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忍了会儿没忍住,笑出声来,一掌拍在邵忠背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行了,闭嘴吧。”
接下来的时间,再无人提起这档事,默契避过不言。
直到中途容淮另一部手机提示有重要消息,他出去回了个电话。
小圆桌只留了李晋和邵忠,两人对视两秒,同样的不可思议眼神出卖了彼此的好奇心。
李晋摇头失笑:“什么样的天仙绝色,居然能让淮哥这样。”他摸了摸下巴,叹道:“我实在想不到,真有姑娘对这样的男人不心动,要我性转一下,绝对一秒钟就投降了。”
“确实。”邵忠表示认同,半晌忽而古怪地盯着他:“莫非这就是你跳槽去青鹭制药的原因?”
李晋忍住揍他的冲动:“滚,老子直的。”
邵忠干笑:“其实也不好说,现在的妹子眼光特刁钻。我这儿就有个熟客姐姐,单身N久了,坚持找暖男,帅的有钱的统统不要。”
他说到这,余光瞥到某个缓缓靠近的身影,顿了顿:“完了,背后果然不能议人是非。”
李晋秒懂。
来了个三十岁上下的妞,长卷发大红唇,身材相当正点,手肘撑在桌上的姿势让她胸前的弧度呼之欲出。
这种火辣姐姐,男人基本没有不爱的。
至少李晋顶不住,他都调整好被搭讪的姿势了,结果人正眼都没看他,兀自搭上了邵忠的肩。
“阿忠,外边打电话那个是你朋友啊?介绍下呗。”
邵忠有种被打脸的屈辱感,认真道:“姐,你不是喜欢体贴的吗?”考虑到容淮常年阴沉乖戾的性子,他选择实话实说:“我那朋友脾气不算好。”
李晋补充:“绝对不是暖男。”
火辣姐姐相当耿直:“他都长成那样了,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我都可以。”
邵忠和李晋同时沉默。
回忆过往,那些送水送情书明里暗里表白的姑娘,无一不是大哭一场收尾,学校灌水BBS里顶得最高的帖就是【九班容淮没有心】。
两人没办法,找了个理由说是英年早婚,才把这位姐姐送走。
即便这样,等容淮回座后,酒吧里差不多到了黄金时段,暗送秋波的妹子就没断过。他全然视而不见,懒懒散散的模样,偶尔看一眼未回的消息,再饮一杯酒。
频率有些快。
李晋怀疑这么下去真要醉,赶紧盖住酒瓶:“淮哥。”
容淮笑笑:“先前说到哪了?”他支着额,指尖捻着烟盒,像是随口提醒:“啊,八班那个,继续。”
邵忠脑回路简单,不疑有他,顺着往下说:“你们记不记得,有次烧烤摊遇上,荆羡不是和个小白脸在一块嘛,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哥,十九中的。”
李晋:“我操,真的?我当时以为她绿了淮哥。”
容淮凉凉扫他一眼。
李晋改口:“我当时以为她得不到回应,转投别人怀抱了,这么看,女神其实是最长情的一位了。”他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追忆往昔:“淮哥你不声不响退学,人妹子高三都不怎么笑了。”
邵忠:“初恋脸不笑,那还能叫初恋吗,总之那年,全校男生集体失恋。”
容淮指腹压着打火机齿轮,火光短暂窜起,又熄灭。
他也没点烟,就那么一下下把玩,心不在焉。
小姑娘过去缠得紧,偶尔被他讽刺两句,都能弯着唇,颊边酒窝深深,看他的眼里都是光。
然而过了八年,他却没办法在脑海里刻画出25岁的她开心时的面貌。
重逢开始,他没见她笑过。
“Another ronud。”容淮垂眸,推了下空杯,酒保俯身满上。
邵忠就算再大条都意识到问题了,可他没搞懂,接个电话碰个软钉子而已,又没当面拒绝,这就开始买醉了?
