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样子并不愉快。
“……我还没有试过在侧风大于20节的时候落地,所以一直想问问你……”任可雅说得正开心,忽地见霍钦放下筷子起身。
“你去哪儿?”
“抱歉,我吃饱了。”
霍钦拿起檐帽,步子很快,任可雅端着盘子起身要一起,却只见他追着人出去了。
那个背影她怎么都不会认错。
“宁佳书!”
又是她。
她恨恨把手里的盘子甩回桌上,偏又无可奈何。
恰巧和畅看过来,她气急败坏回瞪,“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人啊。”
和畅指了指自己的脸。
任可雅一时没能领会,以为他在羞辱自己的美貌,气冲冲上前理论,谁知食堂的地板刚刚拖过一道,油水还没崭干净,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差点从大理石瓷砖上飞出去,还好和畅眼疾手快接住她。
“走开。”任可雅腰一软,站稳就推他,“别想占我便宜。”
和畅刚刚从宁佳书那里得到的话终于有地方还了,他平静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脸上沾了菜叶子。”
她惊恐地动手摸了摸脸。
菜叶子……是刚刚和霍钦说话时候就沾上的吗?
他可能看见了?却一句话也没说?
女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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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书出了食堂直奔停车场,她心情很不好,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觉,却不想等到电梯之前,有人先一步按下了开门键。
白皙修长的,霍钦的手。
不用回头也能认得出来。
宁佳书本打算冷漠到底,可等霍钦跟着她一齐迈进电梯的时候,还是按不住气开了口,“这么快就吃饱了,你跟我出来做什么?”
谁都没提那天晚上的事。
镜面里,她的下巴高傲地挑着,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仿佛错的是别人。
“佳书。”
霍钦呼吸两遍才平静念出来这个名字,他直视着电梯反光那一处,“和畅,你离他远一点。”
“你是太平洋警察吗?”宁佳书冷哼,“叫我离你远点也就算了,现在又叫我离别人远点,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事事都要管?”
就只许他和别人说笑吃饭,连和畅自己坐对面都要来怪她。
“你什么都给承诺不了他,只会害他又一次沉沦下去。”
霍钦咬字很重,一字一句,像是小刀磨在刮花的心口上。
“和畅今年几岁了?”宁佳书反问,终于从镜子中移回目光。
“他是成年人,他会自己判断,不需要你帮他做决定,你猜,如果他知道你追上来是跟我说这些,会感激你还是讨厌你?”
电梯已经到最后一层停车场,落地的失重感和地下的阴气让宁佳书有一瞬不适。
轿厢开了,她挺直腰从霍钦面前出门去,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只能听得见她的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宁佳书回头。
“霍钦,你知道吗,就算我不喜欢和畅,可很多时候,我佩服他的勇气。”
第28章
电梯门合上了。
漆黑的停车场里没有一丝光线。
拍拍手声控灯就会亮, 但宁佳书在黑暗中找了好久, 她忘了自己的车停在哪, 只能一个个路口折进去摸索。
霍钦总说她错了,她错了,可从不说她错在哪儿, 没有人说过,宁佳书自己也不知道。
她就不该来申航的,不,当初就不应该上航院, 如果那时候决心能坚定一点, 现在何至于心乱如麻。
像宁父说的, 她年轻又漂亮, 做什么不好要来做飞行员。
又辛苦又累压力又大, 总睡不够, 总掉头发, 宁佳书在心中一遍遍唾骂自己。
她找了许久,才想到手探进包里拿车钥匙, 一解锁,闪烁的车灯在最远处的另一角亮起来。
开门,系上安全带,宁佳书打了十来分钟火也没把车启动,点火系统故障了。
果然坏事都是一起来。
宁佳书给修理厂打完电话,下车狠狠踹了一脚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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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书原以为这次复飞最短也要一个星期,却不想吃了一堆夜宵躺下, 才到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就接到了运行管理部的通知,告诉她做航前准备,晚上有飞行任务。
“姚主任不是说等事情处理完才排我的班吗?怎么忽然又变了……”宁佳书吃惊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上面通知下来的,怎么,你时间来不及吗?”
