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机场,快关机了。”江起昀说:“我母亲的病情加重,我陪她出国治疗,这两年应该不会回来。”
林初棠绞紧了呼吸,心碎地问道:“那,那你不要我了吗?”
无论她怎么求饶,江起昀只是说:“棠棠,我没有精力了。”
林初棠知道自己是比不上他妈妈的,对方是个病人,她只是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保证以后不乱发脾气,不乱花钱,听你的话努力让自己成熟起来……”
电话那端响起温柔的女生播报声,提醒某个航班开始登机了,像是餐厅打烊的急促音乐,刺锥着她,提醒她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抱歉……”只传来两个字,林初棠的耳边汽车汽笛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辆辆私家轿车,争先恐后地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手机没电,关机了。
*
林初棠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她像个行尸走肉上了公交车,回到学校。
室友们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不明所以,林初棠可是从来不哭的,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她没有洗澡,爬上床蒙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没有课。
她到下午才起来,给手机充上电后,只看到了赵清玉和林宏源分别打来的电话,并没有江起昀的。
她这才渐渐接受,自己被分手了。
无处宣泄,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怪他,此后再也没有资格冲他撒娇,冲他发脾气。
林初棠在宿舍里发霉了两天,去上课的时候看到方若琳,她从她身边走过,忍不住看她丧丧的脸蛋。
她想起赵清玉的话,把方若琳拽到一边,“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我妈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方若琳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承认你妈妈是来套过我的话,但是我一个字都没说。”
林初棠不信:“你有这么好?”
方若琳支支吾吾地说:“你们的关系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告诉家长的,我再告你的小黑状,找死吗?”
不能告诉家长?
林初棠听这说辞,说不出来的难过,她放开方若琳。
赵清玉是怎么知道两个人何时认识的呢?
这件事她告诉过谁?
*
一开始那些天,林初棠心里抱有一丝侥幸。
江起昀会对她心软的,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但都没有回音。
到第二个周末,她打车去了一趟国金中心的公寓,咪咪还在那里得把它带回来。
以往每一次,不等她把密码输完,门就会从里面打开,江起昀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冲她笑一下,然后又无奈斥责:“今天怎么又跑过来了?”
但这一次开门,静悄悄的,从玄关到偌大的客厅,明亮空旷,家具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她看到茶几上摆放了两个盒子。
一张纸条,俊秀飘逸的字体:
【答应你的奖励,没有食言。】
这是江起昀亲手写的,他的字很好看,和他这个人一样,有些冷淡严肃却又不见锋芒。
一个盒子里装着她开玩笑说要的包包,在寸土寸金的园区能买个洗手间的价格。
另一个盒子是一套衣服,林初棠展开,发现是一套舞蹈服,他给她挑选的礼物。
但是她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礼物,而是找她的猫。林初棠里里外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只有一个猫爬架孤零零的在房间里。
连咪咪都没有了。
他是把它送人了吗?
这不是她的房子,她怕有人来就没有久留。没有拿走那个很贵的包,只带走了舞蹈服。
这几个月就像一场梦,一切都结束了。
最后的那通电话,林初棠甚至不敢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还是说,他只是没有办法拒绝她的无理取闹而已。
他们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两艘小船,短暂的依偎在一起,又各自飘向远方。
*
回去以后,林初棠把江起昀的微信删掉了。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一个人,横行霸道,从不忍让,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只是某些事情,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大一这一年,林初棠在省卫视的舞蹈比赛里表现突出,获得亚军。本来大家只记得冠军而不记得亚军的,但她的长相夺目,又因为在舞台上怼过不专业的评委,意外地获得一大票粉丝。
甚至有影视公司向她递出了橄榄枝,承诺每年拍多少戏,参加什么综艺,凭她的外形条件三年内肯定爆火。
