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眠扫了眼他手里的笔,初中以后,宁眠就很少见有人会用钢笔了,每天带墨水很麻烦不说,要涂改字的话也不方便,她不明白孟祥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在用,宁眠摇了下头。
孟祥转过身,没再跟她说话。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宁眠原本就是因为没带伞才留在教室里,这会儿抓住机会自然要离开,三下两下,宁眠已经收拾好书包打算回家,在出班门前,宁眠还是犹豫了,退到孟祥的桌子边上,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碳素笔,放在了他的桌子边上。
孟祥始终没抬头,书页翻了一下,说:“谢谢。”
不清楚为什么,宁眠总觉得这些事情昨天才发生,没想到一转眼,他们真的就要各奔东西。
“唉,女朋友背着我跟其他人溜出来。”谢应从墙角那边儿出来,很自然地走到她旁边,“还挺伤心的吧,表白也听了,礼物也收了。”
宁眠尴尬极了,谢应好像总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你.......都听到了?”
“是,发现你不在,我就来找你。”谢应承认,他跟其他人说话说一半就没再看见宁眠,问了下旁边的人才知道宁眠跟孟祥两个人走了,“没想到就听了这么点儿。”
“小孟他.......我拒绝了。”宁眠抿抿唇,“我一开始就拒绝过。”
谢应淡淡地笑了下:“我知道。”
“礼物,是因为实在没退回去。”宁眠怕谢应误会,“我一开始也没想收。”
“别紧张,我又没怎么。”谢应说完,目光还是没忍住看了眼,多嘴问,“送了你什么?”
宁眠乖乖回答:“钢笔。”
谢应脸色顿时变了:“.........”
谢应知道孟祥喜欢宁眠,跟孟祥聊过两次,那会儿孟祥想跟宁眠说话,怎么都没有机会,后来有一天下大雨,孟祥注意到宁眠没有带伞,就这么一直坐在教室里,他假装做题,实际上都是在等宁眠的动静,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孟祥实在没忍住回过头,盯了宁眠好一会儿,连宁眠都发现了。
他原本要说的台词是要不要一起打伞回家,又或者是我的伞给你吧,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就是问她有没有墨水这样的蠢话。
“小孟好像特别喜欢钢笔,高一之前一直都在用。”宁眠回忆了下,“但估计也觉得麻烦吧,有一天他笔袋里就全是黑色碳素笔了。”
谢应哦了一声:“你还注意过对方的笔袋。”
宁眠飞快解释:“不是,我没有,我就是........随便看了一眼。”
“随便看一眼就记住了。”谢应了然,还有点儿醋,“挺好,我女朋友的记性这么好。”
宁眠羞愧到恨不得当场消失。
“那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宁眠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毕竟她答应谢应的东西太多了。
高考结束要给谢应买好吃的东西。
高考结束要补偿谢应的房租。
高考结束........都不是现在可以干的事情,宁眠沉默了下,没讲话。
“这会儿记性就不好了。”谢应低头,已经在翻聊天记录了,点到收藏,手机摆放到宁眠眼前,“先来个简单的吧,不是说要求求小哥哥吗,先简单给我转个圈吧。”
宁眠被迫转了个圈,不过谢应的心情倒是转好不少,两个人在教学楼背面又拉扯一会儿,宁眠才红了脸,跟谢应一块儿出来。
云初早就拍了不少照片,还差跟宁眠的合照:“小眠,你都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脸怎么还这么红?你化妆了?打了多少腮红。”
谢应冲云初笑了下,帮宁眠开脱:“跟她谈了点儿事,时间有点儿长了。”
“你们怎么谈?嘴对嘴谈?”何星雨在一边喝饮料,开了个玩笑,“你看看小学霸哪儿是光脸红,这嘴不也挺红。”
宁眠彻底崩溃了。
她知道何星雨是句玩笑话,但........他的第六感是真的好准。
谢应敲了下何星雨的脑袋,让他别再说了。
宁眠的脸色好不容易缓过来,几个人就谈起毕业典礼的事情,毕业典礼在高考之前,开完毕业典礼就意味高三正式结束了。
明德一中的毕业典礼不光会有优秀代表讲话,还会邀请许多家长来参加。
“NB爸妈肯定不来,不过小起也会到,算半个家长吧。云初爸妈肯定来,然后就是我爸妈,我爸这会儿才好没多久,估计是来不了了,不过我可以录视频给他看。”何星雨盘算了下,“应哥,你爸妈呢?叔叔阿姨来的话,你和小学霸这算是见家长了吧?”