李晋也有同样的困惑。
两人一左一右,默默看着大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又喝完一轮。
酒量是真的牛皮,和他们分完一瓶路易十三,又来了三轮双倍浓度的威士忌,如今依旧眼神清明,姿容淡漠,半点没失态。
就在邵忠怀疑这位打算喝到天明时,人站起来了。
容淮:“我有点事。”
他抽了张卡,直接递给后边的服务生,邵忠想阻拦,被他一个眼神摁在原地。
没办法,年少时被支配的恐惧还在。
邵忠没什么气势:“这我的店,我请……”
容淮轻笑:“少说点屁话。”
李晋没给意见,本来他也打算买单的,刚那支路易十三就得小两万,邵忠这店才开了小半年,估计装修费都没回本。
容淮签完字,抬眸:“还想我来就别丧着脸。”
邵忠闭嘴了,安静不到两秒又想问他去哪,话没出口腿肚子莫名其妙挨了一脚。
李晋成功让猪队友闭嘴后又嬉皮笑脸道:“淮哥,兄弟挺你。”
容淮扬了扬眉,转身走了。
留下邵忠一个人猜谜语:“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挺他?你别搂着我啊操,你怎么跟个娘炮似的,老子吐了。”
***
另一边,南郊,晓风和月。
时间是晚上10点。
荆羡坐在阁楼的秋千上,脚跟点着毛绒长毯晃晃悠悠。
电话那头的宁瑶嗓门大到可以媲美扩音喇叭,“快,长话短说,今晚铁公鸡导演请客吃日料,千载难逢的机会。”
荆羡踟蹰:“是这样,我有个朋友……”
宁瑶:“你先说这朋友是不是你?这关系到我后面骂不骂脏话。”
荆羡:“……”她抓了下头发,有些烦躁:“不是我,是我朋友,她以前在意的一个男人喝醉了,店家让她去接,她拒绝了。”
宁瑶:“没什么槽点啊,以前在意,现在又不在意,管他去死哦。”
“英雄所见略同!”荆羡欣慰点头,半晌又试探:“不过这男的工作上帮过她几次,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人情其实没还完,这样会不会有点,呃,你懂我意思吗?”
闻言宁瑶暴躁起来:“天啊,你这朋友脑残片吃多了吧,还人情就得半夜三更去接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回家?她是圣母玛利亚转世吗?好一朵纯净无暇的白莲花。”
荆羡被骂得体无完肤,悻悻抠了下秋千上的绳索,小声辩驳:“她没那么想,就是怕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会牵连到她。”
宁瑶长叹一声:“这男的是孤儿吗?没有别的亲朋好友吗?通讯录那么多人,店家为什么偏偏给你朋友打电话,你可让她长点心吧,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傻逼似的吃套路。”
“等着吧,说不定一会这男的就会故意装醉来找你朋友了。”
“免费炮谁不想打?”
“别到时候被白睡了又哭唧唧。”
荆羡没说话。
宁瑶这个比讲话是真的毒,然而她说的也确实句句在理。
荆羡在这一刻,茅塞顿开,很多纠结的点迎刃而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果真不假,她抱着听筒,异常温柔:“瑶瑶你怎么那么厉害,我替我朋友谢谢你嗷。”
宁瑶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搪塞两句就欢天喜地去吃日料了。
至于荆羡,她在接完酒吧那个电话后,仅有的那一丢丢愧疚心,也在宁瑶的一番痛骂后,彻底抛诸脑后了。
一月中旬,已然深冬,今晚天气预报说会下雪。
荆羡把窗帘拉开,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光腿坐在开了暖气的地板上,随手打开IPAD,边啃零食边欣赏夜景。
往日冬季,临城的雪总像负心汉的承诺,永远叫人失望。
然而今夜到底不一样,午夜未至,纯白晶莹的雪花如上天赏赐的恩泽,点点滴滴,绵延不绝。
荆羡从小在南方长大,没怎么看过雪景,这种兴奋感无可取代,她追剧的兴致都散了,趴到窗玻璃上往外看。
一会儿又想到什么,急急忙忙跑楼下取相机。
雪夜的美,无法概述,更勿论是这样一场罕见的大雪。她拍了一个多小时,窗沿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估摸着有几百张了,荆羡暂时停下,靠着窗翻看照片,顺便删除废片。
她的习惯是从后往前翻。
后边一些都是雪花的细节,仰拍角度,特别美,她挺满意。慢慢翻到最前边,她发现有一张无意中摁到快门的朦胧照,聚焦都没对好,镜头歪了,对着楼底下的花丛。
荆羡狐疑地眯起眼,在拍出来的小区道上,看到了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
车旁似乎还靠着个人影。
我、操?
荆羡破天荒骂了脏字,放下相机推开窗。
果真,漫天大雪里,出现了一抹显目的火红,不就是她的跑车吗?至于人,18层的高度离地面实在有些悬殊,她无法用肉眼判断。
荆羡转身,拿起冷落许久的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孤零零的短信,发送时间是90分钟之前。
简简单单四个字——【下来取车。】
荆羡服了,她都有些佩服宁瑶的神机妙算,什么醉酒的男人说不定会再找来,简直同这女人说的如出一辙。
她犹豫良久,给他回了一条:【车钥匙放车顶就好,谢谢。】
荆羡重新捧起相机,换了长焦镜头,下边景色清晰可辨。
雪夜里,男人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肤色冻得惨白,她把镜头拉近些,发现他眼睫发间都沾了一点雪,靠在那一动不动,像是要和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荆羡盯着他慢动作一般拿出手机,又放回裤兜,没见他取出车钥匙,也没见他有其他动作。
荆羡服了。
苦情戏?
什么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