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羡把问号写在了脸上。
容淮垂眸,视线掠过她有点儿发红的鼻尖,“不必,我自己去。”
荆羡乐得轻松。
深冬的凌晨,气温已然将至零度以下,一来一回十分钟,前档玻璃上雾气蒙蒙,都快结霜了。
他回来的时候夹着劈天盖地的寒意,那股子阴冷的风似乎都被他卷上来了。
荆羡缩缩脖子,赶紧把中控空调的温度调高点。她本来就有过敏性鼻炎,换季时候难受得要命,最近上班为了风度都是狂喷醒鼻通才好一些。
这会儿依然不好受,她捂着鼻子,被那股子打喷嚏的冲动弄得眼泪汪汪。
正在煎熬,隔壁那位雪中送炭。
荆羡反应慢一拍地拆了包装,看清喷雾的名字,愣了两秒,等到喷完药,顿时觉得他又没那么可恶了。
容淮松了领口,后视镜里扫她一眼。
25岁的人了,扎着马尾的模样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会儿睫毛轻颤,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嘴唇抿着,纠结得连单侧脸上的酒窝都出来了。
他嗤笑:“顺手买的,不想谢就别谢了。”
荆羡:“……”
容淮没再看她,解开衬衣前扣,翻了前挡的镜子,一手摁着伤口,一手去开碘伏的瓶盖。
动作慢吞吞,费劲得很。
荆羡看了会儿,实在不想欠他人情,她动作生硬地把整个袋子夺过来,顺手放倒副驾驶座的电动座椅,撑起身靠过去。
“按理说普通校友不该多管闲事的。”她抽出一根碘伏棉签,在他俊秀的下颔线条处比比划划,叹口气:“但架不住我这人心肠软。”
手劲算不得温柔。
不过他愣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躺在座椅上,黑眸半垂,鸦羽一般的长睫在高挺的鼻梁旁落下淡淡阴影。
荆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就是有点尴尬,脑子里闪过断断续续的回忆画面。
曾几何时,她在拳馆的更衣室里,穿着校服面红耳赤地坐在少年腿上,一边替他包扎一边生涩地同他接吻,腰肢被搂着,鼻尖全是他炽热的呼吸。
那时问他疼不疼。
他笑得不怀好意,只用那一双魂颠梦倒的眼睛,盯着她:“优等生都这么主动了,我怎么好意思疼?”
年少的荆羡只有脸红的份,根本没法抵抗。
一别八年,如今车灯昏暗,孤男寡女,停在这夜深人静的小巷里,除了场景不同,姿势情节好像又是同样的剧本。
荆羡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拉开点距离,无奈耳朵那处又有点隐隐发烫。
容淮任由她摆弄,视线落在窗外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上,一动不动。偶尔她的发梢会扫过他的锁骨间,有些发痒,他便会侧过脸来,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姑娘那鲜红欲滴的耳垂上。
随着动作,她身上那股佛手柑的甜味会散得更浓郁一些,即便是刺鼻的碘伏都中和不开。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味道。
无孔不入地往他鼻尖里窜。
叫人无端就起了点乱七八糟的心思,蠢蠢欲动,再难压抑。
他喉结滚了滚,倏然开口:“荆羡。”
荆羡含糊应了声,手忙脚乱给绷带打上最后的结。
退开后无意间对上男人的眼,才发现他眼神古怪,车外跳动的路灯光芒,映在他猩红眼底,仿佛是危险的讯号。
她不自觉贴着车门,手绕到背后压在开门的按钮上。
仿佛时间静止。
良久,容淮终于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唇角轻勾:“你在紧张什么?”
