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峰谢过后，坐下来笑言，“三叔他老人家安排的挺好。”

　　鹿崽也跟着道谢。

　　“真乖！来奶奶家冻坏了吧？等着，奶奶给你煮碗荷包蛋暖暖小肚子。”眉开眼笑的三奶奶接抱过鹿崽，脱下她的手套，摸这她小手热乎乎的，放下心来，把鹿崽放到椅子上，自己起身往外走。

　　鹿崽连忙拉住她衣角，“三奶奶，鹿崽不冷哒，二蛋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给你和三爷爷说哒~”

　　蛋蛋好贵好贵的，她不可以吃的。

　　三奶奶笑着摆手，“没事，煮荷包蛋就一把火的事，等我煮完再说也不迟。”

　　鹿崽见三奶奶又想抬脚走，求助的望向爸爸。

　　林海峰立马正色道：“三叔三婶，这马上都要过年了，我看大家伙还都因为雪的事心神不定，没有一点过年的欢喜，这样下去不行，人最怕的就是心不定，所以咱们是不是该用返销粮安安大家的心？”

　　老队长夫妻俩一脸呆滞，多年夫妻养成的默契，让他们异口同声的问：“啥、啥粮？”

　　林海峰观着两人的面色，眉心微蹙，“返销粮，三叔您老不知道吗？”

　　“……不知道。”

　　林海峰望着他手中的拐杖，眼睛一转明白了，老队长因年龄大了，每年只会在公社开会的时候离队，而其他队员更因介绍信的关系，是能不出队就不出队，故而也造成了向阳队消息的滞后。

　　他给两位老人解释何为返销粮。

　　三爷爷听完嘴巴大张，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半响后，他老人家一个闪身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抖着手催促三奶奶，“你还愣着干嘛？赶快拿钱去给队员们买粮！没听海峰说嘛！有了粮谁心里还会慌？”

　　“哎哎！我现在就去！”三奶奶还未回过神，明明门口就在她身后，她还左张右望的找门。

　　鹿崽连忙跳下椅子去拉她。

　　林海峰也拉着三爷爷坐下，给他倒了杯水，“三叔您老先别急，我之所以说这个也是想让您老明白，就算因灾情，粮食歉收，国家也不会不管咱们，再说比起买粮，我认为咱们更应该把公钱拿去买尿素。”

　　“尿素？”三爷爷更加惊愕了，不明白他话题怎么跳跃这么快。

　　林海峰颔首：“对，现在只是雪小，不一定是旱灾，所以咱们没必要着急买粮，而是应该先买尿素，有肥有水队员又勤劳，想来就算来年会旱，收成也差不到哪儿去。”

　　三爷爷听了这话，一眼眼的觑着他，满脸的欲言又止。

　　林海峰笑：“您老有话就直说。”

　　三爷爷放下杯子，习惯性的摸向后腰别着的烟袋，抽出一半时，瞥到鹿崽，手一顿又将烟袋摁了回去，转而捋着山羊胡，含糊不清的咕哝：“&￥#……”

　　鹿崽：……听不懂。

　　林海峰观察着他的脸色猜测：“您老是想说钱都买了尿素，可万一田里颗粒无收，又没钱买粮了怎么办是吧？”

　　三爷爷猛点头：“是哩是哩！”

　　“呸呸呸！”那边的三奶奶三连呸，怒瞪着老伴，“咋可能会颗粒无收？你别乌鸦嘴触霉头。”

　　林海峰：“……”

　　原来大家已经不安到了这个地步，连半点不吉利的话都不敢说。

　　他问：“三叔，有肥有水队员又勤劳，您老还怎么会认为地里会那什么？”

　　三爷爷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那要是河里也没水了哪？”

　　上次大洼队砸水车就是因为河里没水。

　　林海峰沉声，“三叔您老该不会忘了公社还有水库吧？若真有那一天，公社肯定会开水库，到时咱们在水库边再修一座水车，修水道就好了。”

　　“对啊！有水库啊！”三奶奶一拍大腿霍地站起身，“老头子，有水车水库，咱还怕啥？”

　　三爷爷呆滞过后，犹如老树皮般粗糙的面皮，因为激动而有韵律的跳动着，昏浊的双眼里射出精光，“对啊，现在不是没水库有水车的时候，也不是有水库没水车的时候，我怕个啥？”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海峰我听你的，买尿素！走，咱现在就找队员们开会去！”

　　急性子的老队长，拄着拐杖就想出门。

　　林海峰却另有想法，“三叔，您老再等一天，我去向农业局请教下如何做好麦苗的防冻工作，咱们要做就把方方面面都做到。”

　　三爷爷一想也是，只好摁下急切的心。

　　林海峰见天马上就要黑了，婉拒了夫妻俩留吃饭的好意，抱着女儿回家。

　　回去时，鹿崽照样给爸爸捂了一路的耳朵。

　　到家被放下后，她想起了去给麦苗喂雾的事，于是立马高举着小手手，扯着糯糯的小奶音说：“二蛋爸爸，你摸摸鹿崽的手手~是不是可暖可暖了？”

　　因被爸爸照顾的极好，因此她粉粉的手背上，镶嵌着四个小肉窝，衬的小小的手手可爱的不得了。

　　林海峰虚握住女儿肉肉暖暖的小手，觉得自己心上的褶子都要烫平了，柔着眉眼说：“暖烘烘的，我们鹿崽没冻着。”

　　鹿崽说出自己让他摸手的缘由，“今天都没冻到，那我明天能不能和哥哥去看麦麦呀？”

　　“……好。”林海峰对上女儿企盼的大眼，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二蛋爸爸最好最好啦~”

