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制药公司小老板混得不差,至少比她想象的有钱。
荆羡用他的车,半点心理负担都无,堂堂正正理所当然,反正上回他也不问自取把她的法拉利开走,还回来时居然都没把油箱加满。
随意绕了两个街区,正打算回公司,肠胃不应景地叫唤。
荆羡整个晚上都跟着陈舒妍周旋应酬,后边又去露台和偶像聊天了,基本没吃过什么东西。她算是那种不容易胖的体质,饿了就吃,夜宵从来不忌。
这会儿也是,她压根没纠结女孩子大半夜吃东西的发胖隐患,打了双跳停在路边,摸出美食app找尚在营业的店。
时值午夜,除了烧烤摊似乎选择并不多。
荆羡其实不太爱吃油大的东西,直接pass了这个,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凌晨两点才关门的粥铺,距离这边3公里多。
她开着导航过去,兜兜转转才发觉又回到了答谢晚宴的酒店附近。
距离她成功甩开姓容的约莫有半个多钟头了,他不会还阴魂不散吧?
荆羡都有点PTSD了,感觉哪都能遇上这个男人,地下室,楼道下,饭馆,医院,数不胜数。
她现在真有种被盯上的不适感。
像是有人织了天罗地网,静静蛰伏,就等猎物跳进去然后一点一点吞食。
路上很静,也很空旷,一眼望去,街景尽收眼底,没见着半个人影,惟有隔壁小巷尽头的几盏霓虹灯招牌忽明忽暗。
荆羡故意把车停在不起眼的阴暗处,步行前往目的地。
看地图是在左手边的尽头处。
巷子不太起眼,要拐过一个L型的建筑才能找到入口,但里头的店面因为有了灯牌的指示挺显眼。
荆羡顺着灯光摸过去,开着门的就两三家,第一眼入目的是个红绿配色的奇葩招牌,名字特有意思,叫做【睡不着】。
门口玻璃望进去,里头光线幽暗,隐约能看到调酒师和抱着吉他的女歌手,看样子是个酒吧。
本来对店名起了兴趣的荆羡只得作罢,死心进了隔壁的粥铺。
厚重的透明塑胶布代替了门帘,相当挡风,即便没开空调,坐着也不冷。
没什么客人,老板在对着厨房间的炉灶发呆,伙计原本靠在桌旁看视频,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荆羡的第一秒手机掉了。
精心打扮过的美人足以让凡夫俗子神魂颠倒。
感觉良久才找回神志,伙计眼神发亮:“小姐姐,吃点什么?”
荆羡挑了个角落位置,听他过分热情地介绍寥寥无几的菜品,点了个小份海鲜粥,又要了荷包蛋和一碟卤豆腐。
粥是现熬的,还得处理虾肉等食材,等候时间略久。
她略觉得无聊,干脆点开一盘游戏厮杀,没玩你来我往的贴膜游戏,改吃鸡了,就是手不太顺,连续三盘落地成盒。
第四把舔包时又被人从后边赤手空拳打死。
荆羡服了,恹恹地丢开手机,觉得今天特倒霉。然而人不顺起来,就连老天爷都爱添堵。
她的美食刚端上来,外头又进来一对年轻男女。
隔着透明门帘,荆羡随意瞥一眼。
看装扮估摸着也是答谢晚宴完事后出来觅食的,男的还好,西装革履,就女的特招摇,大衣都不裹一件,红色礼服外搭了件白貂披肩。
不冷吗?
荆羡没再多瞧,舀了一口粥轻吹,耳边全是青年殷勤擦桌拉凳子的动静,夹杂着妹子爱理不理的单音节回复。
舔狗和女神,很明显了。
这搭配在现今社会也很普遍,她懒得管别人,自顾自吃东西,然而这位舔狗先生实在太聒噪,嘴巴就没停过,从家里洋房几套吹到人脉交际资源,恨不能把底牌全亮给女伴。
荆羡听得头疼,直到那从头到尾都很敷衍的妹子终于完整说了一句话。
“你能不能安静点。”
嗓音还算清甜,但夹着故作娇柔的姿态。
听上去有些熟悉。
荆羡抬眸。
果真是沐南兮。
丹凤眼,鹅蛋脸,画了个眼尾拉长的猫眼妆容,同那原本古典的五官并不太搭,少了几分原本的红牡丹气质,反倒俗媚感颇重。
除去今日不算,荆羡同她总共见过三回,最早是在瑞士容淮的公寓,再是signorina的面试现场,而后就是去冠娱争取鈡晔采访时被截胡。
每一次都很不愉快。
荆羡搞不懂的是,明明彼此间两看两相厌,这姑娘却每次非要装出一副【哎呀是熟人那要打个招呼】的表情。
眼下亦然。
荆羡看不顺眼这绿茶,无奈这绿茶非要送上门。
隔着张桌子,沐南兮眨眨眼:“荆小姐,好巧,你是刚参加完D家的答谢晚宴吗?”
