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金算盘,老爷说这是给孩子的入学礼。”
梁桢:“……”
钟聿:“……”
钟寿成咳了声:“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我也没尽到一个当爷爷的责任,今天先把之前缺的几个礼都补上,后续房产地契等他把姓改过来,入了我们钟家的户籍,钟管家会一并去办理。”
所以???
梁桢转过去看钟聿,心下你们钟家给见面礼都是这么给的吗?
钟聿笑着过去把几只盒子里的金器全部兜到一只盒子里,盖上盖往梁桢怀里一塞,捞过豆豆的脑袋,“来,儿子,给你财神爷爷磕个头!”他一嘴贫,气得老爷子手都抖。
“孩子都五岁了,还没个正形,讨打是不是?”说完习惯性就举起拐杖就要朝钟聿抡过来。
梁桢当时没来得及反应,倒是钟聿,他大概从小都被老爷子抡惯了,条件反射似地一下就弹开,老爷子举着拐杖又过来追,旁边蒋玉茭象征性地拉了他一下,嘴里叨叨:“行了行了,从小打到大,也没见你打着一回,今天这么多人呢……”
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火上浇油,老爷子好像还真有点生气了,梁桢想帮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就这时,突然“哇”地一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原本站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豆豆开始哭。
老头儿愣了下,还举在半空中的拐杖都忘了落下来,就搁那吼:“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其实他大部分时候跟谁说话都是这副趾高气昂的语气,可孩子不懂啊。
豆豆被他吼得停了两秒钟,睁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哇————的又是一声,这次音量整个往上提了几个分贝,直接就是嚎啕大哭,边哭还边冲老爷子吼:“你这个爷爷怎么这么凶啊?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凶?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还打人……你还打人……妈妈,他打人……”
豆豆嚷完转过来一下扑到梁桢身上,梁桢把人接住,揉着他的后脑勺哄,可是丝毫哄不住啊。
豆豆的脑回路有时候跟钟聿一样,逻辑奇怪得要命,而且要是戳到他某个敏感点上,他的情绪会来得又快又猛。
这下可把老头儿吓傻了。
“这这这…”他转过去朝旁边的钟泉求助,可钟泉在钟家服侍了大半辈子,连老婆都没娶,更别说是对付小孩儿了。
他也是无能为力。
“怎么办,这孩子……”他又转过去问蒋玉茭,蒋玉茭也好多年没弄过孩子了,哪知道怎么哄。
三位老人急得团团转,全场就数钟聿和梁桢最淡定。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梁桢把豆豆抱了起来,抱到外面的走廊里,轻拍孩子的背安抚情绪,慢慢的哭声小了,梁桢好像柔声在跟他说着什么,只是外面有风,屋子这边也听不清具体内容。
隔了大概几分钟,豆豆彻底不哭了。
“好了。”钟泉说。
“好了好了。”蒋玉茭也像是落了一口气。
梁桢抱着豆豆回来,“没事了。”
蒋玉茭:“没事就好,可能孩子就是吓着了。”
钟寿成却寒着一副面孔,“五岁的男孩,一吓就哭还……”他声音洪亮,一开口又是一副恶声恶气的样子,原本趴梁桢背上一抽一抽的豆豆猛地转过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钟寿成看。
钟寿成到嘴边的话猛地吞了下去,别过头,到底还是没有再往下说。
隔了一会儿,豆豆抽完了,梁桢把孩子放到地上。
小家伙说也清奇,哭的时候死活不撒手,跟受了全世界委屈似的,但一旦哭完,眸子晶晶亮,冷冷清清,气定神闲,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钟寿成见孩子好像缓过来了,暗松一口气,这才重新开口,“还有一件事。”他看向钟聿,又恢复了一点平日的气势,“既然领了证,你也对外公布了,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钟聿挠了下头皮,“问我媳妇儿吧。”
钟寿成又不得不看向梁桢,梁桢愣了下,她之前并没想过还要重新补办婚礼,短暂考虑,问:“能不能不办?”
“当然不行!”老爷子说甩脸就甩脸,跺着拐杖说,“我钟寿成的儿子结婚怎么能够没有婚礼?必须办!”
梁桢:“……”
钟聿眼看这事也推脱不过去,再说他其实也想给梁桢补办一场婚礼,只是之前事情接二连三发生,他暂时还没腾出空跟她商量这事。
“年前恐怕来不及了,要不等过完年吧。”钟聿说。
老爷子想了想,终于点头:“那年前你们可以先准备起来,婚纱照,衣服,场地,你们年前人现在不都流行去国外办嘛,什么草坪婚礼,沙滩婚礼,不行的话就干脆直接去穆奈岛办吧,自家地方,吃住都方便。”
钟聿笑着一把揽过梁桢,嘴唇贴到她耳边说:“好主意,我爸是不是还挺懂年轻人的时尚?”
梁桢尴尬笑了笑,想从钟聿怀里出来,可他手臂箍着就是不松,像是故意为之。
这么当着长辈的面亲热还是第一次。
钟泉反正横竖永远都一个表情,蒋玉茭神色不明,就钟寿成朝旁边咳了一声,梁桢以为他不高兴了,毕竟高门大院的,应该不喜欢这么大庭广众的亲热,显得有些过于轻浮没规矩。
“你松开。”梁桢扭着往旁边站了站,脸都有些红了,钟聿挑着眉发笑,旁边豆豆也在笑,橘色灯光下眼睛都是闪亮亮的。
钟寿成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情绪。
走的时候他亲自把人送到院子里,外面起风了,十一月的晚上气温已经降到十度以内,来的时候穿的都不多,钟聿抱着豆豆走在前面,梁桢跟在身后,肩上披着钟聿脱下来给她的外套。
一直走到外面停车的地方。
“走了,豆豆,跟爷爷说再见!”钟聿拍了下豆豆的屁股,豆豆转过来挥了下手,“爷爷再见!”
