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不吃,却见身边的人又站了起来,小心拿起书,往外去了。
祈热没看懂,等了一会儿,人回来了。
陆时迦两手将书跟面包分开拿,而拿着的那个面包,已经开好了包装。
祈热这才明白,刚才她的瞎比划,他看懂了。
陆时迦把面包递给她,祈热小心翼翼接到手里,手指捏了面包出来,再送进嘴里。
吃一口,她拿起笔直接在书上写,写完推给陆时迦。
陆时迦重新坐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坐下看书。
祈热又凑过去,在后面添上一句:看完写一篇读后感。
陆时迦皱了皱眉,看她一眼,她已经坐直,面包直接放在了书上,拿过面包的手则重新敲起了键盘。
他平复了心跳,伸手翻开了书。看一会儿,又拿出iPod开始听歌。
祈热看见了,抢过来一只耳机。她专心写论文,没太认真听,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熟悉的声音。
她听了一会儿停下来,又在书上写:这首叫什么?
陆时迦不知道她听出了张悬的声音,完整地写:张悬,自由。
刚写下,耳机里换到了下一首。
祈热这回仔细听着,笔尖落到纸上:这个不是原版吧?
是周杰伦的《彩虹》。
陆时迦写:录下来的。
祈热笑了笑:你自己弹的?
他回一个字:嗯。
祈热又听一会儿,下一首仍是钢琴曲,这回是她最近在听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她翻到另一页,写:怎么想到录进去的?
陆时迦顿了顿才回:你的MP3里也都是你录的法语。
祈热颤肩无声笑着,脸上一副“学我,小样儿”的表情,笑完,看了眼键盘,深觉自己耽误了一会儿,又立马看回电脑。
陆时迦却看不进书了,他干干坐了好一会儿,微微侧头一看,对上那支笔,不出几秒,他拿了起来,在祈热书上写下一行字,再推到她旁边。
祈热把完整的一句法语敲完才低下头,一看,炸了。
上面写着——
你跟我哥在谈恋爱么?
作者有话要说: weibo@GEBIRE
第47章
“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祈热将酒杯“嘭”一声摔在桌上。
“问你什么?”李妲姣眼巴巴看着她。
祈热未说先笑, “问我是不是跟他哥在谈恋爱。”
“哈哈哈哈哈!”李妲姣连声笑了出来,手里攥着杯子, 啤酒摇晃着漏下几滴到了油腻的桌面。
简易的挡风帘子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霓虹灯映在透明帘上影影绰绰,烧烤摊外, 今夜无雪。
棚内氤氲着烧烤冒出的热气,祈热喝下两罐啤酒,整个人也开始发烫发热, 她将外套脱下,随手放在旁边褪了颜色的凳子上。
“他怎么会这么问?”李妲姣撸下一口肉串,紧接着问。
他怎么会这么问?
一个多月前,祈热跟李妲姣一样好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日, 陆时迦那个问题如平地一声雷, 把祈热给弄糊涂了。
资料书上那一页没有空隙容她继续写下去, 她也不想再耗着时间一笔一划写那一行字,于是从位置上起身,扯他衣领, 示意他出阅览室。
陆时迦是借着不用说话才问出来的,出了阅览室必然要开口, 他没那个胆, 于是抓住她手腕,往回扯了扯。
祈热看他瘦得没肉的手指扣在她手腕,没如他愿, 反手一握,将人拖了出去。
走廊上安安静静,祈热压低了声音,“说,你听谁说了什么?”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低了头,目光里带着审视。
陆时迦只觉一股压迫感罩在头顶,垂首站着,背也跟着挺不直了。
“站直,”祈热抬抬下巴,“本来就不高。”
陆时迦不想显得那么惟命是从,缓慢地、不露痕迹地将背稍稍打直。
有人从室内出来,祈热让了让,转个身倚在墙上,“不想说?”
陆时迦知道,即便他点头,她肯定要继续问,于是暗暗提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挤出两个字,“祈凉。”
“祈凉?”祈热离开墙面,“他说什么了?”
陆时迦觉得这不算背叛好朋友,即使是,也跟上次祈凉暴露他打游戏扯平,“说你跟我哥在悄悄谈恋爱。”
祈热不似刚才那么惊讶,“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回得十分简短,“他看出来的。”
祈热皱眉,“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陆时迦有几分犹豫,“他之前就这么觉得。”
他省去了一部分,祈凉说,那天在陆时樾那儿吃饭,柳佩君问他有没有碰到合适的女孩,祈凉看到,陆时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祈热,而祈热作为八卦爱好者却没有追问,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祈热没问出什么实质来,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他让你来问我?”
陆时迦摇头,“是我自己要问。”
祈热觉得稀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低下头,背又微微躬起,“我觉得祈凉应该想错了。”
祈热来了兴致,“你为什么觉得他想错了?”
