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总。”
傅景珩淡淡嗯了声,提脚上车。
陈特助平稳地启动车子,缓缓朝前驶去,走到半路时他没忍住扫了眼前视镜。
后座的男人疲倦地脑袋后仰,喉结利落凸起,他捏着紧皱的眉心正闭目养神。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傅景珩睁眼,与陈特助撞了个正着。
陈特助连忙移走视线:“傅总,您去……?”
半晌,傅景珩出声,他嗓音沙哑:“酒店。”
陈特助闻言,他打着方向盘在路口拐弯,目的地从别墅改为傅景珩常住的酒店。
将要抵达酒店时,傅景珩像是习惯性的询问,他开口:“她呢。”
可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闷声:“算了。”
他低声道:“以后不用派人再跟着她,也不必再和我说关于她的行踪。”
片刻,陈特助将目光从满脸颓废的男人面庞收回:“好的,傅总。”
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下,门童早已走在车旁,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拉开车门。
锦森酒店里的每个总统套房内都会配一名职业的酒店管家,主要负责客人起居用餐,根据客人喜好来定制其一天的餐饮;处理客人需求以及问题投诉等,锦森是全国内极少能够提供高奢服务的酒店。
待傅景珩走进大厅,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轻女人眼睛发亮,对他热情相迎:“我是Lily,是您这一周的女管家。”
Lily没料想到传闻中接手傅氏集团的男人竟然会如此年轻,满厅的灯光也不及他耀眼。
傅景珩长着一张冷欲感的脸庞,他一身西装,衬衣纽扣覆金色暗纹,低调奢华,深蓝色领带系在性感的喉结处,不疾不徐地走来,西装裤下的长腿足以令人身体发软。
路过Lily,他的目光甚至未落至她身上,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属于男人独特上瘾的松木香。
没等她跟上,酒店的负责人连忙过来拉住Lily:“谁让你擅自决定的?”
酒店负责人:“傅总从不需要酒店管家。”
他回想起傅景珩方才的神情,严肃道:“待会儿去财务部结下这月的工资。”
Lily双目撑圆,未等她开口,酒店负责人严肃中带着忐忑:“如果傅总对此有不满,你赔几百万几千万都承担不起!”
说罢,酒店负责人连忙追上去道歉。
……
待傅景珩洗完澡,他躺在床上。
强烈的睡意弥漫,他依旧失眠,睡不着。
朦胧中,他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傅景珩俯身,伸手拿起。
对面传来梁越慵懒的嗓音:“哥们,哪儿呢?”
傅景珩:“酒店。”
梁越调侃道:“今儿怎么有兴致带着你家小姑娘去酒店?”
闻声,整个套房内都是低气压。
傅景珩坐在床上唇线紧绷,那双漆黑的眸透着阴沉,眼皮褶皱过分深刻,他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至泛白。
可惜,梁越并未见其人,还不清楚他与南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打趣道:“以往和你家小姑娘在一起,尤其晚上,给你打十个电话能接通两个算我输,怎么,你们还没过夜生活?”
顿了足足一分钟,傅景珩从喉咙里溢出来两个单音节:“挂了。”
“……”
梁越似乎意识到不对,他连忙道:“等等。”
他站起来,有点头疼:“你们两个……”
傅景珩起身,走到酒店露台,掏出支烟咬上,垂眸点燃。
猩红的光在黑暗里发亮,白色的烟雾拢过男人的眉眼,他的声线很哑,带着极为浓重的鼻音:“嗯。”
傅景珩阖下眼,烟灰落在他的指尖,烫过,随风飘走。
“带你寻刺激。”梁越也跟着抽了一根,“放纵一场?”
傅景珩垂头看腕表,晚上十点半。
见他沉默,梁越开车:“行,我去酒店接你。”
两人也没什么据点,无非梁越的酒吧或是附近山脚下的赛车俱乐部。
每回从傅家老宅离开,傅景珩都会飙几圈发泄。
这里的俱乐部有套间,偶尔不想回去,他也会在这儿住一晚。
凌晨十二点半,两个人到达俱乐部。
梁越随意挑了两辆车,将一辆车钥匙扔给傅景珩。
傅景珩穿一身黑色夹克,单手抄在裤兜里,另一手轻松接过车钥匙,倚靠着车子站了会儿,他整个人陷在黑暗里,神色模糊不清。
对视一眼,二人同时上车,启动发动机。
山下忽然响起猛烈的油门声,两辆车如同离了箭的弦,疾速地在环路上奔驰。
一圈约十五分钟,山侧的灯光早已打开,灰尘颗粒在光束下漂浮。
梁越梦想当一名赛车手,他自小参加过不少比赛,也赢得了无数冠军。
傅景珩和他不分上下,两人几乎前后到达顶峰。
山顶比山脚的温度低几度,风顺着刮来,发出怪异的“呜呜”声,树木的影子被吹得张牙舞爪。
二人熄火下车,靠在车旁,过了会儿,梁越递给他一根烟。
傅景珩没接:“不抽。”
飙车过后,他压抑的情绪,紧绷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他从兜内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又一下。
微弱的亮光忽闪。
“被她发现了?”梁越问,“走了?”
傅景珩心不在焉地侧头:“逃了。”
其实这个结局,梁越并不意外。
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与纠缠,他一个外人不能插.手过多。
半晌,梁越说了句深意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傅景珩看他。
“她为什么要走?”
抬头,满目星海。
傅景珩的喉结滚了滚,顿了几秒钟,他抿着唇没有开口。
梁越掸了掸烟灰,对他道:“为你为她……也为了我们,去找沈露复查吧。”
吹了会儿风,两人从山顶开回山脚。
之后,梁越开着车,余光一边扫了傅景珩一眼:“酒店?”
闻声,傅景珩嗓音发沉,他哑声道:“回别墅。”
一路极安静,凌晨三点的大街上除了他们,并无来往的或行人或车辆。
红绿灯依旧工作着,天边皎月洒下莹光。
回到别墅,傅景珩在昏暗里上楼梯,在黑暗中回到卧室,他像往常那样站在床边,俯身开了盏台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一隅,卧室里陷入一片寂静。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风刮来的声音,傅景珩打量着空荡荡的四周,视线最终落在褶皱的床单上。
那上面有过那人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躺上去,生怕破坏床单原有的,属于她的温度与气息。
傅景珩睁着眼,看起来有些失神。
窗外月色朦胧缓缓至天边浮来鱼肚白。
傅景珩像是想到什么,他下床,从抽屉里掏出来一部手机。
这里有南穗很久之前送给他的一张CD,被他转录在这部手机内。
他点播放。
静谧中,音乐的旋律响起,随后不久,傅景珩听到了南穗的声音。
她在唱歌。
他闭上眼,在听到南穗吐出来的第一个字后,唇角不自觉上扬。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
-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
傅景珩握着手机的手,因用力泛白。
他自嘲着停止播放。
没有人离开谁,过不下去。
她是。
而他,也许如同那条离开水的鱼,活不下去。
亦或者毅然地,拼命地挣扎,朝着水,朝着她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