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北京回来的那天,我在医院,但你的电话打过来我就必须像舔狗一样跑过去,结果你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留在机场。”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医院。”谢佑斯头颈微低,极力掩饰慌乱与狼狈,“小盏,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一个物品,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一点你是明白的。那天把你丢下,我只是有点生气,情绪不好,冲动下做的决定。”
“因为你没想过我是个真人,不是一张废纸,我也会难过。” 她直视他的目光,赤|裸裸的逼问。
明盏眼底酸胀,“我理解你,你生气是因为我没跟你去北京,我不听你的话,但是你不知道是叶敏慧不让我去的,让我减少和你一起出现的频率,不然你的粉丝会不高兴。我是一条狗吗?被你们呼来喝去?”
明盏愈发觉得自己可笑,“你没记住我和你说请病假的事情,因为我的事对你来说都是小事。你的才华太值钱了,一个团队的人都要靠你养,你怎么会顾得上我这种小事呢?你就算生病了,还住着全上海地段最好的房子,开限量跑车,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还可以随意支配我,践踏我的尊严,但我却必须体谅你,不能责怪你。你把我也折磨的抑郁了,我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我生不起!”
谢佑斯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骤然暗淡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明盏眼中是这样的不堪与私自自利,让她这么痛苦。
“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最重要的人难道不应该珍惜对待吗?你为什么总是把好的一面留给别人,最糟糕的一面留给我呢?”
楼道的灯泡一闪一闪的,谢佑斯的嘴唇泛白,毫无血色,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点光泽都没有,甚至没有任何希望。
谢佑斯压下心底的情绪,耐着性子和她解释:“小盏,不公开是我想你活得简单纯粹一些,不要因为我卷入无端的谩骂和指责里,也不要被舆论操控,合约结束我就退圈,这些都不再是问题。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不要多想,认为我是不负责任。”
“我对你是真心的,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磨合,以前那么多日子我们都过来了,现在我更不会放手,你再坚持一下,行吗?”
明盏没有想过谢佑斯会退圈,从来没听他说过,但她眼神已经荡不起一丝情绪,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爱干嘛干嘛,只要有梯|子他上天都行。
“坚持不下去了,无所谓了。我相信你生病的时候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但是现在的你不需要我了也是真的。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就当为了我好,你放过我吧。”
谢佑斯心被撕扯着,他受不了明盏的冷漠,他想抱明盏,想亲她,把她带回家。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但他只能接受她。
但是现在她把自己武装的像个无坚不摧的战士,满身是刺,他根本无法靠近。
他们曾经有过很单纯,很温暖的时光。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明盏像一只闯入陌生领域的小松鼠,做什么都很胆怯,但是又很想照顾好他。
有次他从瑞士订了一台咖啡机,她不会用这么高级的东西,折腾了半天都弄不好,不好意思找谢佑斯帮忙。
他一边嘲弄她:“不会叫人啊,你是个笨蛋吗?”一边懒洋洋地走过来,三两下操作好了,咖啡的香味飘散在整个房间。
他把第一杯咖啡推到明盏面前,笑着对她说:“尝尝看。”
明盏推回去,微笑着说:“你喝。”
他抿了一口咖啡,又问她:“真的不尝一口?新的咖啡豆。”
明盏将杯子挪了个位置,避开他唇沾过的地方,刚要就着他的杯子喝,眼前视线变暗,他俯身,手臂撑在她身体两边,把她困在怀里然后接吻。明盏只觉得咖啡液体苦涩之余带了些许酸味,完全喝不出名贵。
但是他的嘴唇却很软,很凉,又问她:“好喝吗?”
谢佑斯长期吃抗抑郁的药物,鲜少有情|欲,但因为明盏有了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想法,也第一次想彻底拥有她,两人亲着黏着好的不分彼此。
一杯咖啡,被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了。
那段日子很苦,却也很甜很纯粹。
以后再也不会有两人共享一杯咖啡,裹着被子听歌的时光了。
谢佑斯撑着门,高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眼尾泛红地凝着她。他的眼神总是这样,看人的时候混蛋味十足,有的时候又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明盏避开他的目光,拉开楼道的门走了出去。
看不得他委屈和失落。
酒店宴会厅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水晶吊灯晃得人眼睛发酸,很快,她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是真心付出过喜欢过的,舍弃这些她也不甘心,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她更要尊严。
楼道距离洗手间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眼泪还是止不住,“呜呜”低声哭了起来,这时,眼前出现一双修长的男人的手,骨节分明,递给她一张纸巾。
那双手不是谢佑斯的。
沈亦站在那里,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是刚来。
明盏一瞬间想把自己打晕算了,不是吧,这也能撞见?
她脸上还有泪痕没擦干净,妆都花了,好在底妆上的很薄并无油腻感,一天过去肌肤依然透亮,完全看不见毛孔。
对上沈亦略微嫌弃的眼神,明盏在心里叹了口气,迟疑地问道:“沈总,你听到什么了吗?”
沈亦:“什么都听见了。”
他一副“这盛世,如你所愿。”的模样。
明盏又想掐自己的人中了,“你不会说出去吧?”
她以为他是狗仔队吗?
沈亦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微敛,没搭理她的胡言乱语,轻哼一声,“处理好自己的私生活,没有实力,只靠绯闻走不远的。”
明盏:?
谁说我没实力的?
等我红了,让你跪着求我演你们家的剧!
“甩人也算绯闻吗?沈总对绯闻的认定标准有点低吧。”她默了默补充:“我这么做就是要好好演戏的!”
沈亦气得闷闷的,只能嗤笑一声,将西装搭在手腕上抚了下,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明盏也没多想,但愿这位总裁能够明白,她连谢佑斯这种绝世大帅逼都是说甩就甩,我还稀罕你一个总裁吗?