被她眼神示意,他又重新直起背,“……不知道。”
他眼神闪躲,祈热一眼便知他没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开始撒谎了?撒就撒,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做不好?”
陆时迦被拆穿,脸上微红,“你以前跟喻星淮在一起,告诉给每一个人,你要是跟我哥在一起,我们肯定早知道了。”
祈热一愣,“你,你还记得喻星淮啊?”
陆时迦挠挠脑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祈热突然就笑了。
“迦迦……还记得他啊?”李妲姣没有直呼其名,只用一个“他”字代替。
祈热仰头又喝一口啤酒,笑起时眼角上挑,“他心眼小,记性好。”
李妲姣哈哈笑两声,“初中生,还是小毛孩。”
被称作小毛孩的陆时迦这会儿还在宿舍挑灯夜读,他打一个喷嚏,紧了紧外套,将面前的书翻过一页,是张爱玲的《金锁记》。
之前借来的《色戒》已经读完,在那之后去给祈热送家里带来的东西,他通常顺便去一趟图书馆,还书再借书。他想祈热应该忘记自己说过让他写一篇《色戒》的读后感,他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她再度提起。
他是写了的,写了整整三页,每次去梅外也折好了带在身上,以免她突然想起来。
夜凉如水,陆时迦吸吸鼻子合上书爬上了床,第二天起来,鼻塞得难以呼吸,等鼻子通了,又开始流清水。
他感冒的这一天,梅城下了2007年的最后一场雪。
元旦放假回家,陆时迦又发起了高烧,柳佩君连续几天眉头也未松动,甚至动起下学期不让他住校的念头。陆时迦并不知道他妈妈的想法,等感冒好齐,重新去学校上课,新下的一场雪还未停。
2008年伊始,雨雪不停的,不止梅城,更严重的,在梅城以南的地区。连续几轮大范围的低温、冰冻天气,给各地造成了重大损失,是中国有气象记载以来最严重的一场雪灾。
电力系统被摧毁,铁路一度中断,火车站滞留下百万过年回家的乘客,高速公路瘫痪。市民们无水可用,物价飞涨,蜡烛、汽油严重短缺。
各地纷纷启动应急预案,开展抗灾救灾工作。
祈陆两家通过正规渠道捐了款,电话里得知南方的朋友买不到蜡烛,远水救不了近火,没辙,但也立即联系了蜡烛生产工厂,两辆装满了蜡烛的车直接开往高速公路服务区,让过路回家的都能领上一两根。
祈热还留在校,除去通过学校捐出了自己赚的外快,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看着新闻干着急。QQ群里老同学也时刻关注灾情,有些大学毕业后留在南方发展的,说手机快没电,说完,也就没了消息。
祈热拿着手机犹豫不决,担忧挥之不去,到底放心不下,编辑了消息发往兰城。这一次联系梁碧梧,距离上一回,已时隔几年。梁碧梧如之前一样没有回复,祈热跑去一一问了陆时樾跟鹿小诗,两人也都说没她的消息。
她心也跟着短信一起石沉大海。
好在,两天后,祈热收到一条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短短几个字——
“一切安好,勿念。”
署名:Biu。
她不求重归于好,只望她平安顺利,这一条短信,竟让祈热顿时热泪盈眶。
可惜欣喜也不过短暂,她留校十天才堪堪将手头的作业跟工作做完,回家后也日日看新闻关注灾情。月底,倒是被香港一出“艳.照.门”转移了注意力,不过也只是匆匆围观几眼,放下手机,就又得坐到电脑前,看花自酌列下的一长串文献。
年底又吃一顿生日宴。今年陆时迦的生日恰好在除夕前一日,两家一商量,索性生日除夕一起过。
祈热把之前在文具店买来的海报送给他,陆时迦在大家的要求之下当即拆了,展开来四个角一按,海报里是电影《初吻》里经典的那一幕,马修给苏菲·玛索戴上耳机,而耳机里,是那首《Reality》。
“喜欢吧?你喜欢苏菲我可是记得的。”祈热还戴着那条红色围巾,自得地朝陆时迦笑。
陆时迦低头将海报重新卷起,嘴里搁着一句“谢谢”没有说出口。踌躇间,肩上落下她的手。
“你得赶紧长高呀,苏菲14岁的时候就有一米七,也就跟——”她一手将旁边吃蛋糕的祈凉拉过来,“也就比祈凉矮一点点,你就差了不少吧?”
陆时迦抬头看两人一眼,将海报一捏,海报瘪下去,他也没松手。
祈热继续问:“你现在多高?”
她说着往前,陆时迦不自觉低了头往后退了几步。
“躲什么?比我矮是事实,躲能躲得掉么?”她并没有展露咄咄逼人的气势,更多的成分是玩笑。
陆时迦又抬头看她,她确实很高,跟祈凉齐平,他再看其他人,无须仔细对比也能发现,屋子里再没有比他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