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楠要给黎筝做早饭,黎筝摆摆手,“吃不下。”她从冰箱拿了一盒酸奶,抄起背包匆匆下楼。
起风了,还飘起零星小雨,砸在黎筝脸上。
何熠的车停在巷子口,黎筝看到车大步流星过去。
“好不容易休息,又被我给弄泡汤,这得是什么运气。”何熠从里面给她推开车门。
黎筝笑笑:“可不是嘛,从实习开始,没有一次能安安稳稳休一天。”她瞧了瞧何熠,他状态还不错,貌似没受网上新闻影响。
黎筝言归正传,“领导让你过去的?”
何熠点头,转弯拐向马路上。
“不用担心,什么事有我。”何熠宽慰她。
黎筝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她怕何熠会被牵连,“我跟你一起去领导办公室,要不是我跟靳峯...”
“不用。”何熠打断她:“你去了说什么?”
他余光看她一眼,“要是我没猜错,你小叔是蒋城聿,GR的第二大股东,你说你怎么能把自己摘干净?当初你确实是避嫌了,除了我,谁信你?”
黎筝惊诧地看向何熠,没想到他猜那么准,毕竟GR的股东又不是蒋城聿一个。
何熠接着分析给她听:“我报道这条新闻本来就是站一个局外人角度,我问心无愧,可别人不这么想。一个员工就因为违反了‘竞业禁止合同’就要赔偿原单位将近三百万,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天价,可能要十几二十年甚至忙活一辈子才能赚这么多。他们理解不了,舆论的天枰自然偏向杨麟,到最后大家就不再关注杨麟犯了什么错,而是讨伐GR,声讨我这个记者昧良心。”
“巧的是,一向不跟媒体打交道的GR资本,这次一改低调的做派,竟然接受了我的采访,还是两个部门负责人。要说我跟他们没关系,不是替他们说话,没人会信。”
何熠笑着摇摇头,“当时应该是傅成凛知道你在我那实习,这才破例让我采访,谁知道今天这个点正好被有心人利用。”
“还好,别人不知道你是蒋城聿侄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是靠自己争取到了实习名额,也是主编随机分给我带,但到了别有用心的人那里,分分钟就反转成,到底是家里有背景,能让何熠带着实习,还利用工作便利替家里的公司打压离职的员工。”
“黎筝,你自己是记者,该知道舆论有时有多恐怖。没人能只手遮天,因为谁都有对家,多了是看不惯你想要落井下石的人。”
他说自己,“就像这次的热搜,肯定是我以前得罪的人找个机会拿我泄愤,说不定化妆品公司也背后再踩一脚,反正雇水军也花不了多少钱。”
黎筝偏头,“老师,您说这么多,是决定要背这个锅吗?”
何熠没接话,专注开车。
这个时候的沉默等于默认。
“老师,你信不信我能把这个所谓的黑料给公关下来?”
何熠笑了,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你是担心网友没瓜吃是吗?”
公关的话,自然得有另一波瓜,这个瓜还得甜,让网友吃得心满意足。
他说:“没必要。”
沉默片刻,何熠说:“你一旦公关失败,最后还要牵连到制片人,主编,甚至还有魏总监。”
他从来没跟黎筝说过这些:“台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我前几年报道的那些新闻得罪了不少人利益,制片人跟主编一直力挺我,魏总监也帮忙说了不少话,这才消停。”
他说起这次的化妆品过敏事件,“他们的化妆品在我们频道没有广告投入,但在其他频道有,还不少。这次事情弄得很不愉快。台里不是只有一个领导。”
顿了顿,他又看一眼黎筝:“你懂吧?”
