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禾收回目光,兀自摇了摇头,兴许是自己又看错了。
聚会包厢里,彼时班上的同学都到得差不多了。
王慕宁推开门,原本热情喧闹的包厢立刻安静了一瞬,在座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出现的两个女孩,当看到最后面的恩禾时,眼里有惊艳也有诧异。
周遭突然静的出奇,班长率先跟两人打招呼,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
所有人落座,有女生看向恩禾,笑道:“我还以为恩禾不会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呢,没想到居然真的来了。”
随即有人搭腔:“人家现在可是大忙人,哪像我们呀,一点事业心都没有,这么早就结婚了。”
大学毕业以后,恩禾便去了B大读研,之后举行的同学聚会的确都没有参加过。
恩禾看着桌前的果汁,眉眼清淡,没理会其中的内涵之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也挺羡慕你们,有家庭,也有了归宿。”
几个女生本来想趁机内涵一下恩禾的感情问题,但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压根不想搭理。
王慕宁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几个女生之前同学聚会的时候,仗着恩禾不在,就大谈人家的私生活,得知恩禾考研去了B大,更是一副嫉妒的嘴脸。
王慕宁怼了好几次,这一次其实私心带恩禾过来,就是想让这群八婆被打脸。
同学会聊得大都是目前的发展,有一部分人居然已经结婚生子,几个女生聚在一起,不是吐槽丈夫就是吐槽婆婆,似乎很有共同话题。
恩禾偶尔会被人问到感情问题,但她实在不想回答,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一趟。
洗手间里,正当恩禾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两道熟悉的声音,是刚才在聚会上主动问起她感情生活的女生。
“苏恩禾不就是留在了附属医院嘛,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神气什么。”看她今天穿的那条裙子,班上那些个男生,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
有人叹了口气,语气酸溜溜的:“谁让人家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以前见习的时候我还看到她故意巴结那个白医生,手段高着呢。”
“她大学那会不是被富商包养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当上豪门阔太,反而当医生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别人玩腻了,被人抛弃了吧。”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人背后嚼舌根,恩禾垂眸听了会,牙齿轻咬着腮帮子,随即镇定自若地推开隔间的门,不急不缓地出去,走到洗手池边。
听到耳边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两个正在补妆的女生同时抬头,看向镜子里,此时站在她们身后的恩禾。
两人的谈论声戛然而止,对上她们陡然变换的脸色,恩禾微微挑眉,面不改色地勾唇笑了笑:“在背后嚼人舌根,挺开心是吧?”
身旁的女孩眼睫微垂,小巧的鼻梁挺/翘,粉雕玉琢的面庞精致清丽,唇角的弧度透着抹淡淡的讽刺。
两人丝毫没察觉到恩禾居然就在洗手间,此时被人抓包,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你、你听错了吧,我们就是随便说说,真的没有恶意。”
一个人解释,另一个人心虚地移开视线,没敢看恩禾。
眼前的女孩脾气如何,她们再清楚不过,要不然当初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早就流传开了。
恩禾无声地扯着嘴角,卷而密的长睫像两把毛茸茸的小扇子,拿过旁边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没等恩禾开腔,两人对她有所忌惮,没敢多留,拿了手提包便逃似的离开了。
落荒而逃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耳畔。
恩禾面无表情地垂眸,一遍一遍将自己的手清洗干净。
要是换做以前,听到这些议论,她应该会二话不说,直接朝人脸上扇巴掌。
宋越川曾手把手教她的,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
酒店四楼的某间顶奢包厢内,青白烟雾缭绕,不少人都带来了女伴,有嫩模有刚出道的女明星,嬉笑逗闹声一片。
皮质沙发正中央坐着的男人,闲散疏懒地倚着沙发,微垂着脑袋,逆着头顶上方的灯光,肩线挺括的半边身子隐匿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中看不真切,瘦削的薄唇微抿,神情倦懒。
众多香槟红酒中,唯独宋越川面前放着一杯无色无味的凉白开,显得格格不入。
医生说这段时间他要戒烟戒酒,宋越川也难得这么听话。
周围红裙曳曳,有人左拥右抱,怀里的女人还戴着颇有情趣的粉色兔耳,身材无一不热辣性感。
这场饭局来的都是A市金融圈里有头有脸的投资商,有资历深厚的前辈,也有得天独厚的黑马新贵。
从始至终,没有女人敢主动过去勾搭宋越川。
听闻不久前,有一个名气不小的网红对这位风头正盛的宋总投怀送抱,结果不仅被人当场撂了冷脸,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圈子里。
-
从饭局出来后,恩禾便不打算再回去,与其跟那些不对盘的人笑脸相迎,装作同学情谊深厚,还不如一个人待着。
这家酒店的娱乐设施挺全,恩禾一个人玩了会娃娃机,所有的硬币投进去,只抓到一个巴掌大的蓝色小熊,当做安慰。
恩禾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原路返回,路过一间包厢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女人的求救声,还有一道低沉调笑的男声。
恩禾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当女人的求救声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她错愕地看向身旁门紧闭的包厢,确定是从里面传来的。
女人尖细脆弱的呼救声不仅没停,而且越来越大。
听着很奇怪,像是求救,但又不完全像。
记忆一下子拉回到五年前那个小巷,当初看到的那幅暴力血腥的画面再一次在脑中重现。
恩禾的脚步停住,听到里面女人的惨叫声,她很快冷静下来,迅速拿出手机报了警,接着用力推开了包厢的门。
