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是外语学院的,多亏了在场同事的帮助,才能顺利接手工作,并且显得很专业。”
众人闻言笑了,接着上二三楼参观刚刚完工的实验室。
“这一台是来自于德国海德堡光学相干断层扫描仪。”江歇对配置进行着详细介绍,温琅为各位外籍工作人员作出翻译。她偶尔会对上江歇沉稳的目光,短暂对望,他眼睛里的自信沉稳传递给她。
“过去三个月,外籍专家工作组收治了来自不同年龄层、不同性别的近千位病人,其中重症疑难症比例占约百分之四十。”江歇打开幻灯,José医生站在台前侃侃而谈。
温琅站在一旁,保留了她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口中说着,笔下未停,两种语言的关键词渐次出现,要点跃然纸上。
这之后,在对以儿童病区,和专项眼科病区进行了具体的查验后,上午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中午,工作组成员和检查组工作人员在食堂吃饭,江歇和副院长坐在了检查组那一桌。温琅和医护人员坐在一起。
虽然两组人马之间隔着距离,但是温琅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江歇。
检查组里有一个鲜少发言的专家,他脸上的笑容很淡,说话少但总是切中要点。从这位姓金的老师一出现,温琅就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出的些许熟悉感。
温琅拿着筷子朝江歇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又发现了些。比如那位专家和江歇有着很相似的行为习惯,吃饭前洗手都仔仔细细用了七步法,坐下吃饭腰背挺直而咀嚼频率相同。
两个人坐在一起感觉比其他人更加气场和谐,很神奇的感觉。
护士长见温琅盯着江歇所在的方向,不由凑过去说:“江医生旁边那位,就是他的导师。之前总提到一位手术技能超群的眼科大触,就是这位了。”
温琅闻言,不由睁大双眼。之前在眼科手术台上有一个传说,据说有医生做白内障手术,平均速度每十五分钟一台。
“看起来很年轻啊。”那位看起来并不像长辈,无论是儒雅的气质还是看起来很年轻的颜,都让温琅无法直接把人和导师级别联系到一起。
“天才型,大概是十六岁上大学的程度。”护士长说完催着温琅吃东西,下午还有手术观摩,任务并不轻松。
江歇和导师也许久未见,虽然当时来到第三人民医院就是导师推荐。
年龄没差太多的两人看起来像兄弟,只是一个气场淡淡伴着几分疏离,而另一位少言但是气场温和。
导师细嚼慢咽,食物荤素搭配,不过在路过辣菜的时候还是多打了一勺。而江歇也是同样,虽然克制,但是在口味方面会喜好吃辣。
两个人安静吃饭,之后交谈,面前的桌面整洁,餐具整齐摆放。
“江歇,来第三医院感觉怎么样?”导师侧脸过看着江歇,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学到很多,”江歇稍作思考,“之前在国外包括回来之后在维康,面对的群体和病人情况是不同的。”
国外的医疗体系会自动筛选一部分患者,私立医院的顶流维康更是如此,所以对江歇来说,这短短四个月让他见到了之前许多没有面对过的病例。
“你这次来,手术能力等会我看了就知道,但和同事相处明显进步不少。”导师见到江歇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他的爱徒虽然还是波澜不惊,可细节里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明显多了。
江歇听出了导师口中的夸赞,默认着接受。
“我看你唇角自带三分笑,眼角总往前方瞟,是在看那位翻译吧?”说着导师朝温琅所在的位置勾了勾下巴,笑意更浓。
江歇依旧没有否认,点头之余,唇边也漾出一丝笑。
下午的两台手术观摩,一台是外籍医生的角膜移植,一台是江歇主刀的视网膜脱落手术。等这两台手术都顺利完成,检查工作告一段落。