钟寿成总算笑了笑。
梁桢把孩子抱进车里,转过来,风吹乱了她一点鬓角,她把头发压住,嘴皮子抿了半天才张口,“爸,走了。”
钟寿成看不出喜怒,只点点头,“后天带孩子早点到!”
后天即是老爷子的寿辰,梁桢明白过来一是,心口被小锥子锥了下似的,点头:“好。”
此后钟寿成没再跟她说下去,朝她旁边的钟聿扫了眼,“这丫头太瘦了,你回去给养胖一点,晚上加点劲,争取明年办婚礼的时候能再怀一个。”
梁桢:“……”
她真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只是感觉这老爷子讲话也是一道一弯儿的,完全GET不到他的逻辑。
她尴尬低头假装当没听懂。
钟聿倒是嬉皮笑脸地应承了下来,“知道了,我努力。”
真是尴尬到死的对话,但总算是熬完了,直至车子弯弯绕绕开出大门梁桢才舒了一口气。
“老爷,都走远了。”身后钟泉往他身上披了件衣服。
钟寿成盯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转过身,身后是偌大的钟氏大院,他拉了下肩上的外套,拄着拐杖。
“走走吧。”
钟泉顿了下,“好!”
于是年龄相仿的主仆俩一前一后,慢慢往车道那边走。
老爷子自上回中风之后腿脚就没那么灵光了,拄着拐杖走路也快不起来。
夜里风更大,车道两边种了许多梧桐树,秋风一起地上就落满了叶子,尽管每天都有人清扫,但依旧扫不干净。
钟寿成拄着拐杖走在落叶上,步履蹒跚,走了大概有上百米吧,开口:“你觉得那丫头怎么样?”
钟泉停了下,回答:“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钟寿成笑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真话吧。”
钟泉想了下,“挺厉害的。”
钟寿成:“看出来了?”
钟泉:“您应该也看不出来了吧。”
钟寿成:“早些年就看出来了,阿聿还好说,他毕竟还年轻,一头栽进去我能理解,可是曜森那边…”钟寿成冷笑,“能把曜森迷得五迷三道,还能跟盈盈离了婚,不简单呐。”
钟泉:“是,不简单,可您到底还是接受她了呀。”
钟寿成:“不然怎么办,阿聿都跟她领证了,法律上她也已经是钟家人,何况还有个孩子,那是我孙子,我不能让他长在外面,而且阿聿什么德性我也了解,看不上的东西打死他都不会去碰,一旦看上了九条牛都拉不回,怎么劝都没有用。”
钟寿成知道这件事上若自己执意要犟下去,钟聿肯定不会低头,不然这么多年了,钟聿从美国到泞州,身边又不是没有条件好的姑娘,可他一个都看不上。
“阿聿对人对事执念都太重,而且感情用事,太容易冲动,这点不好,将来我怕他吃亏。”
钟泉明白老爷子的意思,想了想,“晚饭前我带他和梁小姐去后边,路上碰到唐先生了。”
“曜森?”
“嗯。”
唐曜森是过来提前给钟寿成送贺礼的,大概也是为了避嫌,找了个借口后天出差,所以寿宴上他不会露脸。
“怎么样?”
“倒没怎么样,梁小姐没出声,也没打招呼,唐先生也表现得挺自然的,就是二少爷有点…”
“有点使性子吧?”钟寿成一下就猜到了,叹口气,“所以你看,光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来,阿聿还不如这丫头来得能沉住气,跟曜森就更不好比了,所以两年前我为什么力排众议要让曜森坐这个位置?他能稳得住局势,跟蒋玉伯那边又不是一路人,将来可以给阿聿撑一下,可现在这情况……”钟寿成转过去看着钟泉,“知道下午曜森过来找过为了什么事?”
钟泉顿了下,“不是给您送寿礼么?”
“送寿礼只是其一,他来给我递辞呈。”
“他要辞职?”
“对。”
“就因为跟大小姐离婚了吗?”
钟寿成叹了一口气,“这也只是原因之一吧,其实当年他就不怎么愿意进钟氏。”
“这个我知道,您为此还专程去找过他好几回呢。”
“是啊。”钟寿成笑笑,“三顾茅庐,这事儿我还真干过,甚至跟他说,你不进钟氏就甭想娶我女儿了,想想那时候阿聿还小,书还没读完,盈盈毕竟是个女娃,性子又急躁,我得培养一个人出来撑着钟氏。”
所有人都以为唐曜森是娶了钟盈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殊不知他本意上并不愿意当一个商人。
那些年他在自己的专业内已经小有成就,事务所也搞得有声有色,其实根本没必要突然转行。
当然,最后进了钟氏他也确实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这些年帮钟寿成挑了一半担子。
“曜森性格沉稳,适合干大事,只可惜最后跟盈盈弄成这样,知道他今天下午过来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说…”钟寿成用掌腹磨蹭着拐杖,表情苍茫,“说啊…现在已经跟盈盈离婚了,以后也不再算是钟家人,没必要再在钟氏做下去。”
“那您的意思呢?”
钟寿成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夜色中的林荫道铺满落叶,一片暗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