门被推开,恩禾原以为眼前应该是一场暴力事件,结果看到里面的人时,她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直接傻了。
偌大的包厢里,一个衣衫不整,头顶戴着粉色兔耳朵的女人,双手被黑色的领带捆绑,撑着沙发,脸颊绯红,气喘吁吁,而她身后的男人白色衬衫敞开,皮带也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恩禾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大脑卡壳了几秒,反应迟钝地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时,浑身的血液瞬间直冲脑门顶,脸颊似火烧般滚烫。
里面的女人欲求不满地看过来,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又羞又恼的眼神似乎在责怪恩禾破坏他们的好事。
恩禾尴尬地张了张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视线僵硬地下移,还没看清那人裤子下面的东西,身后忽然走来一个人,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迅速遮住她的双眼,挡住了她的视线。
男人另一只手紧扣住恩禾的手腕,将她轻轻松松往后一拽,恩禾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毫无防备地抵上一堵坚硬如石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恩禾紧闭着眼,毛茸茸的睫毛不安地轻颤,像两把小刷子似的轻轻扫过男人微烫干燥的掌心。
男人倾身靠过来的体温极具侵略性,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袭来,顷刻间将她包围。
紧跟着,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清冽低缓的声音,尾音稍扬,磁沉又有点沙哑。
“别的男人,有那么好看?”
身后的人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像克制着某种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狗男人的春天来了= =
第37章
还没等包厢里的人反应, 面前包厢的门随之“砰”的一声关上。
听到这句话,恩禾受到的冲击比刚才亲眼目睹别人做运动更大。
这人的声音,语气, 对她来说都再熟悉不过。
男人侵略性的气息笼罩过来,两人以极暧昧的姿势靠近, 对方一只手捂着她的眼帘,另一只手虚虚环着她的腰际。
一道清浅的呼吸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耳朵尖,恩禾意识到不对劲,挣扎了一下。
身后的人适时地松了她的手腕, 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也离开。
恩禾重新睁开眼睛,眼前的事物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得到自由的那一刻,恩禾迅速转身, 当她微仰着脑袋, 看清面前的男人时,脸上的表情也慢慢顿住,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越川微垂着眼,漆黑幽深的眼眸宛如一口深不可测的井,浓稠的视线紧紧地锁着她, 不曾移动半分。
恩禾抿唇,很快回过神来, 不同于宋越川神情的僵硬,她眉眼弯弯,花瓣似的粉唇扬起一抹清浅温和的弧度,客气又疏离:“原来是宋先生, 真是巧。”
宋越川勾唇,淡不可闻地轻嗤了声,像在倒是愿意跟他搭腔了, 那天在医院门口,恨不得跟他从未认识过,一句话都懒得敷衍。
恩禾扫了眼包厢紧闭的门,她本意是想救人,没想到居然看到一幅活春宫,看到就算了吧,结果宋越川也跟她一块目睹了!
面前的女孩莹白干净的脸颊还残留着刚才的粉晕,说话时的声音一点也没变,软绵绵的,听起来温柔又无害。
宋越川的眼睑低压,挺括的脊背微微弯曲,视线低垂直望着她,鸦羽般的睫毛牵出一条细细的黑影,眼底有暗潮涌动。
她多礼貌,还会笑着跟他打招呼。
沉默的这几秒,面前的男人迟迟没有说话,恩禾眸光闪烁,嘴角的淡笑也快僵硬。
宋越川微蹙的眉心隐有松动,视线凝着她,声音很淡,自嘲的语气。
一字一语说得清晰又缓慢:“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上次在医院匆匆一见,有些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而面前的女孩很明显,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纠葛。
对上男人黑黢黢的眼,恩禾抿唇,不想去探究里面的情绪,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语气冷冷淡淡,“想回来,就回来了。”
宋越川看着她,唇角勾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底笑意极浅,兀自缓慢地点点头。
只短短的几秒,男人的表情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从眼尾到唇角,堪堪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久别重逢,两人却连旧情人都够不上,恩禾没打算继续留在这,跟宋越川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女孩穿着一袭黑色连衣裙,乌黑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膀,清凌凌的背影羸弱纤瘦,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似乎早就对过去的种种释然。
宋越川的视线凝视着恩禾的背影,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直到兜里的手机响起。
恩禾一边往外走,一边跟警察道歉,解释刚才的一场“意外”,不出意料被批评教育一通。
挂了电话,恩禾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长长地松了口气。
站在酒店门口,迎面而来的晚风吹散身上的热气,恩禾微喘着气,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脸颊,耳膜里全是自己心跳砰砰撞击的声音。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他现在这样的态度,就那么笃定,她还会像五年前那么傻吗?
恩禾低垂着眼,心里乱糟糟的,她慢慢抱紧了胳膊,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丽欢脱的声音。
“恩禾!我刚才一直找不到你,你去哪了呀?”
王慕宁背着包,飞似的朝她跑过来,脸颊带着两抹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