语,你再查查她的血型!”
“哦,好。”秘书不解,但依言照做。查完以后她抬头说:“唐世语小姐是b型血。”
家俊溪震在原地:“那如果孩子是ab型血,父母一方是b型,另一方应该是……”
秘书习惯性接茬:“b型或者ab型。”
“唐世语的孩子,16周岁,另一半基因来自b或者ab的父亲……”家俊溪头疼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沉默里,家俊溪的表情变魔术似的纠结交替着。秘书等了将近两分钟,终于等到他们院长恢复正常。
家俊溪叹了声气:“你刚刚的搜索记录和网页历史记录记得全部删除,今天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看出家俊溪的郑重,秘书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家院长。”
家俊溪犹豫了下,靠过来,低声嘱咐:“唐染下个月来做复诊,安排检查的时候你记得留下她一点能验dna的东西。”
秘书惊讶地看向家俊溪。沉默几秒,她点点头:“好的,院长,我记得了。”
“……”
红色超跑平稳地开在回k市的路上。副驾驶座里,被宽大座椅衬得身影娇小一只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抱着安全带,表情有点不安。
从医院出来以后,骆湛就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牵她走路,扶她上车,为她披上香气淡淡的外套,给她系安全带……一切流程都如往常,但那人就是不开口。
唐染几次鼓气又泄气后,终于趁着某次勇气达到一个巅峰值还没掉落,她转向驾驶座的方向,轻声问:“骆骆,你是不是生气了?”
耳边回应的只有起伏的风声。
驾驶座的那人仍没说话。
小姑娘的勇气只有一次,也只够一句话。尤其是这种亲近关系下的这种情况,都是她没接触过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唐染失落又难过地低回头去,把自己缩进座椅里。只是不等她再做什么,唐染突然发现跑车开始减速,跟着车头方向一转。
十几秒后,红色超跑打着应急灯,停进了高速路的应急停车带里。
风声骤停。
几秒后,唐染耳边的车内响起一声冷淡微恼的笑:“我气了半个小时,你就只肯哄我一句?”
唐染怔了怔,抬头:“你生气是因为我说你是……”
“不准再提那个词。”骆湛咬牙切齿地打断女孩的话,“我为你做这些事,可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当未来姐夫的。”
唐染小声辩解:“我没有把你当未来……只是家院长问你能以什么家属身份做主治疗的事情,我能想到作为理由的只有那个。”
骆湛沉默几秒,掀掀眼皮:“只是作为借口?”
“嗯。”小姑娘用力点下头。
骆湛这才觉得心头那片能拧出雨夹雪加冰雹的阴霾终于慢慢散开了。
他回过头。
副驾驶座上的小姑娘特别乖巧,说话的时候都努力掰着安全带面朝他的方向。大概是怕他再生气,不会藏情绪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担忧。眉心微微皱着,蹙出来的像一朵花形。
于是骆湛心底最后一点恼意也跑得一干二净。
但他没急着松口,而是趁小姑娘对自己抱有愧疚,借机追问道:“那在你心里,我和你的小竹马,到底谁才是最好看的?”
“……?”
这个话题转得突然,唐染没跟上思路,茫然地呆在原地。
骆湛轻眯起眼:“在家俊溪办公室外面的时候,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那说明骆骆就是很好看的。】
【多好看?】
【啊?最好看的,吧。】
【最好看的?不是你的小竹马才是你‘见过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里最好看的’吗?】
想起那段对话,唐染低头,犹豫着问:“可以一样等级的最好看吗?”
骆湛表情逐渐危险:“不可以。”
唐染犹豫了下,小声说:“那就,骆骆最好看。”
骆小少爷立刻心情灿烂得像是听说他哥主动继承了家产,那张俊脸几乎绷不住要笑出来。
但小少爷还是凭全部忍力绷住了,故意声音严肃地问:“是实话?不是哄我开心?”
“是实话。”唐染点头,“因为骆骆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所以长相最好看,声音最好听,香气最好闻,性格也最好相处。”
骆湛听得嘴角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以后我找到你的小竹马你却反悔了,那后果会很严重。”
唐染一呆:“多严重?”
骆湛:“?”
骆湛笑容僵住:“你还真想做好后悔的准备?”
唐染立刻低头,乖乖摇头:“没,我没有。”
骆湛冷冰冰地说:“晚了。你刚刚已经暴露想法,现在我又气回去了。”
唐染:“……”
唐染苦着小脸抬头:“那我要怎么做,骆骆才能不生气了?”
骆湛沉默几秒,视线晃过去。
午后阳光正好,大把大把地洒进车里,照得人暖意懒,连理智都藏到本能下偷偷打起呵欠。
骆湛不说话,小姑娘就安安静静地攥着小手等他。一张漂亮的小脸微微仰着,被风拂起的乌黑发丝勾在下颌,衬得唇色艳红。
有点鬼使神差地,等骆湛醒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朝着女孩的方向俯身过去。
在这样越来越近的距离下,他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女孩的眉心、眼角、鼻尖,最后落到唇上。
呼吸声,不知道是谁的,在耳边慢慢放大。
与之同时,骆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落快过一落,一声重过一声,像是按捺不住要挣脱束缚的困兽,亟待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女孩仰了仰头,不解地问:“骆骆?”
唇瓣微微开阖。
骆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一下。须臾后他开口,声音低哑:“知道我刚刚加现在有多生气吗?”
小姑娘慢吞吞点头:“知道。”
“那知道怎么哄好我么。”
小姑娘犹豫了下,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不知道。”
“很简单,”骆湛听见自己心底不当人的禽兽面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住。只有声音里带着诱拐蛊惑似的低哑给予了示警:“只要你乖乖别动,那我就不生气了。”
唐染:“真的?”
“嗯。”
小姑娘的眼角弯下来,脸颊上露出一颗软软的小酒窝:“好,那我不动。骆骆不要生气了。”停了一秒,她又好奇地问,“但是骆骆要做什么?”
“做什么?”
骆湛脑海里掠过不久前的梦里,熟悉而危险的画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