林初棠没有和任何机构签约,而是老老实实完成了学业,她不想消费自己。
钱,大家都想赚,但她依然想坚持自己的初衷,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毕业之后,林初棠签了舞蹈团,小有名气,圈子里还有宋老师的接班人的传闻,前途无可限量。
美好的大学四年,林初棠再也没有谈过男朋友,不是刻意不谈,而是毫无欲望。
她没有见到过江起昀,不知道他是在国外还是回来了。
但是听过他的传闻,比如,江太太过世了。
林初棠心底有一丝难过,她也会想到,江起昀该怎么度过那段时光呢,他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只可惜她却再也想不起那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阿姨的样子了,好像很遥远。
有一次林初棠出国,飞机上不能玩手机,她随手翻阅了一本科技杂志。
看到有一家叫新翼科技的公司的介绍,这是一家芯片公司,因年轻的创始人的决策失误,六年前遭遇过前所未有的危机,所有人都猜测它会以退市收场。
随着4G到5G的转变,这家公司抓住机遇,两年前又起死回生,如今势头正猛。
林初棠其实对科技板块并不了解,但她无聊地读了下去,直到看到最下面一小方块的文字,看到江起昀的名字,短短几百个字的采访。
她把扉页上的三个字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放在一起,才发现,她对他的记忆如此鲜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帧画面她都不曾忘记。
和他在一起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已经在事业上找回自己的状态,家庭也了无牵挂。他今年三十二岁了,应该已经结婚了吧,或许还有个漂亮又听话的孩子,还和他一样聪明。
他肯定不想记得自己曾经和一个不成熟的小女孩相处过,在开城的一切于他来说,都是疲惫又艰辛的回忆。
林初棠盯着杂志,直到手指被眼泪砸中。
第43章
林初棠毕业以后定居在开城。
她租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一个人住,好在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收入各方面蛮宽裕, 搬进新家的时候,她整理着东西, 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才感觉自己是个大人了, 独立了。
林宏源给她在园区买了一套房, 还是国金中心附近,出行和购物都很便利;在同事和朋友看来, 她算是标准的白富美了。
林初棠没有清高地撇清关系,但也不会再和林宏源闹,没什么表达欲,甚至也没花家里的钱。
某一天她站在那栋豪华公寓里往外面眺望,看见了国金中心的玻璃墙。
曾经, 某一扇窗户里, 他身着白色衬衫, 黑色的袖箍,安静地坐在书房里工作, 而她在写着一份英语作业,时不时就想找他聊天,高兴的时候还会趴他肩膀上。
那个人本不想理会她的撒娇,低斥几句,后来被闹的没办法,侧头亲了下她当做奖励,又说:“乖一点, 我忙完就带你去吃饭。”
其实相处是有些僵硬和尴尬的,不太像情侣, 他知道她的年龄小,几乎是当成未成年对待,时时克制着自己。
很久之后回忆,才觉得,点点滴滴都是刀子。
有次中秋回家,林宏源问起这件事:“那张生活费的卡怎么没动过了?”
林初棠说:“我自己赚的钱够花。”
林宏源笑了笑:“你一个小丫头就算跳舞再出名,也就仨瓜俩枣,能有多少钱。”
林初棠没有生气,只是告诉他:“我只是不想再被钱,年龄小,不够独立,这些东西压着了。”
林宏源一时失言。
某些改变是有迹可循的,从那段荒唐的、无疾而终的初恋以后,林初棠就再也没有在林宏源面前流露过情绪。
她以前张狂,任性,怼天怼地,把自己的不满对爸爸全都发泄出来。
现在只是,很多话懒得说了。
包括有一年她受伤动手术,恐惧的要死,生怕以后再也没法跳舞,但她却把心情隐藏的干干净净。
*
大学室友中,肖琪琪和叶晗都转了就业方向,一个去考公务员,另一个跟着家里做生意了,沈惟在一家教育机构当舞蹈老师。
林初棠最终也没和方若琳成为朋友,一开始不会后来更不会,但是她混得也不错。
周日舞蹈团没事,林初棠窝在家里没出去,找了部电影出来看。
而正好沈惟在附近上课,结束后来找她吃饭。
林初棠请她在外面吃饭,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沈惟拦住她:“我们都独立了,你怎么还是要请客啊,而且你现在都不花家里的钱了。”
林初棠的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说道:“就算不花家里的我还是挺有钱的吧,请吃个饭而已。”
这一点沈惟是挺赞同的,她想了想说:“棠棠,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在拿钱交朋友。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
林初棠抬起眼皮看着对方,心里漏了一拍。
沈惟说:“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们平时说你脾气差,都是开玩笑的。你很细腻,讲义气,漂亮又很有趣,没有人不想和你成为朋友,就连方若琳那么嫉妒你,都不排斥和你相处。”
林初棠尴尬地收回手机,摸了下头发:“怎么说起她了?”
沈惟说道:“我说这些话是想让你正视自己。你是值得朋友陪伴的,不要那么自闭。”
林初棠不说话了。
沈惟脑洞大开:“我听说抑郁的人表面上都会装得很快乐,但其实大脑里早就不会分泌多巴胺了。棠棠,你不会有抑郁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