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和问:“这种分歧,通常怎么解决?”
“看我能不能说服资方或平台,以前人微言轻,经常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制片人虽一力撑起剧组,但并不完全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项目。”沈千盏解释:“我很少连大纲都没有就去拉投资,你是例外。通常我会和编剧做好大纲和前五集或者十集的剧本再去找平台找资方,尽量减少项目前期的摩擦,但这种情况通常是有原著或者成品剧本的前提下。做原创就会和我们现在的情况相似,什么都没有,从无到有,一点点去完善。”
“和资方意见不合的情况有很多种,比如我这场戏想沿海岸线放烟花,放个几万块钱。资方不同意,觉得没这么多钱投入在放一放就没了的烟花上,要求编剧改戏,改成天台看流星。”
季清和莞尔:“那我不会,你想放烟花,多少都可以。”
沈千盏有片刻的语塞。
她和季清和聊的是放烟花的事吗?
她正想叹息一声,总结个“话不投机不聊了,你大方给钱就好”时,他笑起来,嗓音低低沉沉的,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招耳。
“我的意思是,你对项目的创作发挥,我愿意无条件支持。”天色越走越深,他伸手虚揽她的右肩,低声道:“不终岁内部有一套评估系统,在我决定投资前,评估小组递了份客观的评估报告,并不盲目。”
沈千盏对自己的业绩有多能打十分了然,她骄傲地扬了扬脖颈:“我从没觉得季总是出于私人原因才投资的千灯。”
季清和沉吟数秒,说:“那你还是可以这么觉得的。”
沈千盏:“???”
季清和调情向来点到为止,既让你觉得他有那么点意思,又不直白露骨。
沈千盏觉得自己有些吃亏,要不是不敢撩季清和,她能给季清和来套“骚浪一百零八式”,要多骚有多骚,要多浪有多浪。
小野猫、学生妹,职场白领,所有人设应有尽有,海量供应。
不过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沈千盏只能干笑两声,夸金主爸爸真幽默。
——
季清和将她送到车前。
积雪已将车窗覆盖了一层,他垂眸打量了眼车轮,蹙眉:“车先扔这,我送你回去。”
停车场里有保安在清雪,主路上两道清晰可见的车辙印。
沈千盏见雪不深,婉拒:“只是下雪,车速慢点不会有危险。”路面结冰了才会打滑,北京虽然降温,但还没冷到化冰的程度。
季清和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
目送着沈千盏上车,启动,他撑伞往后退了两步,等她先走。
宝马车的车轮往前滚了小半圈,车身一抖,停了下来。
季清和微微挑眉,上前两步,叩了叩车窗。
隔着一层模糊的窗影,沈千盏将车窗降下,给他递了个崭新的保温桶:“我妈让我给你带的。”
天色已黑,停车场内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停得零零散散。
他撑伞立在车前,身形挺拔如雪松,散发着泠泠冷意。
沈千盏看见他眼里的光由暗转亮,像一簇幽火,摇曳跃动。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悸动,像山火遇风,不到疲累,永无止境。
季清和伸手接过,唇边的笑意温和又清朗:“替我转达谢意,改日登门拜访。”
沈千盏那张脸瞬间酱若菜色:“……登门大可不必。”
第40章 第四十幕
大年初四, 工作暂告一段落的沈千盏为哄沈母高兴,领她去泡温泉做SPA。皮肤光泽了一个度后, 母女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大年初五,坚决不将生命浪费在赚钱与维持美貌以外的沈千盏约上艾艺去做头发。艾艺做烫染,她做头发护理。
沈千盏结束的比艾艺早, 毫无坐相地歪在沙发上玩自拍。
造型师替艾艺上完颜色, 低调地退出房间,只留塑料姐妹花二人相处。
房间内暖气充足,温度适宜, 艾艺枯坐了几小时, 困得频冒眼泪。扭头瞧见沈千盏光鲜亮丽地在那自拍,再一对比自己升级改造中的狼狈, 她揉了揉两侧额角,找话聊:“你那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沈千盏微微噘嘴,性感红唇在线索命。
等拍摄倒计时结束,她边欣赏自己的无边美貌边回答:“前两天刚开完第一次剧本会,主创团队都没码齐。”
艾艺微笑:“剧本会都开了,也算有进展。”
沈千盏敷衍:“你这个‘也算’是不是太不走心了,百分百的进度条刚拉了零点零一的进展,这能算?”
艾艺透过镜子看沈千盏搔首弄姿地找角度, 觉得有些辣眼:“还算不错了。”她移开目光,打量自己:“和季总的合作怎么样?”
沈千盏一听到季清和的名字,自拍的热情都冷却了不少。她看了眼艾艺, 皮笑肉不笑:“艾姐故意的?我都说了项目才开第一次剧本会,能和季总有什么合作呀。”
沈千盏的骨相皮相俱佳,长相是否有攻击性全看那手妆怎么画。今天出门见艾艺,她没刻意画浓妆,淡淡一扫,五官精致面容柔和,纯良又无辜:“你是不是也信了年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了?”
先发制人的一句话将艾艺蠢蠢欲动的试探直接堵了回去,后者面色无异,语气真挚:“我还能信这些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
沈千盏现在对“空穴来风”这个词过敏,她皱了皱鼻尖,未置一词。
艾艺见她表情不太对,没再深问。当然,她绝对猜不到令沈千盏不适的不是她的语气和态度,而是她精准踩中了某个狗男人调戏沈千盏时用的虎狼之词。
眼看气氛渐冷,艾艺随口换了话题:“简芯你好久没遇着了吧?”
沈千盏忽然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犯了忌。否则艾艺这七窍玲珑心怎么一下午光踩雷炸她了?
“我没事遇见她干什么?”
