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冬翰站在包间里的江景露台上,连抽了两支烟。
放在包间里的手机响起来,肖冬凯的电话不期而至。
短短一天,肖冬凯已经弄清楚蒋城聿和肖冬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肖冬翰对樊玉公司的几笔投资,也在走违约赔偿流程。
他劝弟弟:“见好就收。”
肖冬翰点上第三支烟,嗓子干燥不舒服,没抽两口就掐灭。
电话那头没动静,肖冬凯自顾自道:“专利权使用费,即便没赚,至少本回来的差不多。”
肖冬翰喝了茶水润嗓子,“我忙活那么长时间,不赚可不就是赔了。”
烟灰缸里被熄灭的烟头还冒着余烟。
清清浅浅几缕。
让他意难平的是,储岳礼跟蒋城聿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他是我姑父,我没设防,没想到他下狠手,在我背后捅了一刀。”
要不是姑父公司决定合作研发新技术,蒋城聿不可能破釜沉舟更换新技术和所有设备,因为有了姑父跟他共担风险,他才能说服华睿的股东放弃原有的技术。
敲门声响了两下,服务员推门,储岳礼进来。
“等这边结束我回给你。”肖冬翰挂了哥哥的电话。
再怎么说储岳礼也是他长辈,他客气喊了声姑父,亲自给储岳礼倒茶。
储岳礼连西装都没脱,没有久留的打算。他坐下来,“冬翰,你过来也是白跑一趟。”
单刀直入,省了彼此时间。
肖冬翰把茶杯递给储岳礼,“我来不是拿亲情绑架你,我带了诚意来。”
储岳礼明说:“跟蒋城聿的合同已经签了。”
“签了不要紧,反正合作还没开展,没造成任何损失,所有的违约金我来支付。”这就是肖冬翰的诚意。
他从樊玉公司撤回投资就是要给姑父这边急用,这笔钱他白给姑父的公司,无任何其他条件。
“只要您不跟蒋城聿合作即可,其他的我不作要求。”
肖冬翰做了个手势,请他喝茶。
一小杯茶水,凉的很快。
储岳礼拿起来嘬了两口。
肖冬翰让储岳礼喝茶,也是给储岳礼要不要毁约的考虑时间。
“研发新技术的初衷不错,可至少三到五年内,这块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最后新技术能不能成功,是否比原有技术要强,都是未知数,您何必陪跑蒋城聿。不划算。”
储岳礼放下茶杯,“十年前,我对现有技术,也是抱着跟你同样的怀疑态度,怕不成功,怕亏损。事实证明,我当初选择投入巨额研发费用是明智的决定,不然公司不会有今天这个业绩。”
肖冬翰发现储岳礼刀枪不入,认定了要跟蒋城聿合作。“您宁愿相信蒋城聿给您画的一个大饼,也不信我给您的诚恳建议?”
“跟信不信无关。”
储岳礼有自己的考量,“我要是不居安思危,也许十年后,我们集团的技术就要被淘汰,作为掌权者,我必须得未雨绸缪。”
新技术通用于他们公司、标的公司,还有华睿实业,不止他们三家公司,可以广泛应用在多个领域。
这才是他心动、决定投入研发新技术的关键原因。
像他们这样的公司,要是技术不领先,产品则无法占领市场。
储岳礼如实道:“蒋城聿在Time时装秀那次,他就来找我请教一些技术研发方面的问题。”
那次储冉来上海走秀,他清楚记得那个日子。
“蒋城聿早在签订收购协议时,就想好了标的公司以后的出路,只是股东都不太乐意投资那么多钱进去,怕打了水漂。”
这也是肖冬翰糟心的地方,他的高昂专利权使用费竟然帮了蒋城聿一把。
华睿的股东宁愿拿这些钱去研发新技术,哪怕打了水漂,也不想痛快支付给他专利使用费。
肖冬翰又给姑父倒了一杯热茶,“没有谈的可能了,是吗?”
储岳礼把话一剖两开,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冬翰,你不希望我跟蒋城聿合作,无非是逼着蒋城聿的公司继续用你的专利权,你每年坐收十几亿的使用费。你是为了赚钱,我跟蒋城聿合作,也是为了赚钱。”
生意场上哪来什么姑父和侄子,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我得为了储肖悦和储肖阔俩孩子着想。”
肖冬翰杯子里的茶早就冷掉,他拿起来喝了半杯,“说到表弟表妹,难不成以后蒋城聿对他们,有我可靠?”
