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迦看了看,没有再坚持。他瞅着她,手慢慢往她腰上去,然后一路游离到她背上,接着重新吻住她。
祈热像是要逃,又没有彻底躲开。
头顶一轮满月便当了镜子,将两人的影子印下来。
祈热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隔着外套和毛衣将她背上的搭扣解开了,这是未解之谜之一。第二便是,他将裹住两人的棉袄用作被子,又窄又短的椅子成了床铺,压下去,用各种方式亲近她。还有第三:让祈热觉得万分羞耻。除去场所让人羞耻,更加具体的内容,由两人的喘息声里泄露出来。
再将她抱起,祈热埋在陆时迦肩上不敢看他,她身上酥酥麻麻,有几处尤其滚烫,宛如咕噜咕噜被煮沸的火锅,各种滋味混杂其中。
陆时迦将一顿火锅吃干抹净,辣得小腹里像有火苗在燃烧。没法纾解,只能再吃一份饭后甜点,连餐盘也舔舐干净。
终于,两人都平静下来。
陆时迦突然说,想快点到2017,祈热问他为什么。
他贴在她耳边,故弄玄虚道:“护城河知道。”
祈热跟着他视线看像静静流淌的河,敷衍地配合他:“它怎么知道的?”
“我喝醉酒那次,之前不是去放小河灯了吗?我们写的愿望它都知道。”
祈热信了他的邪,故意说:“哦,没兴趣。”
陆时迦也故意气她,“我们刚刚做了什么,它也都看见了。”
见祈热瞪过来,他斩钉截铁地重复:“它都知道。”
祈热懒得跟他计较,朝他耳边贴过去。
陆时迦下意识要躲,以为她要闹他,后脖子上又多了一只她伸过来的手,将他往回带,他便感受到她气息喷在他耳朵上,听见她说——
“生日快乐,我的男朋友。”
祈热话语里都是笑意,不趁着这会儿说,等到了白天人多眼杂,估计就再没机会。
说完,又亲他一次。
头顶是月,身后是河,皆是他们的见证。
回去的路上,陆时迦牵着她手说:“祈老师,你给我唱《月亮河》吧。”
祈热愿意,又偏要提点建议。她停在十字路口,像是指导交通的警察,“你把我从这这个路口背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我就给你唱一句。”
她扬着脖子,像骄傲的天鹅,也像《蒂凡尼的早餐》里,奥黛丽·赫本饰演的Holly。
陆时迦喜欢天鹅,也喜欢Holly。
他心甘情愿地在她身前蹲下,等她贴上来,他手臂绕过她腿弯将她背了起来。
祈热不擅长唱歌,可声音不错,一首歌被她拆成八句唱了出来。陆时迦背她,到下一个路口,又将她横抱在臂弯,来去交替。
几条宽宽的街道宛若世界,被两个夜旅人踏足,鞋不沾泥,也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月亮,河,街道,昏黄的路灯,以及漫无边际的黑夜,都将记得,陆时迦喜欢天鹅,喜欢Holly,但更喜欢祈热。
他站在离家最近的路口,耳朵里还回荡着祈热唱的《月亮河》跟最后道的那句“晚安”,他看着她背影越来越远,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视野当中。
他等待片刻,知道她已经回了家,便抬脚去追随她。
他步履不停,十二点一过,他迈过成年的关口,脚步也跟着愈发坚定。
头顶月亮西移,他必然朝着更加光明的地方走去。
照了一晚的月亮,终于在七/八点的时候隐去了身影。
室内忽地大亮,陆时迦艰难地睁眼,被柳佩君生拉硬拽地起了床,又眯着眼上了陆正午的车。车门一关,一家子往酒店的方向赶。
陆正午看陆时迦睡眼惺忪,问他昨晚几点睡的,说好像听到他半夜起来。陆时迦闻言立即强打精神,要开口编个理由解释,副驾上柳佩君先发了话,“好不容易放假,之前上学都没得睡的,现在还早,要不是有事我也不会喊他起来。”
陆时迦听着又心安理得地闭上眼,歪头睡了起来。
这是昨晚一直和祈热聊天留下的后遗症,他睡眠严重不足,一路睡到酒店,进了酒店大门,也是到哪儿睡哪儿。
直到陆续进门来的客人给他发红包,他才清醒了不少,嘴甜地喊人,又一一道谢。
他前两天和祈凉计划了件事儿,等正月一过,收完红包他俩就一道去办张银行卡,把所有家当都存进去,日后好交给自己对象。
所以他现在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眼睛睁得十分大,睡意全无。
站了大半天,终于等来想见的人,可偏偏没有他最想见的那个。
祈家四口来得不算早,挨着午饭时间过来,祈畔和季来烟各给陆时迦一份红包,就往大厅里头去了。
祈热则干脆没从前门进,找了个偏头到了一早安排好的位置。
陆时迦回头看向大厅,好一会儿才找到她,悄悄给她发消息,“祈老师,我是你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祈热看见短信立即吓得锁了手机,不再拿出来看。
一餐宴席很是准时,到点便开了饭。角落里一大桌子的学生,是跟陆时迦要好的朋友。
一桌人恰好都跟祈热认识,经过时都跟她打了招呼。
唯独季桃和虞梦蝶,没有搭理她。祈热本要主动跟她们说话,两人像是没注意到,目不斜视地就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两个女孩子洗了手没立刻回去,站在大厅入口说着话。
“我现在已经不能正常看待陆时迦了。”虞梦蝶开口说道。
她们本来今天不愿意来,可怕其他人起疑心,也怕影响大家的感情,所以陆时迦给她们发消息,她们商量后还是决定来。
“更不能正常看待祈老师,”虞梦蝶说着异常激动,“真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差那么多竟然还谈起了恋爱。”