讨厌都来不及了,还上赶着找不痛快?
艾艺听出她语气里的散漫,笑了笑,提醒:“我也就跟你随便聊聊,这话今天出了门我就不认了。”
沈千盏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坐正了些,笑眯眯地看着她:“规矩都懂,你说你的,我肯定不是从你这听来的。”
艾艺说:“你们公司的向浅浅不简单啊,捞到个贵人赏识。你等着瞧,年后你家苏总不止要和向浅浅和平解约,还要恭恭敬敬把人送走。你说你当时费心费力把这小白眼狼捧红,她不感恩不记情,甩手走了。以后无论是飞黄腾达还是富贵在天,都没你什么功劳了”
这说法沈千盏还真没听到过,她与向浅浅的情分并非外界猜测的那样。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跟艾艺说,她低头把玩着手指,情绪低了一度:“跟我无关了,她能顺利解约也是好事。”
沈千盏想起艾艺起头提的简芯,略一思考,心里就有了数:“她俩最近在接触?”
艾艺嗯了声,懒洋洋道:“简芯给了向浅浅一个古装权谋剧,就等着她跟千灯解约后签合同。简芯能力也不弱,就是心眼小,你跟她也算和平竞争,她记你仇记得都快恨上你祖宗十八代了。前阵子逢人就散播你截她胡的谣言,你跟季总那点风流韵事,她没少添油加醋。”话落,她透过镜子瞟了眼沈千盏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的,不免扫兴:“这两女人凑在一起,你要当心了。”
沈千盏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没往心里去。
要不说利益场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呢?
向浅浅在千灯时,简芯对她不屑一顾,恶意全摆在台面上。等向浅浅一解约,简芯立刻将叛逃千灯的向浅浅划入自己的阵营,当做对付千灯恶心她的利器。
沈千盏也不知道该不该夸简芯一句猪脑子。
向浅浅能与千灯和平解约,她还挺替她高兴的。简芯这猪脑子的做法也算是给了向浅浅一个前程,以后前路如何就真的与她沈千盏无关了。
不过贵人是哪位贵人?
蒋业呈的可能性不大,他连蒋夫人都搞不定,不可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搅进向浅浅这池浑水里。就算是他,苏澜漪这从不正眼看人的女人,也未必会卖他这么大个面子。
沈千盏脑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人选,她不敢确认,更不敢深想,只能蹙着眉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但等回了家,沈千盏还是没能按捺住,给苏暂发了条微信:“你姐回国了没?”
苏暂回:“没。她初七晚上的飞机到北京,初八要赶早会。”
沈千盏说:“哦,那没事了。”
莫名其妙被骚扰了一通的苏暂:“我打游戏呢,切出来回你的,结果你就跟我聊这个?说,是不是想引起小爷的注意?”
沈千盏:“滚。”
苏暂:“嘤嘤嘤好凶。”
——
大年初六,大雪封城。
沈千盏醒来在窗前站了半刻钟,果断取消了今日的全部计划,家里蹲。
她最近找到了和沈母相处的诀窍,只要让沈母有事做,她绝对能少唠叨一半。于是,她这几天一一解锁了厨房里的烤箱蒸箱设备,一颗一颗点亮了烘焙做甜品等与赚钱无关却能感受美好生活的压箱底技能。
大年初七,乔昕和她确认工作行程。
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大年初一沈千盏给她发的红包以及乔昕的领取提示上,她默默吐槽自己表面功夫做得不够漂亮,边补上了迟到的“新年快乐”。
沈千盏正捻着粒车厘子往奶油上放,看见乔昕的微信消息,随手抓了把车厘子,进书房回消息:“你回北京了?”
乔昕说:“在路上。”
“盏姐,北京的雪下得大不大?我老家大雪封道,高铁都差点取消,我改签了两趟才赶上去北京的最后一趟车。”
北京这段时间的天气一直不好,不是连绵暴雪就是阴风阵阵。空气里的冰渣子像要捅碎你鼻腔内的所有毛细血管,割人得刺骨。
沈千盏塞了颗车厘子,回了条语音:“你隔壁县城不是都雪灾了?我还想着你初八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复工,准备另招个助理了。”
乔昕知道她在逗自己,但还是跺了跺脚,撒娇:“盏姐你怎么这样。”
沈千盏就喜欢逗得小姑娘娇嗔发怒:“你能回来就明天复工,除了早会,林翘的合同要做一份,尽快跟她签了。大纲最迟周五能交,你到时候负责跟江老师对接下,催催进度。”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今年雪这么下的话,迟早会造成大面积雪灾。虽然跟我们部门没多大关系,但其他部门会运转起来,你记得留意。”
——
大年初八,千灯陆续开始复工。
沈千盏的办公地点也从家里的沙发、飘窗、大床转移到了办公室内。
低温和恶劣天气令部门一片怨声载道,甚至有不少员工因大雪被困或交通受阻,没能按时上岗。
早会结束后,苏澜漪让秘书办发布了一份雪灾预案。
沈千盏正百无聊赖地浏览着网上有关雪灾的报道,乔昕叩了叩门,进办公室找她:“盏姐。”
被点名的人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睛,无声的,发了道指令:说。
乔昕措辞:“林翘这边问我们单集剧本价能不能再给她涨点稿费。”
这些年,林翘感恩沈千盏的提携,给千灯的剧本报价低于她的市场身价。她一直不提,沈千盏也没好主动替她申请,闻言,她十分理解地敲敲桌子:“她报价多少?”
乔昕答:“每集多提了两万。”
沈千盏颔首:“你把这个报价去跟苏总提一下,她批了就行。”
乔昕哎了声,快快乐乐地去了。
沈千盏目送着乔昕去找苏澜漪,继续浏览她的微博,了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