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琴只能恨恨地留下一句“慈父多败儿”, 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倒好。
纪明月这才想起来她现在不是在远城和谢云持的公寓里,而是在家里,她爸她妈她弟弟都还在楼下等着她吃饭。
她僵硬了一下身子, 撇了撇嘴,不太甘愿地从谢云持怀里退开半步,擦擦脸上的泪,又朝着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应声,“我知道了爸。”
而后,纪明月屏了屏呼吸,竖着猫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她爸还没走。
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她不出来,纪丰是不会离开了。
纪明月认命,只能转身往外走。
只是刚迈开一步,她又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才转过头对谢云持道,“哦对了,我爸妈其实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就是……一时间好像有点点接受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谢云持一贯的云淡风轻,甚至一点都没在意纪明月哭花了他的衬衣,只是淡然地点头,
“嗯,没关系。”
纪明月稍稍放了点心,正准备继续往外走,又听见谢云持那悦耳而又好整以暇的声音,
“猫猫尽管放心,我未来的岳父岳母,我一定会尽力讨好的。”
“……”
她“蹭”地就顿在了原地,慢动作回放一样朝着身后转过了头,看着谢云持带笑的眉眼,耳尖再也不受控制地粉了起来。
谢云持看了看她,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大概是——
有什么问题吗?
好、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现在这位,是她的正牌男友了……
这么一想,纪明月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可能被装了弹簧,因为她现在分分钟就想跳起来。
她低低咳了一声,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飞快地又转回了头大步往前走。
拽住把手往里拉开门,不出意外,纪丰果然黑着一张脸,直直地杵在门外。
他看清纪明月因为哭还红着的眼角,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也红着的脸和耳尖,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一点。
但到底是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纪丰实在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只能再次瞪了一眼她身后的谢云持,气气地转过身大步往前走。
走出来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纪明月,才憋出来一句,
“吃饭了。”
纪明月实在没忍住,在心里“噗嗤”一声笑出来,和谢云持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到了餐厅。
家里的阿姨忙了一整天,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而且不少都是纪明月喜欢的菜色。
本来这该是顿觥筹交错的热闹晚餐,奈何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导致现在整个餐厅的氛围都……
怪怪的。YL
纪淮偷偷地瞥了一眼从楼梯上下来的纪明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姐五一回家到底是给他这个高考生加油的,还是来让他认清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的?
他真的太惨了。
出乎意料的,没想到竟然是祝琴开口招呼了谢云持,
“小谢是吧?过来这边坐吧,叔叔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下次再过来就提前跟叔叔阿姨报菜。”
纪丰冷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怪不得他说怎么觉得今天见到谢云持,还没开始谈生意,对方就对自己这么客气,还拎了各种大包小包的礼品给他。
纪丰问起来的时候,谢云持当时还只说,
“这些都是远城的特产,不值什么钱,给纪总拿来尝尝而已。”
现在一想!
敢情是那个时候就没安好心!
只是还没来得及再摆脸色,纪丰就感觉祝琴又用脚踢了他一下。
他抬头,发现自己被祝琴瞪了一眼。
哽了哽,只能也臭着脸勉强开口招呼,“小谢坐吧,吃饭。”
谢云持丝毫没有坐冷板凳的感觉,仍旧面带笑意,礼貌又亲切,“谢谢叔叔阿姨,我不挑食,你们能辛苦做这么多菜招呼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饶是纪丰,也只觉得一点刺都挑不出来。
一边给老婆夹了菜,纪丰一边瞥了一眼坐在纪明月旁边的谢云持,开始刺探军情。
“小谢是远城人吗?那是不是对我们端市不太熟悉?”