他们这个第一阶段工作组也即将解散,大家送走检查组后提议出去聚餐。
江歇见温琅去清理,便对众人说:”你们先去,位置定好给我电话,今天我买单。“
大家闻言纷纷起哄,说私立医院的医生就是多金。
然后江歇补了一句:”我和温琅有点事,稍后就到。“
这句话无疑让气氛达到顶峰,当温琅拿着东西进入办公室,正好赶上口哨声和起哄声。
她带着几分不解看向江歇,而江歇则看着她微笑。
“那你们快点哟,吃完饭照样可以谈情说爱。”大家拿着东西离开,走之前对江歇和温琅说。
温琅微微皱眉看向江歇,闪亮的双眸里夹着明显的困惑。
江歇扶着她的肩膀,把人往治疗室带。
“今天一天工作辛苦了。”江歇把白大褂铺在治疗床上,让温琅靠坐好。他拿起仪器,坐在椅子上面对温琅。
温琅见状,把眼镜框摘下放在手边,放松了下来。
江歇刚洗过手,手指尖有些潮湿,他伸手过来,温琅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干净而独特。
“眼睛里有异物感吗?”江歇翻看温琅的下眼睑,眼底发红。
“有,之前我以为是进东西了,结果并没有。”说到这里,温琅就有些生气。眼睛大的不好在于,总会有异物进去。
想想这些年,就连小飞虫都进去过。
“分泌物有增多?”江歇放下手,基本得出结论。
“是的。”温琅据实以告。虽然在江歇面前有些损害形象,但是面对眼前这位医生,她无从遮掩。
“明早来做个刮片,我现在先给你简单治疗一下。”说着江歇去拿生理盐水,搭配硼酸溶液打算给温琅清洗眼睛。
当他拿着东西进来,温琅已经有些睡眼朦胧了。她没怎么睡一直连轴转到下午,加上昨夜的长途飞行和高强度翻译,已经到了给床就能睡的地步。
江歇看她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不由心疼。让温琅躺下,他手下动作很轻,替她清洁了眼部,冲洗了结膜囊,之后点了抗菌滴眼剂。
等他洗好手回来,温琅已经睡着。窗外的夕阳金灿灿,柔软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江歇拉上窗帘,叫来护士看着她,没多久返回,手上拿着毛毯。
见她是真的累极了,江歇也不打算叫醒她。他坐在温琅身侧,目光集中到她恬静的睡颜上。
睫毛因为眼药水残留有些湿漉漉,缩在毯子里有些可怜巴巴。素颜看起来白净但是少了几分好气色,真是辛苦她了。
一想到昨天接到的那通带着几分兴奋和惊喜的电话,江歇的心到现在都仍旧澎湃而火热。
他的温琅,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喜欢是一件让人充满期待的事。
温琅累极了的情况下并不会做梦,沉入黑甜乡之后睡到天黑。她习惯性翻身感受到了背正悬空的失重感,紧接着她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并非在家而在医院。
治疗室里亮着白炽灯,江歇正坐在不远处的靠背椅上。他头歪着,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这还是温琅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
因为久在医院,他肤色偏白,浓密的睫毛让温琅羡慕。看了看他自然直挺的鼻梁,温琅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还真是酸。
唇瓣微微发白,连睡时整个人都处于紧绷。温琅越靠越近,不知不觉抬起手想抚平他眉间褶皱。就快触碰到时,江歇睁开了眼睛。
江歇的瞳孔颜色深,他平静地看向温琅。温琅的窥探被抓个现行,弯着腰的她伴着几分僵硬回望。
他的瞳孔里只有她,这种感觉让温琅的心脏狂跳。
江歇看向温琅,捕捉到了她眸中快速褪去的迷恋。
她喜欢自己,这个讯息让江歇欣喜若狂。只不过他面色如常,站起身来,和温琅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分。
“去洗手。”刚睡醒,江歇说话自带着几分低哑。温琅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外加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而红了耳朵。
