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乐高小人重新摆回桌上,抹了下脸出了豆豆的卧室。
儿童房斜对面是主卧,书房在二楼另一头,钟聿看着两端空荡荡的走廊,愣了一会儿神,最终朝书房走去。
推开门,开了灯,一整面墙的书柜,正中央是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旁边还有一个矮几,矮几上有些乱,堆了些图纸,画笔和零碎东西。
桌上也不规整,文件架,水杯,笔筒,用过的一些稿纸,还有就是厚厚的工具书和成堆的习题,《托福词汇》、《托福考试指南》、《托福阅读》、《托福一本通》……
钟聿大概翻了一下,光托福考试的习题就有四五本,每本都是几百张纸的那种厚本,但每本都做完了,工具书上更是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钟聿苦笑一声,眼前似乎浮现出梁桢坐在这熬夜刷题背单词的场景。
她真是活得好努力,且决定好的每一次奋进都是拼尽全力,与当年她窝在又脏又乱的工棚和出租屋里掌灯备战高考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股韧劲一点都没变。
钟聿放下手里的习题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着眼前成堆的图纸,画册,习题和工具书,突然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
她这么拼命去考托福,是走定了对么?而且还选了那么远的米国,直航都要飞十几个小时,而且一去起码三年甚至更久。
鬼知道三年以后会怎样。
钟聿之前觉得还能忍,可此时坐在这看着空荡荡的书房,突然涌出许多无助和无力感。
他是不是阻止不了她了?
虽然心里一万个声音告诉自己要理智,她此时出国对彼此都好,可是情感上根本接受不了。
那么远啊,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隔了整整一个黑夜和白天,甚至不知道她出去了还会不会再回来。
不行,他不允许!
钟聿推门下楼,沈阿姨听到动静从自己房里出来,见钟聿拿了自己的西装正往外走。
她忍不住追了两步,“先生,你今晚不住这啊?”
“不住!”
“可豆豆还不知道你回来过,要不您住一晚明早豆豆起床……”然而沈阿姨话还没说完,钟聿已经合门走了出去。
“这……这……”沈阿姨听着院门外发动汽车的声音,忍不住剁了下脚,“怎么这样!”
空欢喜一场!
“高律师。”黑色汽身穿梭在夜灯中,钟聿一路疾驰,却不忘拨通了高子健的号码。
头顶开了天窗,初秋的凉风带着一丝尘土的气息吹进来。
钟聿黑眸半眯,对手机那端的人说:“……我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二审必须赢!”
梁桢半夜突然醒过来,后背泛起层层凉意,她将薄被拉上来裹住自己。
……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开考,梁桢提前半小时到了考场。
托福分为听说读写四个部分,整过过程差不多需要持续四个小时,一直到快十二点半梁桢才走出考场。
考场外早已堵满了人,大部分是考生的家长和亲朋好友,见面之后哭的哭,笑的笑,拥抱的拥抱,其场面不亚于经历了一场战争还乡,唯独梁桢独自一人背着包穿梭在人群中。
当然,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
从小的独立和孤僻让她不善于融于人群,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声:“梁桢!”
梁桢抬头,一身黑色休闲外套的唐曜森站在人群之外。
她惊了下,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给你接风啊。”
来之前他确实在电话里说过考完给她接风的话,但梁桢完全没想到他会直接飞过来。
“我以为是等我回了泞州之后呢。”
“本来是应该这么打算,但今天上午要见的客户临时改期了,我突然空了半天行程出来,想着也没什么事,干脆就过来了。”唐曜森说这话轻松得好像他就开了半小时车顺道拐了趟而已。
姑且不说这话里有几分真实性,也姑且不谈他过来的真实目的,但梁桢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她无非也只是个普通女人,七情六欲都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感受到这些,心里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
她笑了笑,发现周围不时有人看过来,甚至有胆子大的女孩子停驻议论,也只能怪唐曜森的外形气质过于出众,站在人群中夺目得很。
“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
唐曜森临时飞过来的,没带司机也没安排车子,两人在考场附近拦了辆的士。
的士司机推荐了本地一个口碑比较好的馆子,吃当地特色菜,环境还不错,很幽静。
落座后两人点完菜,梁桢拿过单子压在自己手边,“说好了,今天我请啊。”
“好,你请。”唐曜森也不跟她争,拿过水壶给她倒满水,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
“就还行?”