　　鹿崽欢呼一声后，掰着短短的小手指数注意事项。

　　“鹿崽不会张嘴喝风哒，也不会跟哥哥乱跑出一身汗……”

　　林海峰明知女儿不会做这些，但第二天去公安厅时，仍是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

　　林四看都过了十分钟，他还没走出院门，嘴角抽搐，“二叔，不是你说的小孩就是要多跑跑才健康嘛？怎么到鹿崽这，你就放不下心了？”

　　“……我走了。”林海峰抿唇，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害怕女儿生病会难受，如果难受可以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女儿天天出去玩他都乐意。

　　抬脚之际，他没忍住的又再次折返交代侄儿。

　　“你等会出门时——”

　　林四一脸生无可恋的接上他的话。

　　“一定记得带两壶水，一壶生姜糖水，一壶蜂蜜水，每过半个小时喂鹿崽一次生姜水，再喂鹿崽一口蜂蜜水，这样能预防感冒她又不会上火，还有……”

　　“二叔你已经跟我说了12遍，整整12遍了！我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不信我背给你听？”

　　林海峰看着崩溃的侄子，眼神飘忽，轻轻咳了一声，“……那我走了。”

　　“求您了，走吧！”

　　林海峰强迫自己迈开脚离家。

　　林四看着这次终于走人的二叔，心累的擦汗。

　　艾玛，二叔也太磨人了。

　　于是等鹿崽醒来洗漱好时，就在厨房看到了一脸幽怨，浑身挂满了包包瓶瓶而发呆的哥哥。

　　鹿崽：……

　　她艰难的后退两步，藏在袖筒里的小手手扒着门框，试探的探出半边小脸喊了声：“哥哥~”

　　林四回神，看到她呆了呆，接着噗嗤笑出声，“你怎么穿成这样？”

　　妹妹不知道是不是怕冷，不仅穿着二叔做的毛呢斗篷，还把奶奶给她新做的大棉袄大棉裤都套上了，整个人像被吹饱了气的轮胎似的，瞬间大了一圈，显得妹妹的脑袋只有丁点大。

　　鹿崽看到哥哥笑了，轻轻吁出一口气，笑声是哥哥的没错。

　　她弯着大眼睛，边朝哥哥走去，边解释：“穿的少了会生病，二蛋爸爸会担心~”

　　林四看她走起路来，支棱着两只拐不过来弯的胳膊，岔着因棉裤太厚而合不拢的小短腿，肩膀一高一低抬的像只一扭三摆的小鸭子，刚站起的身子又跌回到了凳子上，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鹿崽穿好衣裳后照过镜子了，她自觉自己美美哒，因此看到哥哥看着自己笑成这样，便有些不开心，委屈巴巴的唤“哥哥”。

　　林四抹掉眼泪，连忙抱起她放腿上，边无声笑着边脱着她的棉袄，“鹿崽，奶给你做的棉袄裤是下很大很大雪才穿的，咱现在穿不到，而且衣裳穿的越厚越容易着凉哈。”

　　“哦~”鹿崽点着小脑袋，表示懂了。

　　林四把脱下的棉袄裤放到一旁，摸到妹妹脖颈处没汗，放下心来。

　　“二叔都和我说了，你今天要去看麦苗玩，咱们吃完饭就去？”

　　鹿崽脱下厚棉衣后，动作灵活多了，晃着小脚脚欢快的答：“好，哥哥也吃~”

　　兄妹俩美美的吃了顿早餐，便手拉着手朝麦田走去。

　　林四估算着妹妹消食也消的差不多了，抱起妹妹问：“鹿崽，你为啥要来看麦苗？现在不好看，等春天才好看，到时哥哥还能带你在麦地里放风筝，我跟你说哥哥放风筝可厉害了，谁都比不过我，不过明年应该放不了了，大人要是看到咱们再在麦地里玩，肯定会拿咱们出气。”

　　本听的津津有味的鹿崽，一愣，“为什么明年放不了呀？”

　　林四叹气，“昨晚上我和栓子玩的时候，发现已经有麦苗被冻死了，估计年后被冻死的更多。”

　　鹿崽惊了一瞬，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哥哥，快带我去看看！”

　　林四虽不解，但依然抱着妹妹，往他昨晚去过的麦地跑去。

　　他没看到的是，他刚刚踏入麦地范围，妹妹身上的绿雾就成团成团的朝麦地飘去。

　　“就在这。”林四放下妹妹，蹲下身指着眼前蔫蔫的麦苗说。

　　鹿崽连忙去摸麦苗，见麦苗一点绿雾都不吸，瘪着嘴难过的说：“哥哥，麦麦救不活了。”

　　“都死了咋还能救活？”林四也满心难过，不过他难过的是另一个方面，“要是还不下大雪，明年肯定冻死一片，到时收成肯定会很差，又要吃不饱了。”

　　鹿崽抚摸着麦苗的叶子，问：“不能像家里补韭菜那样补苗苗吗？”

　　“当然不行了！家里多暖和，你再看看这，能冻死个人！埋进地里芽都发不了，咋补？”

　　鹿崽歪头想了片刻，“那要是在家发好苗苗，等天热了再种到地里呢？”

　　林四瞬间瞪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干了件蠢事，手机就在我面前，我硬是找不到，急的都快哭了，因为找不到手机我没法发文。

　　后面强迫自己坐下来回想手机放哪了，无果快疯时，一抬头，看到了桌上的手机。

　　我：……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予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珍 50瓶；a

第43章

　　鹿崽再次问道：“哥哥, 可以嘛？”

　　“不可以……吧。”因为问话的是妹妹，林四勉为其难的加了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