宁眠:“........”
其实上次家长会他们已经算是见过了,只不过那会儿两个人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她当时心情又不好,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嗯了一声。
“哦,不对,上次家长会就应该见过阿姨了。”何星雨想起来了了,“这次估计是看到叔叔阿姨的合体,小学霸,你是没见过,太腻了,说实话哈,就应哥身上这点儿,百分之一万是遗传了叔叔阿姨。”
谢应面无表情地又敲了下何星雨。
因为时间有限,拍完毕业照,高三还要回班里上课,云初他们也没太多停留,几个人各回各班,宁眠跟在谢应后边,小心地扯了下他的衣角:“谢应。”
谢应停了下,转头:“嗯,怎么了?”
“就是,阿姨和叔叔.......”
谢应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一勾:“我爸妈?怎么了?这会儿开始担心见家长的事情了?又不是没见过,跟上次一样就行。”
宁眠咳嗽一声:“上次是上次,而且何星雨他说.........我想知道叔叔阿姨是什么样的。”
但凡和谢应沾边的,宁眠都想多了解一点儿。
“行,那我给你讲讲。”谢应挑眉,思考一会儿,说,“我妈就不说了,你都见过。我爸,怎么说呢,一副老干部做派,有点儿严肃,喜欢喝茶和遛鸟,平常也养养花,十点睡,六点起。他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特别怕我妈。”
宁眠完全想不出。
“小时候,他不小心摔碎了我妈几根口红,倒不是多贵重,但他就怕我妈跟他生气,一边儿让秘书再去买一套一样的,另一边儿把我喊过去,跟我说这个东西我可以随便拿着玩。我那会儿能有多大,哪知道这个是什么,打开盖子就往地下摁,结果我爸就去喊我妈了。”谢应想起来都觉得好笑,“那是我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男女混合双打,分明是我爸做错了事儿,就往我身上按。”
“后来秘书买好了礼物,我爸又转手送给我妈,我妈当时开心极了。你知道被混合双打完最惨的是什么吗?”谢应摇摇头,无奈,“是我压根儿没办法动,只能爬在床上,任凭我妈拿着口红礼盒一支一支在我面前试色,一点儿一点儿教我什么色号是什么色号。”
宁眠忍俊不禁。
怪不得谢应也会做这些事情,也怪不得何星雨会说谢应遗传了父母,原来到底是这样。
“其实原先我还挺接受不了他们这样的,总把我一个人晾一边,也不带我玩,只有顶锅的时候能想起来,还挺惨,那会儿觉得不就是恋爱结婚,都多少年了还这样,至不至于?”教室要到了,谢应回过头,笑了:“但遇到你以后,我知道,真至于,特别至于。”
谢应眨眨眼,理所当然:“唉,我这个人家教好,自己有过什么,小孩也得有什么。别担心这点,这以后,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小孩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的。”
宁眠:“……”
第78章 . [最新] 正文完 他不是救赎,他只是来爱她。……
宁眠怔了下, 她没有想到过谢应已经规划了两个人的未来。
“怎么又脸红了?”谢应下意识就抬手,碰了下她的脸,还是烫的, “我也没说什么吧?”