储岳礼笑了笑,“我从不信承诺,说的时候可能是真的,等到了利益冲突时,谁还顾得上那点情分。就算蒋城聿跟我承诺以后对肖悦和肖阔怎么怎么好,我也不会信。但我信沈棠。”
“呵。”肖冬翰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储岳礼:“凭她那么恨你姑妈,却从来没伤害过肖悦和肖阔,就值得我信她不会对自己弟弟妹妹不好。”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肖冬翰不再废话相劝。
反正左右离不开一个‘利’字。
谁都不会在利益面前让步。
这件事谈崩了,肖冬翰便借此要一个人情,“下月就是肖宁的董事会换届,有个董事退休,我要安排一个我的人进去,到时您跟姑妈记得把票投给我。”
储家的公司持有肖宁集团2.2%的股权,姑妈个人持有2%,都有相应投票权。
储岳礼无所谓投给谁,他跟肖真本来就没打算参与到肖宁集团的控制权争夺战里。
“行啊,补你一个人情。不过这点比例,不足以让老爷子同意你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吧?”
肖冬翰:“常青集团和宁寅其在股东大会上到时都会投我。”
常青集团持有肖宁集团4.6%的股权,宁寅其相对要多一些。
他找宁寅其谈过,宁寅其性格温和,自己都清楚不适合管理公司,于是毫不犹豫支持他。
至于常青集团,那晚在会所他约了赵驰意,赵驰意到时代表常青集团参加肖宁集团的股东大会,也愿意跟他成为一致行动人。
赵驰意不是白投票给他,赵驰意在欧美又收购了一家连锁酒店,他从中帮了不少忙。
他跟赵驰意是纯粹的利益交换。
肖冬翰叫来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他倒上两杯,“感谢姑父股东大会那天的鼎力相助。”
储岳礼没驳面子,一口闷了半杯酒,“我这点投票权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到时要看老爷子是倾向于你还是你二叔。”
肖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从不问集团事务,股权早就给了肖冬翰。
二儿子能力一般,但跟肖董的父子感情不错,一直在肖宁集团担任副总。
二儿子的几个孩子刚成年,有一个有经商天赋,但涉世未深,不足以牵制肖冬翰,肖董怕肖冬翰掌权后,把二叔排挤出肖宁。
肖冬翰晃着酒杯:“爷爷反对也没用,我现在有的票数,足以能安排我的人进董事会。”
过几天他就回伦敦,在肖宁集团股东大会前,他要再约宁寅其见一面,给宁寅其足够的利益筹码,保证到时宁寅其义无反顾投他。
董事的选举,从来都是各方利益博弈的一个结果,没有例外。
储岳礼没多留,放下酒杯便告辞离开。
肖冬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趴在露台栏杆上看夜景。
黄浦江面上,水雾蒙蒙。
其实姑父并不知道,他最大的威胁不是他二叔,而是沈棠。爷爷给了沈棠3%股权,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要别的权利。
万一要了,他不能束手待毙。
肖冬翰给秘书打电话,“准备下周一给标的公司发函,通知他们在七月底前,把欠款还上。”
--
蒋城聿知道标的公司的债权转移到了肖冬翰手里,是在周一上午的高管例会上。
当秘书迈着急促的步子进了会议室,谢昀呈直觉不妙。
果不然,肖冬翰最大的一个天坑来了。
秘书在蒋城聿授意下,将刚接到的函投影到大屏上。
看完,所有高管愣在当场。
标的公司之所以资金链断裂,就是负债率太高,债务一度高达两百多亿,一半欠供应商的钱,另一半欠融资机构的钱。
这一个大窟窿不是十年八年能填上。
当初收购时,债务偿还了一部分,剩下的债务都是分期,在正常的负债率范围。
谁知道债权被转移,到了肖冬翰手里。
蒋城聿看着大屏,“债权什么时候转移的?”
秘书:“一个月前,CEO经手。”
CEO还说没其他的坑了,这个坑他是不敢提。
其实债权转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都是标的公司欠的钱,还给谁都是还,可如今他们欠了肖冬翰的钱,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欠别人的钱,他们可以分期还,顶多是多付利息,没有哪个公司不负债。
可欠了肖冬翰的钱,他不让分期,要一次性还清,还款压力马上来了。
秘书手心也冒了汗,这次可是真的棘手,打到了标的公司的七寸。
就像她自己,刚刚贷款买了一套学区房,总价将近两千万,首付就把家底掏空,按揭勉强无压力。
可突然银行通知让她把所有贷款一次还上,她只能卖房,不然哪来的钱还。
蒋城聿让法务部送来合同,还款合同上有一条,要是乙方出现经营上的异常,甲方有权利要求乙方一次性偿还贷款。
现在,肖冬翰就以为标的公司经营上出现异常来要求全额还款。
蒋城聿又查了是哪些公司把他们标的公司欠的钱转给了肖冬翰,一共五家供应商,还有三家金融机构。
一共八十多亿,肖冬翰让他在一个月内还清。
蒋城聿手机震动,来自肖冬翰:【不想一次性还清也行,到时让沈棠在股东大会上,把票投给我。】
蒋城聿:【股东大会见。】
肖冬翰:【我期待股东大会那天,跟沈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