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天一天的等,一年一年的等,她一直在等,等有一天他人突然就站在她面前。她等了五年,他五年都杳无音讯。她等了五年,终于把自己这副行尸走肉等到腐烂入土。
后来她自己好了,后来他自己来了,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先托人问问能不能见一面。
她拒绝得干脆,她已经不需要了。
他凭什么呢?他凭什么走得突然又来得突然?他总是这样来得突然又走得突然。
她不能直面他,她没法直面他。
就像神灯里的天神一直在等人来救他。(注)
他等了很多年,开始他想,谁救我我就给谁宝藏,却没有人来。他又等了很多年,这时他想,谁救我我就让谁做国王,可还是没有人来。
他再次等了很多很多年,他生生把自己从天神等成了魔鬼。他再没有愿望和祝福,他只剩下了诅咒,他说,谁来救我我就杀了谁。
又过了三年,无名的电话打了三年,有人在她身边待了三年。
卫惟的头垂得更低,无声无息地,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到底凭什么啊。来得这么晚,他还来干什么。就这样得过且过一辈子,不是也很好吗?
快乐这种东西,就像是高利贷,可以轻松得到,可以随意挥霍,但偿还日总会到来,代价太大,动辄就让人伤筋动骨。
车里的歌又重复一遍,卫惟泪眼朦胧,抬手一遍一遍给自己擦眼泪。手背和衣袖都湿了,她又把手指屈起来放到嘴里狠狠咬住关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唱歌的人越唱越带劲,她的眼泪越来越多。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 放心吃喝”
卫惟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人就是矫情东西,听歌都感觉在唱自己。
卫惟笑出声来,笑得身子都在抖。下一秒转了哭腔,她接着就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库门口有了不止一个人的声音。卫惟茫然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她抖着手翻储物箱,翻出来一块糖撕了糖纸就往自己嘴里塞,动作太心急,舌头碰到手指尝到咸涩的眼泪。
糖在自己嘴里融化,卫惟慢慢平静下来。她半张着嘴长长舒了一口气,安静听完了还在唱的歌。
颜双的CD,她的糖。算是扯平了。
那天她也是开这辆车送颜双走的,那天颜双痴痴呆呆像傻了一样,她在颜双下车前给她一块糖,和她说,吃了甜的糖,就把那些酸的苦的都忘了吧。
她是替苏家送颜双走的,糖是自己给她的。忘了是什么时候,她的身边总放着甜得发齁的糖。
不是有多爱吃,是心里泛苦的人都要时刻吃糖,因为随时要防止苦涩泛上来。
毕竟每天都遇见那么多人,有一大部分人都两两成双快乐笑着。
——
车库外站着应仰,他就在外面安静看着她的车,耐心等着她出来。她生气,他可以等。她不想见他,他也可以等。她说回去也是我自己想回去,那他就等着她心甘情愿回来。
等多久都可以,他就远远地站在一边等她,远远看她一眼,他不打扰她,他只安静老实等着。
是他有错。错都在他。他活该等着。
今天是第三千二百一十七天,他终于再次站到她身后。或者说是第一千零三十五天,她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她现在好像把自己关在车里哭,他受不了她哭,他想进去看看。但是往里走了一步就被阻止,车库外的人告诉他,小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进车库。
任何人,就是告诉他的。
——
不远处,几个人在往这边看。
一个穿红裙的名媛问旁边穿改良旗袍的闺秀,“这都多久了,小宝还不出来。那人一直在那守着,和保镖一样,还挺称职。”
温慈拉拉她的胳膊让她说话注意点,“什么保镖,你别瞎说,别再刺激她了。”
冯嫣拍拍凑过来打酱油的苏宁,“去车库里看看你七姐还好吗?告诉她再不出来苏寅又要装家长耍官腔训人了。”
苏宁往车库里走,没看见曹操到了冯嫣和温慈身边。
“这有什么好看的?”苏寅给冯嫣说,“祁封找你呢。”
冯嫣被轰走了,温慈没动。刚才是三个人在看,现在还是三个人在看。苏寅和丁成肖顶替了苏宁和冯嫣的位置,两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眼都不眨盯着那边。
温慈转脸反问人,“这有什么好看的?”