宁眠心虚地瞥开眼, 啊了一声:“是......是没说什么。”
只是有一瞬间, 宁眠脑袋里竟然真的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谢应, 她, 还有.......一个孩子。
“如果我们有了小孩, 你真的会这么对他吗?”宁眠抬起眼,小声问。
在过去,宁眠总是听人说小孩以后的恋爱态度会跟父母极其相似,她知道自己家庭不好,所以很少去想结婚, 也很抵触和孩子有关的东西,但在谢应口中,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发生的, 他不需要考虑,就可以说出来。
“当然, 我们以后的小孩一定会很好看, 智商也很高,学习成绩肯定差不了,不像他爸爸,也得像点儿他妈妈吧?到时候我还会教他乐器, 他就可以用这个去追他喜欢的人。”谢应继续, 说,“他会记得另一半的喜好,时刻关心对方, 当另一半忍不住了就会问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宁眠还真的把自己代入了那个场景,轻声:“我们的小孩会怎么说?”
“我们的小孩会很骄傲,他会说,因为在家的时候,我爸爸很爱我妈妈,他就对我妈妈很好,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对你这么好。”
宁眠低落下眼,嗯了一声。
她心里忽然酸胀的厉害。
其实她是能感觉到的,在任何的关系之中,因为缺少良好的摹本,她不知道如何爱人,也不知道如何爱自己,她孤独又焦虑,她遇到了太多的困难,都想一个人努力去扛,可跟谢应在一起以后,她渐渐开始放松。
她总以为谢应是救赎,但并没有。
他不是救赎,他只是来爱她。
在过去,她置身黑暗,看不见光,也从未见到她的伤痕累累。
而如今,因为光亮的照射,她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想满身都是问题,于是,她才会这么努力,拯救自己,把细碎的裂痕变成闪耀的光。
“怎么了?”谢应用胳膊碰了下宁眠,觉得她心情不太对,低声问,“不喜欢这样?”
宁眠摇头:“没,没有不喜欢。”
“我们的小孩,你有想过长什么样吗?”谢应想了想,“你说,长得像你好一点儿,还是像我好一点儿?”
宁眠小声喃喃:“.......像你吧。”
谢应怔了下,印象里,父母总希望小孩更像自己一点儿。
“我不太好,要真的像我,太孤单了。”宁眠是真的这么想,在下一秒就回答了,她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小,“像你。他.......一定会很好的。”
谢应有点儿说不出话了。
六月初,明德一中提前放了假,当作给高三缓冲几天。
放假的前一天是毕业典礼,陆胜利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特意让班上的同学把座位调成了高三开学的样子,不再是分开坐,而是又有同桌的摆放方式。
云初又坐在了她后边,用手戳了戳她的背:“小眠,小眠。”
就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坐在她身后,用手戳了下她的背,笑眯眯地冲她弯眼睛,很亲切地喊了她的名字,两个人就这样变成了好朋友,没有任何征兆。
“一会儿毕业的发言稿你背下来了吗?”云初问,“你再涂个唇膏吧,我要在下边拍你呢,要拍好多好多,必须好看。”
一边的同学没忍住接话:“哎呀,云初,这话要是让应哥听到了,应哥会说什么?我女朋友什么时候就不好看了?”
宁眠脸腾一下红了。
“对了,谢应怎么还没来?”马上就要一块儿出去了,陆胜利还等着拍照,“一会儿陆老师还让我们组团拍照片呢,他不会睡过了吧?”
早上宁眠要早走到学校做准备,两个人没有一块儿来,宁眠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想给谢应发个消息。
陆胜利已经进来了,他带过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按道理早就该对这样分别的时候无感,但每次又颇为感伤,他拿着名单,卷成长条,敲了下黑板:“最后一天了,虽然没来齐人,我们还是照例点个道。”
高一入学,陆胜利是这样点到。
高二分班,陆胜利是这样点到。
高三进班,陆胜利也是这样点到。
每一次考试,每一次分班,陆胜利都是如此,日子好像就是在这样一天又一天的点到中流逝,在宁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到了头。
“宁眠。”陆胜利看了眼座位。
宁眠抬起头,嗯了一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