荆羡垂着眼嗯了声,感觉嘴里的卤香豆腐都不好吃了。
沐南兮再接再厉:“就你一个人吗?”
真特么烦。
荆羡不耐,放下筷子,冷淡道:“抱歉,我在吃饭,有什么能一次性问完不?”
沐南兮被怼了两句,笑容变得勉强,面上不显,眼里那若有似无的敌意浓重了些。她没急着说话,只盯着荆羡瞧。
反倒是身边那位舔狗先生不愿女神受委屈,发话了:“你朋友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可惜他的满腔愤怒在对上荆羡的眼睛后,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惊艳。
语气也立马不一样了:“是心情不好吗?这么晚了,等下回去要小心些,我开了车,要不……”
沐南兮瞪他一眼。
这含怒带怨的眼神,大概就是传说中【只准我不喜欢你但不准你对别的女人献殷勤】的奇怪虚荣心吧。
男人不说话了,转而递上菜单:“Nancy,多点一些,你太瘦了。”
荆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头无声嗤笑。
舔狗彻底惹怒了女神,接下来都是自问自答好生无趣,坚持了十分钟也就渐渐不吱声了。
世界终于清净。
荆羡掏了下耳朵,一边刷论坛一边填饱肚子,她不想再和这个讨厌的女人共处一室,进食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可惜到底是被影响了胃口,一小锅粥没能喝完,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勺子。
“买单。”
伙计正要跑过来收钱,有个寸头的男人一把掀开了塑料布,大步迈入,熟门熟路点单,顺便递过去一根烟。
“两碗大份排骨粥,酱萝卜,一笼三鲜蒸饺,打包。”
伙计接过来别在耳朵上,“哟,邵老板,今天怎么胃口那么好?”
邵忠:“我爹……我兄弟在,搞点夜宵。”
“你等会儿,厨房在做了。”伙计转头下完单,走到荆羡身边帮忙结账,邵忠的视线很自然也跟着过来。
这一看,就傻了。
世界真小,巧合重重。
那位记忆里清纯到无与伦比的校花,八年未见,青涩褪去后,愈加惊艳。像含羞待放的玫瑰,花苞绽开后沾了露水,美得惊心动魄。
怎么会在这遇到?
但关系确实他妈的有点尴尬。
想到当初曾经伤过校花的男人就在隔壁,邵忠迟疑着该不该打招呼。
荆羡没注意到他,只顾着扫码付钱,末了抽了湿巾擦完手站起,途径沐南兮那一桌时,脚下忽而一绊。
人模狗样的猥琐男偷偷缩回腿,故意摊着手,想迎接佳人入怀。
荆羡的反应够快了,反手强行撑住墙壁,重心是没办法稳住了,她不受控制地后倾,腰间重重撞在桌沿,痛得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兵荒马乱,沐南兮刚上的粥也被打翻了。
猥琐男没得手,若无其事挺直身。
邵忠皱眉,去扶她,荆羡避开,没看他,只说了声谢谢。
沐南兮目睹一切,冷眼看着,不忘落井下石:“荆小姐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弄翻了我的粥,想当做没事人一样走了,过分了吧?”
荆羡掌心贴着腰,还没完全缓过来。眼神雾蒙蒙,长睫都染了水汽,轻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沐南兮最见不得她这浑然天成的娇美模样,口不择言:“当年在瑞士也是这样,敲了我的房门,还死鸭子嘴硬,我知道你是来找容师兄的,我都听到你哭……”
那个哭字卡在她的唇边。
脑门上有水珠落下,先是几滴,而后汇成几股,沿着鼻梁争先恐后往下淌。
不多会儿,她的齐刘海毁了,眼妆都晕染开,整个人瞧上去滑稽又可怖。
荆羡丢开矿泉水瓶:“接着说。”
沐南兮大口喘气,浑身颤抖,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旁边那男的也惊了,一时三刻反应不过来,被她一推跌跌撞撞让开道。
大战一触即发。
荆羡悄悄握拳,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小时候学过巴西柔术,虽然打不过特别强壮的成年男人,但对付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肯定绰绰有余。
僵持间,沐南兮阴狠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硕果仅存的热汤上。
正要反击。
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暂时缓和了半刻气氛。
有人来了。
沐南兮背对着后边,并未分神去瞧。
只有荆羡下意识望过去。
白炽灯下,沐南兮口中的容师兄如修罗降临,冷着一张俊脸,眼神就跟当年被十来个小混混围住一般,如出一辙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