黎筝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怎么会不懂。这次何熠被爆出来所谓的被南峯集团收买,其实只是个导.火索。
不知不觉,汽车驶入电视台地下停车场。
如预料的那样,台里领导大发雷霆。
不分青红皂白,先把频道总监和制片人骂了一顿,主编也没能幸免,最后一个挨骂。
知道他们昨晚聚餐,是靳峯请客后,骂的话就更难听了。
热搜上,先是电视台名字,然后是什么频道,最后才是某某栏目组的记者,何熠。
台里领导最不喜欢单位因为这种事情上热搜,因为‘万能’的网友总是能顺藤摸瓜,扒出一些没在太阳底下晒晒的瓜。
对待这个热搜,真相次要,何熠是不是被冤枉不重要,要紧的是赶紧息事宁人。
何熠直接去了领导办公室,黎筝在办公室煎熬等待。
两个多小时过去,何熠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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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傅成凛才刚起来。
只要不出差,周六是傅成凛雷打不动的休息日,除非有特殊情况曾助理才会打扰老板。
这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多,傅成凛拉开窗帘,外面下雨了。窗玻璃上扫满了雨水,一串串往下淌,视线模糊。
窗边玻璃杯里的西芹,长势还不错,十多天的时间,高了不少,有几根茎长满了嫩绿的叶子,薄薄的,很柔软。
靠近了闻有淡淡的芹菜香。
傅成凛把一些被泡烂的根茎挑出来,当初是满满一杯,这些天下来死掉了一半,只有少数一些根茎发芽,叶子繁茂。
挑出腐烂的西芹根,傅成凛端着杯子去洗手间换水。
卧室床头柜上,手机屏又亮起,这是曾助理第二次打电话过来,直到响铃结束,还是没人接。
十分钟后,傅成凛才看手机。
他穿戴整齐,下楼去,边走边看。
有不少消息和未接来电,傅成凛逐一回复。
关梓园在九点钟时发来一条:【大忙人,别忘了把基金经理名片分享给我。】
傅成凛随手发过去,这才给曾助理回电话。
曾助理在接电话前,秘书确定了热搜上那个实习记者身份,“曾助,是黎筝。”
“好。”曾助理滑开接听键,“傅总,打扰您了。”
“什么事?”傅成凛到了餐厅,阿姨见他下来,开始给他准备午饭,考虑到他早饭也没吃,中饭就以清淡为主。
曾助理把今天上热搜的新闻汇报给傅成凛,“杨麟那个‘劳动仲裁案’,起先在电视台报了,现在杨麟又找了其他媒体。”
傅成凛倒了杯温水喝:“这样的小事用不着跟我说,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用再给杨麟面子。”
杨麟是GR的老员工,见证了GR的风雨不易,在GR遭遇危机那年,他跟其他老员工不离不弃。
就因为这事,傅成凛念旧情,即便后来杨麟自我膨胀贪心不足,做了吃里扒外的事让公司损失不小,傅成凛也没再计较,一笔勾销。
离职时,公司跟杨麟签了竞业禁止合同,他心存侥幸,总以为公司会念在过去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接连两次损害了公司利益,每次都造成了损失,法务部将他起诉。
杨麟不服仲裁结果,找记者想闹事,结果何熠根本没听他一面之词,将事情前因后果弄明白才报道。
杨麟没办法,在支付违约金最后期限内,支付了两百多万给GR,因此他怀恨在心。
还没消停几天,又把这事捅给其他媒体。
曾助理之所以把这件在老板眼里只是小事的事情汇报,因为里边牵扯到了靳峯和黎筝。
“是个不知名的媒体爆出来,说何熠被南峯集团和GR收买,专门替我们说好话。新闻里还说,靳峯的女朋友就是何熠徒弟。我核实过,《都市晚六点》整个栏目组昨晚聚餐,是靳峯买单,在一家私房菜馆,那家店可是出了名的贵。买单这种事情就凭一张嘴说,找茬的人能说成是靳峯收买了这个栏目组所有人,到时解释就是掩饰,百口莫辩。”
傅成凛刚喝了一口水,慢慢咽了下去,在咽水的间隙他临时改了决定,“你给杨麟打电话,让他下午三点钟到我办公室。”
曾助理应声挂了电话。
简单吃了中饭,傅成凛出门。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他从电梯里下来没走几步,‘滴滴’,汽车鸣笛几声。
傅成凛闻声看过去,一辆白色轿跑车车门往外推,下来的人是关梓园。
“这得多巧,公寓楼地下停车场都能遇到。”关梓园浅笑着走过来,“有朋友住这?”
傅成凛:“我住这边。”
关梓园有点惊讶的样子,“我记得你住的地方离向舒家挺近,没想到成了邻居。”她指指楼上,“我住22楼。”
傅成凛略一颔首,没说自己住哪,“我还有事,失陪。”
关梓园:“我也要去公司。”她跟他摆摆手。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地下停车场,滂沱大雨,视线不好,没多会儿,两辆车被车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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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麟接到曾助理电话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昨晚跟那个胡记者商量半宿,凌晨四点钟才睡,脑子短路了几秒。
“傅成凛找我干什么?”
曾助理:“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是傅总了?”
杨麟:“......”
既然是去老板办公室,应该是找他和解,说不定把几百万赔偿再还给他。看来昨晚那些视频和照片没白拍,也不枉费他提心吊胆跟踪靳峯那么长时间。
“我准时到。”
来不及各种幻想,赶紧起床找衣服。
今天下大雨,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乌龟爬的都比他汽车开得快。
杨麟迟到了,到傅成凛办公室已经三点一刻。
歉意一番,在傅成凛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傅成凛保存了文件,面无表情瞧着他,“有完没完了?”
杨麟一愣,这个走向完全不在计划内。
傅成凛把桌角那个档案袋扔到他面前:“这里头是你当初吃里扒外,泄露公司机密的证据。当初我不是没有证据,只是网开一面。我不追究,那就只是自家员工犯了点错,引咎辞职完事。追究了,你这是犯法。”
杨麟惴惴不安打开来,本来还心存侥幸,可看到那些交易记录的复印件,他脸上瞬间唰白,喉咙动了动,紧张地咽了下唾液。
傅成凛:“赔偿个两百多万觉得要了你的命是不是?当初你拿黑心钱时怎么就那么爽快了?”
他揉揉太阳穴,上午就算补了一觉,还是头疼。
“这件事到此,你要还是想找茬,保证你以后找不到工作。”
杨麟一时间六神无主,他硬撑着给自己找了点说话的气势,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害怕:“傅总,你威胁我?”
傅成凛:“是。”
他指指大门:“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