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姚令人去查一查郑家德。
谢姚没收的U盘,谢绪收下了。
谢绪的眉头没有一刻放轻松,他说,“我真不知道姓郑的是这种人!”
“那你把时云龙交给他?”江浔不信。
“我就说让他教训一下时云龙,谁晓得他把人整废了!”谢绪有些烦燥,顾不上是第一次跟江浔见面。郑家德是他的合伙人,合伙人杀了顾二儿子的妈,江浔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谢绪是极不想与江浔为敌的,毕竟这不是寻常公子哥儿的私怨,这是杀母之仇。
江浔给他添些茶,“我也很讨厌时云龙。不过,你如果在警局没有实话交待,我建议你不妨都如实告诉警官。毕竟,如果是你交待的郑家德,你能确定他没有电话录音吗?时家已经完了,但郑家德很可能用此来威胁你。”
“你连我被警局传唤的事都知道?”谢绪存了打听的意思。
“不只。是我建议时家报警。”江浔如实告知谢绪,“他把曾忠仁撞死,我就不可能再让曾忠仁指证他。我妈妈的案子已经过了追诉期,当我知道他与我妈妈的谋杀案相关时,我就想到时云龙是一张好牌。”
“那天时云龙是去威胁你,你如果打他一顿,或者给他录个小视频,我倒不以为意。但直接把人整到戒毒所,我知道时云龙没有吸毒史,这让我非常震惊。我分析后认为,这件事应该不是你干的。穷凶极恶的人才会用这样直接毁人的手段。但在我们圈子,为女人为生意为面子,大家争凶斗狠无非就是打一顿叫对方跌个跟头。我们都明白,直接毁人结的就是死仇。你不会这样做。”
江浔不急不徐的说出自己的分析,“你是郑氏保全的大股东,当时我还不知道郑家德与我妈妈的事故相关。但是,做保全的人,总有些别个手段。不过,用毒品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但当时不管他用什么都与我无关,直待曾忠仁死了,我立刻就想到这是张好牌。”
“郑家德太愚蠢了。他为什么要对曾忠仁下手呢?曾忠仁绝不会向司法机关检举他的,想一想也知道,肇事很少判死刑,谋杀不一样。曾忠仁刚从牢里出来,一旦举报郑家德,他也是死罪。何况,曾忠仁手里没有证据,我妈妈的案子已经过了二十年的追诉期,即便检举,也不会成功。也许曾忠仁威胁他,但他直接用车祸杀了曾忠仁,才让我确定,他手上的案子绝对不会少。”
随着江浔的叙述,谢绪的神色已经慢慢变了。他不介意跟一个想要谢家做靠山的人合作,也能容忍合作对象有些不能见光的手段,但这与杀人是两码事。
“他以为杀了曾忠仁我就再没办法追诉当年的事故。其实,我原本就不一定必需从法律上追诉我妈妈的事故,只要我知道是谁下的手,尤其郑家德这种本身就杀人涉毒无所不做的人,换一个罪名,一样可以把他送上断头台。”
“我会用尽所有方法,直到用法律杀了他。”
自始至终,江浔没有半句威胁,但,他话中的决心已经让谢绪有了决断。
就如谢绪所想,杀母之仇是绝对不可能化解的。
江浔绝对会与郑家德不死不休,他何必夹在中间做炮灰。江浔能提前跟他说一声,已经是给他面子。谢绪道,“我马上会着手变卖股份。哎,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顾少,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
“如果这不是客套话,我就当真说了。”
“请讲。”
江浔面容温文尔雅,“跟我说说郑氏剩余20%小股东的情况吧。”
谢绪瞬间意识到,江浔要分割的不只是他与郑氏保全的关系,还有那20%的小股东。这是要让郑家德众叛亲离啊!
江浔并没有让气氛太过肃杀,很真诚恳切的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您现在手里的股份如果不好出手,我可以帮忙寻找买家。”
谢绪原想找个七八十的老大爷转让股份,如此进可攻退可守。但江浔问这一句,谢绪道,“眼下还真没有能立刻接手的人。”
“家父与辉煌保全的老板有些交情,不如我代你问问如何?”