梁桢喝了口水笑了笑,唐曜森遂即也跟着笑了出来,“行,不问了。”他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应该考得不赖。
“什么时候出成绩?”
“官方说要十五天左右,但之前考过的都说一般七八天就能查到成绩了。”
“嗯,那二审开庭是后天?”
“后天上午十点。”
“钱律师怎么说?”
梁桢轻轻晃着手里的杯子,苦笑:“他能怎么说?你也知道的,无非是尽力,不可能给我打包票。”
“那你呢?”
“我?”
“如果赢了,你作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啊,肯定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走。”
她之前的计划是备考,然后带豆豆一起去米国读书,这点唐曜森之前已经跟她聊过,也清楚。
“那如果输了呢?”唐曜森说问,“如果输了就意味着豆豆不能跟你走,他得留在国内跟钟聿一起生活,你打算怎么办?”
梁桢低头看着杯子里渐渐沉淀下去的几片花瓣,嘴角勾了下,抬头,“不会,我不会输!”
正午的阳光中,她眸底坚定有力,像是笃定自己肯定能赢这场官司。
唐曜森轻轻吞了一口气,“这世上没有什么百分百的事。”
“我知道,但在这件事上不会有意外。”
“但你已经输过一次!”
“那是因为我没找到合适的律师!”
“可你怎么就能确定这次必胜?”
唐曜森也不示弱,一句顶她一句,梁桢被问得愣了愣,片刻呆滞之中,眸底那眸毅厉慢慢也褪了几分。
唐曜森微微叹口气,“不管是输是赢,即便钱律师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我也希望你能做个最坏的打算!”
他深知豆豆在梁桢心中的位置,所以怕一旦官司出了意外,她会承受不住,但梁桢不这么想。
怎么会输呢?
不,不会的!
“能不聊这件事吗?”她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还有,你大老远跑过来,应该不至于只是为了跟我吃顿饭。”
唐曜森笑笑,“当然不只是为了一顿饭,我还没闲到这份上。”
“嗯,所以?”
“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唐曜森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梁桢,有种难以言说的矛盾。
刚好服务员端了第一道菜上来。
唐曜森压了一口气,“先吃饭吧,吃完再聊。”
因为考得还不错,虽然还不知道成绩,但一个多月的压力多少得到了一点释放,梁桢那顿饭吃得还挺愉悦,但唐曜森似乎吃得不多。
“菜不合胃口?”梁桢问。
“不是。”他放下筷子,抽纸巾在嘴边掖了掖,又看了眼四周。
梁桢也随她看了眼四周。
“怎么了?”
“不是说事情的好地方。”
“……”
二十分钟后两人重新找了间咖啡馆,不大,隐在街头角落里,可贵在安静。
“现在可以说了吗?”梁桢问。
唐曜森用小银匙亲亲搅了下杯子里的咖啡,开口:“是关于老爷子的事。”
第379章 真相
梁桢愣了下,“老爷子?你是说钟聿的父亲?”
“对,本来应该早点告诉你,但前段时间你在备考复习,我怕影响你的情绪,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梁桢见唐曜森表情有些严肃,不禁放下手里的杯子,“什么事?”
唐曜森转过去看下,甚至拿手掌刮了下脸,从来都稳如泰山的男人眼中竟渗出一丝类似于不安的情绪,这让梁桢预感到他即将说的事肯定很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梁桢有些没耐心了,忍不住催促。
唐要在这才将脸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