此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正大光明站在江歇面前,以这样亲近的方式。
并肩站在水龙头前,江歇把杀菌洗手液挤到温琅手里。两个人频率一致,仔仔细细搓揉手部肌肤。他们一前一后用水冲掉泡沫,江歇抽出纸巾递给温琅。
“他们还在餐厅等我们,我们走吧。”江歇收拾好东西等在科室门口,等温琅换好衣服出来,两个人并肩走着。
温琅把白色的T恤卷起下摆打了个结,用剪刀把裁剪过的礼服下摆剪了几条流苏,风格简约到让人想不到她曾穿着齐胸礼服大杀四方。
江歇扫过被破坏的礼服下摆,为温琅拉开车门。
一路上,两个人并未多言,收音机里舒缓的音乐很是应景。
江歇有时会趁着温琅看窗外看她一眼,看着她的侧脸在路灯下染上一层温柔。
温琅有时会借看红灯读秒的机会偷看江歇,看他立体的侧脸和很招人的脖颈。
等他们并肩走进包厢,觥筹交错的众人再度起哄。
“加菜加菜。”护士长见桌上杯盘狼藉,主动要来菜谱给两个人。他们低头看着,迅速作出决定。
几乎是同时抬头,两个人一左一右抬起手同时喊了句:“服务员。”
这样的默契无疑让默默围观的同事为之疯狂,甚至有小护士说:她就知道江医生和温翻译是cp。
温琅本想解释,奈何群众的呼喊太大。她只能红着脸冲服务员报出菜名。
“尖椒牛柳。”
“糖醋小排。”
江歇和温琅同时喊出口,而挑选的菜是对方的最爱。带着几分羞赧,温琅感觉脖子也烧了起来。
等他们酒足饭饱,大家纷纷拉着彼此照相。他们本就来自不同医院和国家,工作组解散之后只有少数人继续留在第三医院。
这段一起工作的经历回忆起来格外不错,虽然伴着几分不舍,可大家却还是在相聚的最后时刻留下对彼此的祝福。
护士长提前准备了蛋糕,每人都有一小块。
温琅的那块上堆着芒果,江歇的那块上放着草莓。两个人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在其他人没有看到时迅速交换。
微微发酸的草莓果肉伴着香甜的奶油,温琅咬了一大口,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和甜美。
“温翻译江医生,发喜糖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走出饭店,有医生转门拦住他们这么说,其余的人纷纷起哄。
温琅有些犯难,因为无论怎么解释都有些苍白。
江歇好脾气送走大家,这才和温琅去取车。
“他们起哄,你不要在意。”江歇见温琅锁骨都红了,呼吸跟着一滞。那抹在领口若隐若现的粉红,很是招人。
“我不介意。”温琅生怕江歇察觉到什么,连连摇头,“都是同事,这个我懂。”
江歇让她不要介意的本意并非拒绝和否认,可见她误会了,嘴角的弧度变得平缓。
把温琅送到小区门口,江歇目送她进去。见她一直戴着他的眼镜框,心里温热。
温琅进入小区,走了几步又出来。见江歇的车还在,她小跑了几步到他面前。
江歇从车上下来看着她,为她的去而复返而生出些许冲动:好想把眼前的她拥入怀里。
“眼镜就送给我吧,等下次我送你一副。”虽然温琅看了看镜框的logo知道价格不菲,可打心里却还是想送上同程度的回礼。
江歇一直握着拳,他把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说:“好。”
见他没有拒绝,温琅笑着留下一句注意安全,蹦蹦跳跳着离开了。江歇把她活跃的背影记在心里,笑容更加明显。
等温琅回到家,特别放松地躺在床上。她所经历的这一整天漫长而值得纪念。
江歇一定不知道,当她在机场出口第一眼见到他,心里究竟有多幸福。
伴着甜笑,温琅不知不觉睡着,她今天真的是累惨了。
半夜两点半,方栀言正戴着眼罩睡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她的衣袖。
一开始以为是错觉,直到动作加大,让她不由翻身跳起,打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