谢绪立刻把“进可攻退可守”的想法扔西天去了,把郑氏的股份出售给郑氏的老对头,江浔这手着实毒辣。
不过,借此抽身也不错,他也有旁的生意,不必在郑氏这条船上望风向。不然,就凭江浔的毒辣还有顾二在商界的地位,郑氏十之八九要沉,介时恐怕这点股份一文不值。
谢绪从善如流,“那我就麻烦顾少了。”
“看您说的,是我麻烦您了。”
江浔的一系列操作让郑家德牙齿打颤,此时,郑家德才想起凌昀的忠告:
“放下一切,离开国内,永远不要再回来。江浔是个极难对付的人,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当时郑家德如何肯信,如何能舍得下这偌大家业,如果肯带着有数的财产离开他辛苦拼搏大半生的地盘。
何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不只是自己,他一旦离开,手中帝国立刻就被土崩瓦解,会被闻到血腥味儿而来的巨鲨吃的一分不剩。
而彼时,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那些以往做过的事,一样会被人牵扯出来。
他将永流海外,再难回国。
而在海外就是安全的吗?
江浔个人的财富都远在他之上,一旦他离开这片国土,江浔将再无顾忌,用金钱能买到什么,郑家德不敢想像。
而郑家德这样的人,即便如今瞧着权势赫赫,其实内心仍是恐惧的。他明白他的财富如何得来,他明白那不是靠他的才能累积的财富,他甚至不敢从黑暗世界抽身,因为他没有勇气堂堂正正的与人在太阳底下较量。
阴暗角落滋生的怪物,强大而懦弱,凶暴而胆怯。
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胆怯的人越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胆怯。郑家德在豪华酒店为双胞胎儿子大过生日宴。
除了郑家人,公司管理层基本都到了。
江浔穿一件深色大衣,坐在酒店入口畔的咖啡座中,他不算什么名人,交际亦不广,但江浔交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无名之辈。
酒店经理亲自出来招呼,江浔身边四个保镖各种落坐他的周围。
“蒋经理太客气了,您尽管去忙,不用招呼我,我随便坐一坐。”
蒋经理还是亲自问过江浔喝什么饮品,帮着端上来,交待服务生一声,方去了别处。
可想而知郑家德看到江浔是什么心情,当真如眼钉入目,瞳仁瞬间紧缩,匆匆一瞥时,江浔对他微微颌首。
郑安德的心头如同被根烫红的针刺入,狂暴的怀疑在他体内膨胀爆炸,他从未这样想宰过谁。
但是,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江浔身边安保严密,就是江浔身边那一串亲戚,每个人都有保全陪伴。郑家德清楚,他就是不要命的跟江浔玉石俱焚,此刻都不一定做得到。
江浔看到郑家德的父母,人到老年,家境优渥,鲜少有不发胖的。所以,郑家德的父母都是圆润模样。妻子年轻漂亮,资料上说是郑家德发迹后娶的大学生,蓬松的卷发,得体的妆容,不过,这位妻子名下除了两幢房产,资产稀薄的可怜。
妻子年轻,儿子当年也不大,郑家德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今年九岁,略胖,相貌不似妈妈秀美,更像郑家人一些。
此时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一个说,“你踩我鞋带了。”
另一个说,“你鞋带落地上才踩到的,你要系好能踩到吗?”
郑家德美丽的妻子劝儿子们,“都别吵了,小平你把鞋带系好。”
“我又不会系!”被踩鞋带的孩子怒瞪妈妈,好像他不会系鞋带是妈妈的错。
郑老太太笑眯眯地,“行了,小菇,你给平平把鞋带系上。”
跟在郑家人身后的一个圆脸女孩子上前两步,蹲下给郑少爷系鞋带,一位郑少爷系完,另一位郑少爷挑高眉毛伸出脚,“我的鞋带也松了,小菇,你也给我系系。”
小浦的调查能力很不错,郑家的教育方式就是如此,站的高的人发号施令,站得低的人执行命令,跪着的人遵从命令。
江浔看着这一切,如同看一出荒唐的舞台剧。
郑家德与江浔没什么可聊的地方,带着父母妻子走进长长走廊,往宴会厅而去。
不过,郑家德这样的人,心思很重,特意留了个手下看看公司到底有哪些人会同江浔去打招呼。
跟江浔打招呼的人不多,主要是郑家德公司的档次离江浔有些差距,以往彼此尚不知对方底细时,郑家德对江浔也是巴结奉承,何况是他手下管理层。
拢共也只有两位宾客见到江浔后主动寒喧,一位是辉煌保全派出的持股代表,江浔亲自出面促成辉煌保全购入谢绪股份,从而成为郑氏保全的大股东,直接把郑家德恶心的不轻,每天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这人会认识江浔不奇怪。
让郑家德愤怒的是,他晚到一步的姐夫竟然也与江浔私聊甚欢。
这是手下给郑家德的报告。
郑家大姐郑家淑持有郑氏保全20%的股份,郑姐夫未持有郑氏保全任何股份,而是自己在外创业,做的设计公司,生意做的相当……凄凉。每年都需要郑家淑输血才能维持公司运行。江浔身为投资公司的老板,一个眼色就能让郑姐夫跪舔。
郑姐夫并不知郑家德与江浔私怨,与江浔聊的那叫一个热乎。
江浔就是过来给郑家德添添堵,他未久坐,添过堵后起身离去。
他能做的就是处用一切机会削弱郑家德,压迫郑家德,让他杯弓蛇影,让他惊惶多疑。哪怕郑家德明白他的目的,也会忍不住的疑心生暗鬼!