“没有没有。”
她赶紧否认,不管怎样,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挂掉电话,宁佳书赶紧起床洗澡。
何西昨晚从家里回来,被父母的催婚磋磨一整天,她买了一大堆酒放冰箱喝,客厅里乱七八糟的衣服抱枕没处下脚,到处是空酒罐子,她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问她,“你去哪儿?”
“公司。”
“不是说不排你的班吗?”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一分钟一个主意。”
宁佳书小心跨过地上横躺的酒瓶、零食袋才进到卫生间,看了眼表,拿起吹风机开到最大风力,“你赶紧起来把客厅收拾了。”
“休息日起这么早做什么,又没有人等着我,我才不动呢。”何西翻个身继续躺。
“我等着你,你再不动,我的拳头就忍不住了。”宁佳书松了松背上的筋骨。
那话里的威胁意味实在太浓,何西又躺两分钟,还是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烦道,“你变得也够快的,昨天比我还丧,今天又这么生龙活虎的了,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
她指的是和霍钦的事。
虽说宁佳书的感情生活一直波澜起伏,但别人也就算了,霍钦她是知道的,宁佳书这么早开始喜欢他,职业都是因为他选择的,居然也能说断就断。
“嗯,不在乎。”宁佳书睁大眼睛开始刷睫毛膏,“今天走出去我们就是认识的普通关系,我不会再惹他了。”
她又像是在和自己强调。
拧上睫毛膏盖子,又挤出遮瑕,绷紧脸拍打在卧蚕下的黑眼圈上,绝口不提昨晚失眠的事。
“霍钦知道你高中暗恋他的事儿吗?”
“我凭什么要说?”宁佳书回头一记冷漠的眼刀,“你最好也把嘴巴闭紧点儿。”
一段关系里,谁的喜欢先开始,谁的喜欢多一点,谁就是输家。
就像当年的宁母一样。婆婆瞧不起,街坊的闲言碎语,她顶着重压,患得患失渴望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对等的爱和认同,到最后却还是个可怜女人。
当年,所有人都觉得宁佳书跟宁父去澳洲是最好的,但她选择留在宁母身边,因为她看不起她,却也觉得她可怜。
“你就作吧。”
何西眨两下眼睛收回头,又觉得愤愤,“诶,你父母就不跟你提结婚的事吗?咱们明明一样大,怎么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催?”
“没空管我,他们知道我能过好。”
做好所有准备,宁佳书拉着飞行箱准备出门,何西正收拾茶几,拢拢一大堆酒罐子,准备一起抱去厨房,手一滑,几个没喝完的噼里啪啦掉下来,整好泼在宁佳书鞋面和裤脚上。
防了一早上,还是中招了。
何西脸色一僵,“亲爱的,实在是手误。”
她堆出她乘务长的标准笑容,捏着抹布角,就要过来替宁佳书擦拭。
“别来这套了,”宁佳书忙着出门,“把你车借我开到公司,这事儿我就不追究。”
上海下了一夜的雨,宁佳书刚刚看到部分地铁的停运新闻,其中就有到公司那条线。这个时段的打车难度可想而知,偏她的车又坏了。
何西磨蹭好一阵才依依不舍把拴着毛绒绒球状物的车钥匙递过来,“刚修好,你可小心点儿开,别撞坏了。”
“我又不是你。”宁佳书埋头换鞋。
何西被怼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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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这次宁佳书才进电梯,又遇到了上次和霍钦一起的女孩儿。
是霍钦的某个亲戚,朝天马尾,这次背了书包,应该还在上学。才见宁佳书,眼睛一亮激动招呼她。
“姐姐,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在电梯间里见过的!”
怎么会不记得。
宁佳书上学时候拿过学校速记大赛第一名。
她绷开唇角,勉强给她一个笑容,“你好。”
“你也去公司啊?”
“嗯。”
“我来小舅家补数学课的,哦,我小舅就是霍钦,谁知道他忽然有工作,今天白来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