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声音无波地说:“你是你,你姐是你姐。”
关铭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认为沈致真的会把祁尘这笔账算他头上,否则昨晚也不会毫不留情面,他打的是关品妍的脸,跟他关铭没有关系。
不过关铭还是笑道:“昨天晚上你身边那个猫女郎是谁啊?什么时候搞了个女特务在身边?不带出来我见见吗?”
沈致侧了眼旁边的女孩,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想自己的事情。
沈致说了句:“话多,没事挂了。”
关铭立马说道:“别,先别急,我真是打算赔礼道歉的,到底也是我老姐整的这破事,为表诚意,我送你个大礼,已经备好了,我亲自为你挑选的,等你一回都城,我就派人给你送上门。”
沈致将手串在掌心转了圈,不太在意地问:“什么东西?”
关铭笑了起来:“你不是常年孤身一人吗?怕你寂寞,给你挑了只品相极佳的猫陪伴你度过漫漫长夜…”
“有病。”沈致直接落了电话。
谢钱浅有些诧异地侧头掠了他一眼,她还第一次见沈致骂人,但他挂了电话后又一派闲散的模样,仿佛刚才人不是他骂的。
到了局子里,曹警官亲自接待他们,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小房子中,嫌疑人已经被戴上手铐,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曹警官请沈致落座。
对面那个瘦矮的男人就抬头瞥了眼沈致,便不敢再看,曹警官把他的情况跟沈致说了一遍,和昨晚顾磊交待的差不多,这个叫封子的男人是津城那边一个无业游民,常年跟着当地一个叫飞哥的地头蛇混,飞哥原来有排门面房,去年被绿城集团的人用不正当的手段强行夺了过去,本来这也没什么,飞哥再不济也拿到一笔钱,不幸的是,飞哥的亲弟弟在跟拆迁队争执中出了意外,高位截瘫。
也算得上动机明确的一件案子,因为涉及到私藏枪.支,飞哥那边也在进行追捕。
正在曹警官跟沈致沟通的时候,谢钱浅倒没有坐,而是不动声色地绕到了那个封子的身后,来回走了几步,在一个不经意的档口,突然出手就朝着封子挥去。
坐在对面的曹警官一看,惊了一跳对谢钱浅喊了声:“喂!”
然而谢钱浅的掌风只是落在他耳廓,突然收住力道,可封子一点察觉都没有,直到曹警官对谢钱浅喊话,封子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眼她。
彼时谢钱浅已经收回手背在身后,对沈致摇了摇头。
沈致的镜片闪过淡淡的光泽,缓缓起身告辞。
出了警局拐过弯是一条巷子,车子停在巷子口,沈致单手抄兜开了口:“你怎么看?”
“会暗器的人通常都很敏锐,那天在拍卖会出现的人,反应力就很快,这个疯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亡命之徒。”
“封子。”沈致提醒道。
“疯子。”谢钱浅固执道。
沈致忽然笑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谢钱浅往前走了一步,发现他停下,于是也回过头看着他。
长长的巷子,此时空寂无人,有风回荡其间,她逆光,短发飞扬。
沈致对她说:“你转过去。”
她静默了两秒,还是依言转过了身,然后她感觉到沈致靠近的脚步,再然后一滴冰凉的玉坠落在她的身前,就这样安静地贴着她的领口。
她诧异地回头,刚准备说话,沈致先开了口:“你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谢钱浅一双浅色瞳孔逐渐放大,眉间紧皱:“这并不是我外婆的。”
沈致淡淡地睨着她:“玉凭缘寻人,一玉等一人,它等的可不是我,也许你是它唯一的家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谢钱浅听到最后这句话时,眼眶忽然有些灼热,她抬起手紧紧攥着这枚玉坠,眼眸闪烁地垂下头说:“可是太贵了。”
沈致朝她迈了一步,沉稳的气息落了下来:“既然是我的东西,给了你,你就得拿着。”
他的声音揉在风里,带着暗哑的磁性,有种不容置喙的味道,空气中是令人心安的清幽,来自他的身上,谢钱浅抬眸望着他,咬了下唇,她本来觉得应该说声谢谢,可又有些说不出口,她不是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从小到大她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嘲笑,冷言,哪怕是师兄弟间的荤段子她也能免疫。
唯独这份贵重的交付,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沈致却突然问了一句:“你会养猫吗?”
“???”话题切换得太快,以至于谢钱浅还没从这枚玉坠的情感中抽离出来。
她愣了下才回道:“武馆门口常年会有野猫,我没有养过家猫。”
沈致眉稍轻挑:“我也没有。”
“你要养猫?”
沈致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觉得玉坠贵,作为交换,你来帮我养猫吧。”
谢钱浅想了想,觉得这个交易似乎可以有,于是点点头:“好的。”
突然又歪了下脖子:“可是你为什么要拍这么贵的坠子?”
沈致抬眼看着她,也许镜片反光的缘故,他眸里的颜色如初晨的迷雾,藏着谢钱浅所看不懂的微光,淡淡的,懒懒地说:“钱多吧。”
“……”
他收回视线时,垂眸目光正好落在她泛白的帆布鞋上,又盯她的运动装看了眼,轻咳了一声:“走吧。”
“回去吗?”