如郑家德这样成长起来的人,疑心只会比旁人更重!
剩下的,就要看警方的了。
第85章 围剿六
江浔没有就郑家德的具体事求助顾守锋, 不过,顾守锋的人脉远非江浔能比,行动力更是让江浔大开眼界。
顾守锋直接让律师做通了曾母的工作, 曾母愿意出来指证郑家德。当年的交通事故便属特大事故, 但因肇事司机供认不讳, 就此结案。
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的追诉期,但国家刑法明文规定, 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经过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
这件案子的调查很快重启, 负责此案件的警官依旧是姜昕。
如此, 顾守锋江浔父子在外层层围剿, 警方步步紧逼, 郑家德不得不动,因为不动就是束手待戮。
对于姜昕,这是绝好机会。
不过, 郑家德也是老江湖。
即便警方调动大部警力,直接围剿了一个制毒工厂,查获大量毒品, 最终揪出来的也只是郑家德身边的左膀右臂。这位名叫宋天贺的手下忠心耿耿,所有罪名全担自己肩上, 但没有一样能牵扯到郑家德。
“真是光风霁月郑家德啊。”江浔捏了捏手中的咖啡纸杯, 听了都感慨。
姜昕已经以技术辅助的名义让江浔参与到案件中,连夜突审让姜昕面容疲惫,他揉了揉眉心,一口气灌下整杯咖啡,“真想不到我们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人, 像电视里的死士。”
相对姜昕的不修边幅,江浔衣衫笔挺、光彩照人,“我不相信没有弱点的人,死士也有,死心眼的人也有。一般这种自诩为忠臣孝子类型的,弱点更明显。历史书中,忠孝往往是相连的品质,忠贞的人,往往孝顺。宋天贺的父母呢?”
“父母双亡。当初宋天贺在牢里,郑家德替他戴孝发丧,直至现在仍每年过去祭拜。”
江浔没有气馁,继续问,“没孩子吗?”
“宋天贺一直未婚,倒是有个相好。但那相好就是个陪酒女,既陪宋天贺,也陪其他人。宋天贺连包养她都没有,不过是定期过去,让陪酒女定期做身体检查。”
“还挺谨慎。”江浔评价一句,“给我陪酒女的资料,我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你能比我审问出更多?”
“我相信警方的力量,也请警方相信金钱的力量。”
姜昕瞪他,江浔笑笑,“我去试一试。如果能有别的线索,那是再说不过的。就算没有,也不损失什么。”
江浔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从陪酒女那里更细致的打听宋天贺的情况,另一方面则让小浦试着调查一下那个给郑少爷跪在地上系鞋带的小菇。
此时,宋天贺的入狱已经让郑家德对家里的状况无瑕他顾,更何况一个陪酒女,一个家中小女佣。
江浔笃信,世间不存在没有弱点的人。
再坚硬的人,定期光临一位陪酒女的生意,也会留下一些痕迹。陪酒女是对警方非常敏感的一类人,她们面对警方,肯定是宁可少一事不愿多一事的态度。
从陪酒女这里拿到的线索是,“宋先生非常谨慎,套套都是自己带来。有一次宋先生钱夹掉在地上,我看到宋先生钱夹里放着张小男孩儿的照片。我随口说了一句,这孩子真像宋先生。宋先生的脸色不大好,后来就再没看到过任何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