“我更担心陆时迦,”季桃双手揣兜,看向陆时迦的方向,“我怕他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虞梦蝶吓了一跳,“不……不至于吧。”
“我想了很久,就怕他是一时间想错了,可能他根本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季桃又看向祈热的方向,“说不定是她教坏了他。”
虞梦蝶看着季桃,后者说完随即苦恼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陆时迦要承受的眼光和压力会很多。”
虞梦蝶知道她是为陆时迦着想,还是十分公道地添了一句,“祈老师压力也很大吧。”
季桃没有否认,“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无解。虞梦蝶朝大厅两个角落各看一眼,摇着头说:“不知道……”
酒店里地毯铺了厚厚一层,踩地无声,两人刚准备回到位置,被后头陆正午喊住。
无非是问她们觉得菜式怎么样,吃不吃得习惯。两人皆有礼貌地夸赞了一番,这才走回去。
“应该没听见吧?”虞梦蝶有些紧张,小声地问季桃。
“没有的,”季桃断定道,“刚刚看见陆叔叔是去找酒店的人。”
两人再次经过祈热那桌,这一回,还是笑着朝她示了意。
祈热回以微笑,夹一块虾到祈凉盘子里,祈凉忿忿地帮她剥了,再将虾肉扔进她饭碗。
他小声为陆时迦打抱不平,“以后陆时迦就是个妻管严!”
原本陆时迦爱效的劳,现在他不方便,只能转移到祈凉身上。
祈热问心无愧,将虾肉蘸了酱送进嘴里。她也就吃下几只虾,再没了胃口。
没办法跟陆时迦在一块儿,也不需要她帮忙。放下筷子,她便离了餐桌,去一趟洗手间后没再回去,直接从后门走出酒店。
到路边拦了辆车,一路往家里去。
她刚进门没多久,就听外头传来车子进院门的声音。
走到门口,见陆正午的车开了进来。
祈热迎出去,等陆正午从车上下来,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阿姨忘记拿给迦迦的礼物了,我说在家给一样的,她非要我现在来拿。”陆正午走上台阶,大概是刚才忙着接待客人累了,这会儿捏了捏脖子。
祈热看过去,循着他的手,看见他头上一层不太明显的白。
屋檐下就有凳子,陆正午索性坐下来,“让叔叔在这儿偷偷歇一会儿,”又朝祈热招了招手,“陪叔叔聊会儿天。”
祈热便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见他揉肩,便说:“我给您按摩?”
陆正午摆摆手,“不用不用,老毛病了。”
他扫一眼院子,忽地叹了口气,“眨眼间,迦迦竟然就成年了,”而后笑了笑,“咱们家几个小孩,一个个都是有出息的。”
“一个二个,都是叔叔看着长大的,”陆正午颇为感慨,“你跟时樾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两个弟弟也要高考,马上就要进入人生新阶段了。”
祈热稍稍点了点头,然后开着玩笑:“我们再怎么长大,在您眼里都是小孩。”
陆正午看向她,“这倒是实话,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说以后要赚钱买个大房子,咱们两家人住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祈热想了一会儿后摇头,笑着挠了挠脑袋,“没印象了。”
“也是,你那会儿太小了,可叔叔一直都记得,”陆正午脸上带着笑,“之前也以为,咱们以后真的会是一家人。”
祈热听出了弦外之音,陆正午大概和柳佩君一样,希望她能和陆时樾在一起,可惜两人有缘无分,走不到一块。
“但是——”陆正午继续说下去,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们还是没有那个缘分。”
祈热微微张了张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太敏感了,她脑袋里咀嚼着陆正午刚才那一句话,总觉得他说的似乎又不止是陆时樾。
“热热。”陆正午喊了一句。
祈热朝他看过去,心脏莫名一颤。
“什么年纪的人,就跟什么年纪的人打交道,这是本分。”陆正午语气坚决。
祈热乍然间明白了过来,手跟着一抖,眼睛想要避开陆正午的视线,又下意识认为不能这么做。
陆正午脸上线条也一紧,“叔叔相信你跟每个人都聊得来,但如果是因为其他感情,叔叔没办法赞同。”
祈热心跳急速加快,手指抠在木凳上,指甲因为太用力而变了形。
“现在还不晚,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剩下的叔叔会看着办,”陆正午语气还算缓和,但分量十足,“搬家,或者让迦迦先休学,之后再复读一年,我认为都不是大问题。”
祈热努力稳住,才没在陆正午面前失态。
她该是忘了,陆正午是有魄力的大企业家,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只要他愿意,谈判的技巧随时都能摆出来。她以前没见过,是因为他收了起来。
陆正午拂了拂衣袖,“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柳阿姨,到时候会怎么闹,叔叔也不能保证。”
“但叔叔希望你能听进去,不要到最后两家人撕破脸皮,那样就不好收场了,”他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的却是最让人接受不了的话,“也希望你理解叔叔的立场,叔叔就两个儿子,不能都折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