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盏双手抱胸,倚着椅背,冷冷地掀了掀唇角:“直接说结论。”
“蒋业呈允诺浅浅,她要是能跟季清和把时间之钥的手表借过来,保她上献礼剧当女一。”苏暂心情有些差,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消沉:“献礼剧是千灯的,她又是公司一姐,自家的剧还能少了她不成,你说她图啥呢?”
“苏暂。”沈千盏难得严肃:“你真的不适合当艺人经纪。”
苏暂哑然,没吭声。
“通常艺人比经纪人看得还远时,你已经没有资格带她了。”沈千盏拧开保温杯,吹了口凉气,小心地用上唇沾了沾。
有些烫。
她放下茶杯,低声道:“向浅浅心气高,目标明确,野心也不小。我刚拿下柏宣的项目时,她主动跟我一起和柏宣的高层吃过饭。我估计她和蒋业呈,应该是那会在一起的。”
沈千盏原先以为向浅浅耍大牌惹出负面风评是苏暂纵的,现在结合时间线来看,可能是向浅浅自觉跟住蒋业呈这个圈内大佬就能飞升在即,结果失了自我定位,被对家狠狠摆了一道。
苏暂来前和向浅浅谈过,对沈千盏仅凭推测就揣摩出真相的能力无言以对:“你猜到这次是谁下的绊子了?”
“蒋夫人吧。”沈千盏瞧了眼苏暂灰败的脸色,基本确认:“平时让你多听点八卦秘辛吧,你听我了吗?”
蒋业呈是圈内标准软饭男,早年靠着蒋夫人得道升天,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柏宣二把手的位置。人到中年后,家庭地位发生了质的改变,不止在外头偷摸采花,还胆肥到在正室眼皮子底下金屋藏娇。
蒋夫人何种心态,沈千盏无法猜透。但后来,蒋夫人撤换了蒋业呈的秘书,随时追查行踪,查岗之严,就差贴身陪同出席。
向浅浅和蒋业呈搅和在一起,被报复是迟早的事。
她抿了口温烫的清茶,敷衍地安慰苏暂:“向浅浅现在这境遇多半是她自找的,你也不用因为自己的无能太过自责。耍大牌造成的负面风评估计也有蒋夫人的手笔,她摸准了向浅浅心高气傲,承受不了坠入低谷的打击。瞧吧,她一下神坛就病急乱投医,把希望全寄予她这位所谓的靠山。你去劝劝,她要是能把这事处理干净,让蒋夫人满意了,千灯可能还有一救之力。要一直这么执迷不悟……”
沈千盏掐指一算,冷静道:“最多到明年年底,她铁定得凉。”
苏暂有些心累:“再说吧。”
话落,他眼珠子一转,问:“你不奇怪浅浅为什么放着自家公司不求,反而信任蒋总能给她个女一当?”
“这很难?”沈千盏嫌弃地瞥他一眼:“蒋业呈这老狐狸打着把我换了的主意,又是给简芯抛橄榄枝,又是诱骗无知少女去接近季清和。以他和向浅浅的关系,透露点和千灯合作破裂的消息,那傻姑娘能不信?她是觉得千灯没法满足她的野心了,想另攀高枝。借手表多扯淡啊,蒋业呈只是包装了一下把向浅浅送给季清和的下流手段,看季总愿不愿意接受。反正季清和不接受,于他毫无损失。”
沈千盏看人看事太过清醒,有时候总有种参透红尘的孤寂感。
向浅浅的行为她能理解,只是可惜了这些年在这女孩身上投付的心血。
眼下苏暂还能和向浅浅平和交流,是因为她尚没有和千灯撕破脸的底气。若是不能迷途知返,接下去不是向浅浅违约反噬就是千灯将她冷藏封杀,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不过沈千盏对向浅浅接下来的人生拐点到底是哪种并不好奇,能一眼见底的选择没劲透了,她好奇的是,蒋业呈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跟季清和合作?
她这谜一样的季总手里,是捏着什么底牌,能让蒋业呈这般……如蝇逐臭?
嗯……
这形容要是被那狗男人知道,估计得百遍千遍地让她好好认识认识这个词。
想到这,沈千盏狠狠打了个冷颤,赶紧停止自己可怕的想法。
——
在沈千盏明确表示不掺和向浅浅一事后,苏暂心里有了数,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一小时后,法务部传来的合同如约发至她的邮箱。
沈千盏慎重审阅完毕,重新发了份附件给季清和。
同一时间,她点开季清和的微信,长篇大论地替偷拍热搜事件做了数百字的总结汇报。
几分钟后,和她隔着数倍时差的季总,冷艳高贵地回了一个字:“嗯。”
沈千盏挑眉。
这就没了?
她不甘心,措辞一番后,委婉地问道:“季总还没睡?”
季清和正坐在机场头等舱的休息室里,听明决汇报工作日程。
他一心两用,回她:“在机场。”
沈千盏翻了下日历,距离季清和出差也就过去了五天,她诧异:“这么快?”
季清和眉梢一动,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快?”