苏寅面不改色,“我来看看差点造成大型交通事故的人长什么样。”
温慈又看丁成肖,丁成肖倒是吊儿郎当说实话,“我来现场看琼瑶剧。”
——
苏宁跟着卫惟往车库外走,老远就看见等着车库前的人,她拉拉卫惟的手告诉她,“七姐,他一直在门口等你。”
人长得好是真的有好处,应仰只在车库前等了一会儿,一张俊脸已经俘获苏宁愿意叫他姐夫。
卫惟擦干净的脸看不出异样,就是眼哭得有点疼。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忍不住轻轻揉了下眼,无所谓道,“等吧,他有腿有脚愿意在这儿等着,又不是我让他等的。”
苏宁又说,“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他真的站了好久。”
卫惟站住垂眼看她,苏宁闭嘴跑得飞快,还不忘告诉她,“七姐你高兴就好。”
卫惟快走出车库时抬眼看那个人。
说真的,她真的不太高兴。从前晚上在楼下雪里站,现在白天又在太阳底下站。一个个说情的人说得还好像是她虐待他一样?
卫惟心里的女巫爬上心尖房顶冷笑,站着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跪着啊。
卫惟走出车库几步,也不装看不见,而是坦坦荡荡正眼看他。一时间,应仰手足都无措。
“有事吗?”卫惟问。
两个人离着两步远,应仰忍住了再往前走一步靠近她的想法,不知道说什么。
卫惟倒是知道,又冷冷瞥他一眼,“没事走了。”
卫惟转头走,应仰下意识拉住她胳膊,下意识挽留,“别.....”
卫惟又回头看他,应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垂眼委屈道:“别走。”
“有事就说。”
应仰又没了声,只是抓着她胳膊的手还没放开。
没事就不要浪费时间。卫惟晃了晃胳膊,冷淡道:“松开。”
应仰不松,还是抓着她,宁可死都不放手。
那边三个人在看热闹,卫惟看见了,又来了两个,现在是五个。
“松开。”卫惟没了耐心和他折腾,声音比之前更平静。
应仰不想惹她生气,抓着的手不敢用劲,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
“惟惟,”应仰垂头看她,“我错了。”
卫惟又晃晃胳膊,轻笑问询像没听懂话,“错了还不松开?”
她一笑晃了应仰的眼,应仰一阵恍惚中,卫惟抬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了下来。
再醒过来,手里已经空了。人自己往前走,应仰大步跟上去,卫惟突然间站住回头,应仰也停住步子。
卫惟叫他,“应仰,”她说,“你别追。”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句没用的:祝你们都快乐
前半段回忆自述请搭配《再见二目丁》想象画面(我真的边想边写边哭)
注:改编自故事《阿拉丁神灯》
后半段又名《那些年被抓过的胳膊总要被抓回来》《她抓你她不松开你没办法,你抓她不行你要老老实实听话松开》
惟惟和仰哥第一次交锋,仰哥败。
惟惟:有事就说
仰哥:心里苦,说不出来
惟惟:没事走了
仰哥:好委屈,别走
惟惟:有事就说
仰哥:说了有用吗
惟惟:没用,所以别说,老实闭嘴滚蛋
仰哥:嘤嘤嘤,媳妇好凶,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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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七小姨夫
苏家在香山后围有几十座别墅, 昨天的来宾都受邀在别墅歇下。
尚早清晨,主人别墅的明亮偏厅里开了两扇窗户,能听见侧前方园林里的清脆鸟叫声。
长辈在主厅一桌, 小辈在侧厅随意。早餐已经摆好,十几个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各自就座吃饭。
别人吃饭都没有声音。只有四岁的费岑廉坐不老实,一个劲儿在小声叫他旁边八岁的苏寥, “小舅舅, 小舅舅。”
苏寥吃着东西看他一眼,费岑廉扭了扭小屁股没说出什么来。他又在椅子上扭了扭,苏寥放下筷子问他, “你不舒服?”
丁叮也放下汤勺看了一眼不老实的儿子,同时被几个人盯着的小费瞪着大眼不高兴撇嘴,“这个木椅子太硬了。”
其他人一听都继续吃饭,没人理这个娇气包,受忽略的小费一下泪汪汪。卫惟搅了搅热粥,把自己身后的软靠枕给了他。
小费跳下椅子把靠枕放上, 又自己爬了上去, 这下屁股坐着软乎乎的棉花,小孩子一下子就高兴。回赠式地给卫惟夹了个小汤包,奶声奶气讨好夸她, “七小姨最好。”
卫惟吃着他夹过来的汤包随意嗯了一声。小费吃完了饭干坐着无聊,尽管他和卫惟之间隔着一个苏寥,也不耽误他往前挪了挪和卫惟说话,“七小姨夫怎么没来?”
他们之间都没什么正经规矩, 这下桌子上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勺子。
卫惟正在喝粥,差点呛了一口,咽干净才问回去,“谁?”
“七小姨夫。”
卫惟拿纸巾擦擦嘴也越过苏寥看他,“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