荆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怂什么,不敢耽搁地当完了他最后三分钟的司机,等他下车后心惊肉跳地给白婧发消息——
【组长睡了吗?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想调去跟鈡晔那一组的专题,您看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荆羡:害怕T-T
其实我真挺喜欢强取豪夺的,真的,我就喜欢变态的男主。
可能我是个变态的作者吧╮(╯_╰)╭
如果你们也爱看这些的话,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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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电话
《MUSE》全员为即将到来的二十周年主题刊物铆足了劲,主编钦点了几个专栏的大将,连开了两周的会才堪堪定下本次特刊的专题内容。
封面请了Orino拍摄先不提,封面人物更是蝉联两届玉兰奖最佳女主角的影后,这位平日里醉心于磨炼演技鲜少拍摄杂志,此次难得出山也是给足了主编面子。
不仅如此,MUSE作为时尚界首屈一指的高端杂志社,会在周年庆上联名近来国际上风头无俩的新锐设计师做一场特别的秀,runway结束后,还有额外的慈善晚宴,名单已经初拟好,全是圈里叫得上名号的腕儿。
这一切,来势汹汹,从策划到筹备再到具体执行,惟有短短两个月,撇去农历新年的法定假期,时间更为仓促。
头等要事定了,剩余的便都成了陪跑。
大部分编辑都被派出去落实主题周活动,1月刊的B版因为人手严重不足开始采取兼岗制,白婧作为人物专栏的组长还得管着时装版面,24小时吃住都在总部大厦了,实在分身乏术。
荆羡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上司的回复,有些忐忑。
她是真不想再跟青鹭药业这条线,所以才会略显鲁莽地半夜打扰组长。原本准备第二日早点过去道个歉顺便再提一遍自己的诉求,没料到去了公司才发现白婧根本还没清醒,脸上盖着本样刊,用一种瞧上去就很不舒服的姿势歪在办公室角落的摇椅上。
看来是通宵没回家。
对比自己昨晚还在公寓舒舒服服点香薰泡热水澡的人生,荆羡莫名惭愧。
七点来钟,离上班尚早,周遭一片静谧,她放轻脚步在工位上坐下,抬手打开电脑。
等待开机的过程里,手机通知音简短地滴了一声。
荆羡条件反射地赶紧调整震动模式,无奈仍是惊扰到了白婧。女人咕哝一声,很是缓慢地取掉了盖脸的书,手指用力捏着山根,而后费劲地坐起身来。
荆羡小声打招呼:“组长早安。”
白婧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双眼里全是血丝,她妆都没卸,遮瑕和粉底经过一夜变得暗沉,整个人憔悴得可怕。
一开口,声音更是沙哑到不像话:“几点了?”
荆羡:“七点,还早,您要不再休息会儿?”
白婧摇头,扶着腰撑在桌边清醒,半晌又把手心对着嘴巴哈了口气,闻到味道后立刻摆出了极端嫌恶的表情,“次奥,我先去洗漱,有事儿一会儿再说。”
荆羡:“……”真是好直率好不做作的领导。
十五分钟后白婧从盥洗室出来,换了身从showroom摘的黑色小西装,皮裙配过膝靴,除了妆容有点厚重,已无颓败。
荆羡正在组织措辞,对方已经开门见山:“我收到你的消息了。”
荆羡乖乖坐好,洗耳恭听。
白婧一边捧着杯黑咖啡续命,一边弯下腰重新翻阅样刊,口气闲聊一般:“你家境应该不差吧?”说到这,她抬眸瞥了眼荆羡,看到小姑娘神情复杂,了然地笑笑:“我很早就发现了,你虽然衣服穿得挺低调,但每天拎的包都是不重样的大牌。”
“给你开三千五的工资时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感觉你都不清楚这点钱能在临城租到什么样的公寓。”
荆羡偷偷绞着手指,脸有点儿红。
白婧叹口气:“能让富家千金褪去光环心甘情愿来我们这儿体验社畜生活,除了真正对时尚圈的热爱,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荆羡张了张口,想强调自己确实很爱服装摄影,只是对上她的眼睛后,那句话莫名哽住。
白婧:“每个月我们都会有三个以上的选题,任务都是分配好的,如果每个组员都挑三拣四,那我还怎么主持工作?”
荆羡无从辩驳,毕竟她纯粹是私人原因才不想跟。
白婧放软了语调:“我承认CICI不好相处,但职场就是这样,人际网也好,工作强度也罢,你得学会自己调整状态。”
“更何况,陈舒妍是出了名的结果主义者,她进公司的第一个选题是她自己定的,当时的专访对象是D家的设计总监,出了名的难搞,她自己买机票在米兰蹲了一个月,硬生生磨下来的。”
“我认为她身上确实有值得你学习的部分。”
荆羡联想到那位出言刻薄的短发女人,还挺意外。
白婧思忖再三,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你头回和我开口,我也不为难你。你先跟着老钱跑冠娱吧,但是下不为例。记住,试用期三个月,你得让我看到你的热爱。”
荆羡诸多抱歉,脸红红地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