啊?
她没有立马进包厢里,而是走到阳台,把修睿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给他去了个电话。刚刚对谢佑斯说了那么严重的话,但他一句反驳的都没,实在不像他了。
这让明盏怀疑,他是不是能承受得了?
打电话也不是她的关怀心泛滥,而是她不想害人!
“明盏?”修睿听见明盏的名字还挺意外。
明盏也废话不多说:“和你说三件事。第一、谢佑斯现在在xx酒店,他身上被人泼了啤酒如果开车被查会很麻烦,你过来接他;第二、酒店3203宴会厅的客人看见我们拉扯了,我不清楚有没有拍照,但是最好了解一下;第三,这段时间你定时去他家里检查一下,他不让你过去就硬闯,别让他自己在家死了。”
明盏说话做事,依旧像以前一样有条理,逻辑紧密,毕竟三年的助理不是白当的,但是第三条修睿还是没听明白:“什么死啊?”
明盏顿了顿,道:“我们刚在酒店见面,我把他骂了一顿,怕他受不了自杀。”
“…………”
修睿立马出门,声音里带了丝希望:“明盏,其实你还是关心佑斯哥的,对不对?”
明盏嗓音冷淡:“你想多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不想他再上热搜带上我。毕竟我也是要走花路的,不想还没红就这些负|面新闻缠身,以后尽量减少联系吧,就这样。”
“减少联系”这四个字,把修睿打回原形。
但他觉得明盏既然还会安排谢佑斯的事情,就说明她不是真正的冷血。
修睿:“明盏,那天我跟你发火,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啊。”
明盏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她说:“无所谓。”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管谢佑斯的事情了。
*******
她回到包厢,大家也已经吃完了,准备离开。
到楼下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有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正在和酒店的保安交涉,小姑娘比划了半天,但是保安愣是没听懂,问道:“你不会说普通话吗?”
小姑娘嘟了嘟嘴巴,一脸失落。
本以为那个小姑娘是个韩国或者日本人,结果走近了才听见她说的是粤语,保安之所以没听懂,是因为这姑娘的国语太差了,比渣渣辉的还差。而说英语,保安又听不懂。
明盏顺手帮了个忙,就问她怎么了,小姑娘说自己的作业丢了,大堂问过也没有,她想问保安有没有在附近看到。
保安恍然大悟,感激地对明盏说:“哦,是这样啊,我们可以帮忙找啊,你告诉她。”
于是,明盏用粤语告诉了小女孩。
上车的时候,叶霖好奇地问明盏:“我记得你是江苏人啊,怎么粤语说得那么好啊。”
明盏笑着解释:“我爷爷说我被抱来的时候是广东那边的口音,他觉得我是广东人。正好我家附近有个广州人在做生意,他就让我跟人家学粤语啦,我语言敏锐度还不错。”
明盏的身世没什么好避讳的,她不是什么富裕家庭出身,叶霖也早就听说过,是个被抱养的孤儿,三四岁已经会说话了,口音不难听出来。
叶霖开玩笑说:“沈总也是广州人,这么说你们还是老乡呢。”
明盏笑笑:“是么?”
语气有点不屑,沈亦抬头看了他一眼,捏紧了手里的平板。
聂停:“诶,我听说你们广州人吃小孩的,是真的吗?”
明盏:“……沈总是广州人你不是吗?吃不吃你自己不知道啊?”
聂停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他和沈亦没有血缘关系,但解释起来又麻烦,干脆不说了。
沈亦没有参与话题,他只是静静地盯了明盏片刻,眼里多了一丝疑问。
*
谢佑斯和人谈完事情没有离开,他下了楼,看见明盏和几个人说说笑笑地离开。
其中两个人他是认识的,也打过交道,叶霖和沈亦。
谢佑斯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该干嘛。身上都是酒味没法立马走,他在酒店前面的喷泉边坐了一会儿,修长的腿微微分开,曲着,手搭在腿上。
T恤后背撒地全是啤酒,被风吹干了,但是黄黄的印子确实没法弄掉。他垂着头,嘴里咬着烟,夜晚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颓废得像一只被扫地出门的精致野狗。
旁边有几个中年女人在聊天,身上有着浓浓的香水味,她们看了谢佑斯一眼,没认出他是谁,倒是这个男人的长相全在她们的审美点子上,好看的不像话。
其中一个女人叼着一根细细的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小哥哥,借个火呗。”
谢佑斯顺着她的方向瞧过去,表情散漫又不屑,没搭理。
“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女人被他的目光弄得很不舒服。
谢佑斯抬手指了指隔壁的酒吧街,恶狠狠地说:“想钓男的,那儿有明码标价的,我不行。”
“神经病!”女人脸一红,扭着腰走了。她的同伴说:“好了好了,看见他手里的车钥匙了吗?布加迪,哪个小白脸开得起啊?”
女人惊了惊,似乎因为他有钱而宽容了他的没礼貌。
修睿赶到的时候,谢佑斯刚和那个中年女人说完话,他赶紧过去挡住他的脸:“佑斯哥你疯了吗?这么说话不怕被认出来啊。”
谢佑斯的眼神这才慢慢收拢,不见刚才的轻佻,“你怎么来了?”
“我——”修睿想说,是明盏叫他来的,但又怕自己多说什么坏事儿,没回答,“车停哪了,我先送你回去。”
谢佑斯没动,皮肤被风吹得麻木。他骗不了自己,明盏不要他了这件事情。和她在一起的这几年是他最开心的,他以为自己尽力给她保护了,但却是她最痛苦的。
这比他被父亲的资本操控,黑粉诅咒还要痛苦。