秒懂季总重点在哪的沈千盏:“……”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揉了揉眉心,解释:“我没有质疑您能力的意思。”
季清和:“谅你也不敢。”
他补充:“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沈千盏翻了个白眼,想扔手机。但考虑到季清和也是实话实说,她轻咳一声,重新投入热情与金主爸爸在线热聊:“季总是今晚回北京的航班?”
季清和没回。
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声音低下去的明决:“继续。”
私以为照顾到老板三心二意的明特助,精神一震,继续汇报。
季清和垂眸,看了眼始终在输入,投递状态的对话框,眼底的光在顶灯的折射下,流转出几分潋滟的光泽。
——“合同刚给您发邮箱,您有空看一眼。没问题的话,等您回来后就可以签约了。”
——“您让我给您的交代,我已整理汇总,若季总觉得缺点仪式感,我可以整理排版成公文发到您的邮箱。”
——“要是您没空审阅那么多文字,我也可以声情并茂地为您朗诵。”
——“季总?”
——“理一下?”
季清和低笑一声,连日来的疲倦似倏然缓解了几分。
他抬手,轻捏了捏眉心,回:“这份交代对我没那么重要。”
沈千盏打了个问号。
那您当时一副气到升天,义正言辞地把这份交代当成合作条件之一?
季清和说:“只是清白不能被诋毁。”
“劳你费心。”
等等?
什么意思?
她这么劳心费力的破案,就为了季清和一句清白不能被诋毁?
他自己清楚,向浅浅就是来找他借表,那表前阵子还短暂地被她戴在手上,显然是没有出借成功。
所以季清和这狗男人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让她查清真相,明白他和向浅浅没什么?
有病吧?
她怒到揭竿,为防失控,她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心里疯狂暗示自己:合同还没签合同还没签,要冷静!要冷静!继续狗下去!
沈千盏深吸一口气,回了三个微笑的表情,无情结束在线热聊服务。
——
由于交付合同当天的交谈导致了些许不愉快,沈千盏重新捡回乙方臭弟弟的矜傲,整整一天没搭理她的甲方爸爸。
但作为卑微乙方,再矜傲也无法超过二十四小时。
合同最终版终于拍板签约那天,沈千盏与苏澜漪一同前往不终岁北京分部公司。
双方签字,盖公章。
等所有流程结束,双方各持一份协议,友好握手。
眼看着一桩大事尘埃落定,沈千盏摸着合同,险些老泪纵横。
等排队握到金主爸爸的修长指尖时,季清和微微勾唇,露出抹算计人时的似笑非笑:“沈制片,日后多指教了。”
沈千盏笑容微僵,隐约觉得……她的日后可能会不太美妙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幕
回公司的路上有些堵。
地面遇交通管制, 商务车上高架没多久就嵌入车流中,动弹不得。
几位长居北京, 早已习惯了天·朝令人窒息的交通。继续各玩各的手机,半点不见焦躁。
渐渐的,随着堵车时间稳步增加,车流挤得严丝合缝。
高架上不时有被堵的车主焦躁不耐地鸣笛示意, 吵得人心嗡嗡。
司机见状, 熄停车辆,下车去探问原因。
车一熄火,车内空气滞闷, 沈千盏略开了道缝隙透气。
苏澜漪顺着她开的那道车窗往外看去, 正对着一抹斜阳,余光四溢, 将整座北京笼在暖暖余晖之下,透出几分钢铁森林的金属质感。
她放下手机,肘部支着车窗看向沈千盏:“盏盏。”
沈千盏应声回头。
苏澜漪似笑了笑,唇角拉开一个平滑的弧度:“你今年辛苦了。”
沈千盏挑眉,半点没有对着老板时诚惶诚恐的恭敬,反而笑得三分邪气:“你多给我发点奖金比说这些漂亮话实在。”
苏澜漪从包里摸出个精致的烟盒,自己叼一根,给沈千盏也递了一支:“哪年红包薄了?奖金也是一分没少你。外头传言我苛待你, 都敢当着我的面挖你了。”
她点上火,将打火机抛给沈千盏。
看沈千盏低头拢着烟用打火机轻撩烟头,移开眼, 软声和她商量:“向浅浅的事苏暂给我汇报了,在我处理之前你再找她谈谈?”
沈千盏脸上没几分表情,只眼皮跳了跳,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小姑娘招人,我手里已经收到好几份她私下和别家公司接触的照片了。这么不听话的艺人,留着也就只能当摆件,你说我怎么处理?”苏澜漪点了点烟头,眼神冷淡地看着烟灰飘进车垫地毯里。
沈千盏清晰地看见她眼里那一瞬如碾死蝼蚁般的不屑和睥睨,她说:“可惜我那个傻弟弟舍不得,觉得向浅浅是折在了他手里,我想来想去这件事也就你能插手了。”
她没做声,思考数秒后,蹙眉看了眼卷着烟纸的那簇火星,说:“我试试吧,人听不听我的我也没数。”
有风卷着灰尘飘进来,车内的谈话声一静,等风停下来,苏澜漪说:“苏暂以后还是留在你身边吧,他那点工作能力,也就适合给你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