沈致侧了她一眼:“不急,还早。”
然后车子开去了市中心一家商场,谢钱浅以为沈致要买东西,但没想到沈致直接把她带去了一家女装店,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对她说:“你买些衣服。”
谢钱浅看了看四周,又收回视线:“我不想买衣服。”
“报销。”
“那好吧…”看在钱的份上。
然后她去选了,大概嫌麻烦,还不愿试,拿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灰。
十分钟就搞定了,又走回沈致身边说:“选好了。”
沈致抬头看了眼后面店员手上提着的衣服,眉头微皱:“你这是要出家?”
他颇为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亲自帮她挑选,谢钱浅在旁边小声嘟囔着:“我不喜欢穿裙子。”
“嗯。”沈致应了声。
然后谢钱浅就飘去另一边了,沈致也是生平第一次帮女人挑衣服,纵使他不接触女性,纵使他身边常年连异性都没有,但到底眼光还是要比谢钱浅好不是一个档次。
等他选好衣服回头说道:“差不多先这样,你去…”
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放眼整个女装店都找不到人,沈致丢下手中的衣服到处找她,就那么一瞬间的空档,她突然消失在他身边。
沈致眉峰紧皱,大步走出女装店,当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立在对面的橱窗前时,提起的心渐渐落地,这种感觉倒是让他脑中浮现出一些久远的记忆。
柔软的小婴儿滚到床边,他飞奔过去一头撞在床沿,撞得巨痛无比,软软的小身躯掉在他胸口,在他身上咯咯咯地笑,口水流得他满胸都是,他忍着疼痛后怕地紧紧抱着小小的她。
脑中还是那张柔软粉嫩的笑脸,镜片后的目光却渐渐聚拢,落在对面那个女孩的背影上,他眼里浮上了一潭深幽的光抬脚走去。
声音清淡地落在她身边:“看什么?”
谢钱浅侧头望了他一眼,然后指着橱窗里的潜水服,双眼晶亮地问:“我能买这个吗?”
第18章 Chapter 18
谢钱浅的妈妈很小就离开了她, 她十岁不到被接来沈家,沈家又全都是男孩子,她刚来的那两年比较孤僻, 不爱与人说话,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
后来进了武馆, 身边也全是男孩子,所以沈致发现, 她似乎对这个年纪女孩喜欢的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反而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感到好奇,于是沈致带她进了那家卖潜水装备的店里,她喜欢, 他便给她买了一套。
然后又带着她折返回刚才那家女装店, 拿了一套衣服让她去换上。
谢钱浅换是换上了,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还对着镜子往脖子上系死结。
沈致本来都没有注意到, 侧眸不经意瞥了眼, 微怔了下:“你在系红领巾?”
谢钱浅回过身眨巴了一下眼:“不是这样系的吗?”
沈致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她面前,耐心地将那条快要勒住她脖子的丝带抽解开。
他的手很好看,宽大的手掌手指却修长温润,无论做什么似乎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 手腕上的沉香似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 虽然谢钱浅接触这个东西时间不长, 可很奇妙的是,她开始有些迷恋这种味道,想蛊毒一样无法自拔。
沈致将红色丝带取下,穿过她腰间然后系了一道,一切行云流水, 谢钱浅抬眼牢牢盯着他,他鼻梁的弧度完美高挺,俊美的五官带着点无法沾染的贵气。
沈致系好后垂眸望了眼她的小脸,问了句:“看什么?”
谢钱浅老实地告诉他:“你好看。”
沈致就这样立在她身前静默了几秒,而后嘴角挑起不明的弧度转过身:“显然易见。”
“……”
沈致结账的时候,回头看见那个丫头站在镜子面前,一会拽拽腰上的丝带,一会将手放进两个大口袋中,左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身上是一套白色的连体短裤,清爽简约,还带着点淡淡的法式风情,配上她的短发,看上去灵动俏丽。
她还站在镜子面前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腰上的红色丝带舞动起来像活了一般,整个人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虽然不算太女性化,但到底要比她之前穿的那些衣服正常多了。
沈致带她回半山别墅的时候,顾淼和顾磊着实惊艳了一把,第一次看见钱多穿得像个正常小姑娘,如果她站着不动,或者安静坐在哪,倒还挺可爱的,完全看不出这个姑娘会武。
下午的时候,顾淼给沈致泡了一杯茶,跟他汇报BK那边最近一些待处理的事务。
这次沈致回国比较突然,他身边的大部队核心都留在了BK帮他坐镇,他带回国的人比较少,一来并不想劳师动众的,二来接下来处理的事情也不需要团队在身边。
不过国外那边一些决策性的事情他还是需要亲自盯着。
沈致将目光投向外面草坪上那个翻来倒去的女孩,一边听着顾淼的汇报,眼神一边随着那道身影移动。
此时是一天当中日头最烈的时候,阳光洒在绿色的草坪上泛着金灿灿的光,那道身影一会弹腿,一会劈叉,一会下腰,后来干脆前空翻后空翻起来了。
沈致冷不丁地冒了句:“不热吗?”
顾淼回道:“我还好,老大你热啊?那我把温度调低点。”
沈致下颌微扬,顾淼才察觉老大并不是在问他热不热,于是他转过头去,就看到在整片草坪上翻来覆去的钱多。
顾淼立马笑了起来:“这肯定是穿新衣服兴奋的,我小时候也这样,我妈一给我买新衣服就要到处跑,生怕别人看不到。”
“……”外面哪有人?
沈致出声问道:“她练多久了?”
“哦,有将近一个小时了,这钱多吧,换这身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衣服。”
沈致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落回稿件上,淡淡道:“我还不至于连衣服都供不起。”
顾淼想想倒也是,费就费吧,反正算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