谢云持温和地笑笑,“我在端市长大的,跟猫猫是高中校友,读大学后才离开端市的。”
祝琴又问道:“小谢跟我们猫猫好多年没见过了吧?我们猫猫在国外读了这么多年书,她之前差点被导师硬留在国外没回来。她导师说她在国外发展会更好,但猫猫想回家,所以才回来了的。”
谢云持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没等祝琴继续说下去,谢云持就又语气和煦地继续道,“君耀近几年一直在发展海外市场,我之前想的是,如果猫猫还不回国,我就过去。”
明明他的语气很淡,像是说了一句“饭菜真好吃”一样,但餐桌上的其余几人全都同时抬起了头,面带错愕地朝着谢云持看了过去。
祝琴心下一愣。
不对啊,听谢云持的话,怎么感觉跟她心里的剧本不太一样呢?
难道不是她女儿喜欢了人家十几年,回国后追上了人家吗?
“妈,我都说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纪明月停下来自己默默扒饭的动作,抬头跟祝琴说道。
之前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只想当一个安静吃饭的小透明的纪淮,又抬头瞥了一眼谢云持,越想越觉得他的名字实在是熟悉。
……这么一想,长得也挺眼熟。
他努力回忆了半天,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眼睛蓦地一亮,“……”
草,该叫什么。
谢云持看出来了纪淮的为难,从容地帮他解决难题,“先叫我谢哥就好。”
之后再改口叫“姐夫”也不迟。
纪淮默默地在心里给谢云持加了10分。
这也太善解人意了一点,这位真的是个大集团总裁吗,怎么越想越觉得如此亲民呢?
他从善如流,“谢哥,你高中时有被秦舜秦老师教过吗?”
谢云持点了点头:“嗯,我高三时的班主任。”
果然!
他就说嘛!
纪淮喜滋滋:“那还真是缘分,秦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怪不得我觉得谢哥你的名字这么熟悉,都这么多年了,秦老师还经常在我们班上夸你,说你成绩常年第一,家境贫寒但是努力向上,哪怕是经常出去做兼职也不耽误学习。我们班还有女生百度了你当年高考时的新闻,拿你当时的照片当考神拜呢。”
说着说着,纪淮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家境贫寒?
经常出去做兼职?
纪丰也忍不住抬头,朝着谢云持看了一眼。
谢云持不卑不亢,“嗯,那个时候我父亲病重,所以也会做一些事来补贴家用。”
……
一顿饭下来,纪丰和祝琴把谢云持的生平打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在知道谢云持的过往,以及谢云持竟然喜欢了自家女儿十几年,并且一直都是单身等纪明月之后,态度跟吃饭前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祝琴。
她本来就是个面硬心软的人,从小家境优渥,嫁给纪丰后更是被宠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向来最听不得谢云持这样的故事,听说他以前打工来给父亲还医药费,读大学后对自己女儿念念不忘,还经常跑去国外找纪明月之后,简直都快要泪洒餐桌了。
她边抹眼泪边用汤勺盛了一碗汤给谢云持,“唉,真是辛苦你了,好孩子啊。”
“妈,”纪明月连忙拦了下来,“你汤里放了红萝卜,谢云持他吃不来萝卜。”
谢云持朝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又冲着祝琴点头,“没关系的阿姨,阿姨盛的都可以。”
祝琴立马对他更加喜欢了几分。
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招人待见啊。
而且刚才她可看见了,她女儿想吃虾,又懒得下手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朝着那盘虾犹豫地看了一眼,人谢云持分分钟就看出来了她的意思,一直在帮她剥虾、再放进她的盘子里。
面上还不动声色的,像是自己做的事完全不值一提一样。
就连纪丰,对谢云持的态度都变了不少。
主要是他也想通了。
算了,反正女儿迟早得嫁人,这个谢云持好像又确实对他女儿挺好的,长痛不如短痛。
祝琴还在给谢云持夹菜:“小谢,来,多吃一点。你看你瘦的,平常是不是很忙啊?哎呀猫猫脾气不好,以后还得你多担待她了。”
纪明月:?
我特么真的是亲生的?
谢云持摇头,笑,“没有,猫猫性格挺好的。”
纪丰又暗里点了点头。
对嘛,他女儿,那性格当然好着呢。
心里再怎么满意,面上,纪丰还是得装一下矜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